比起南屏山或者昆仑的剑拔弩张,浩气恶人在黑龙的据点,虽然距离近的异常,两年来双方的械斗也不少,但微妙的平稳占据了更多时间。
甚至就连争夺冷翼毒神控制的军备,浩气恶人竟都是默契的。你上午去抢,那我就下午来夺,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大约是想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浩气这边,名义上的负责人是可人没错,然而可人冷僻又不喜处理繁杂事物,便将据点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统统交给齐札。
归翎和十六来到据点后,对这个豪爽的中年人第一印象都还不错。不过也就第一印象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人对西南各地风土人情谙熟于心,在归翎制定截击方案时,提供了不少绝妙的伏击地点。这可是给军娘减去不少负担,毕竟不论她腹中兵法谋略再多,对实地了解的欠缺,一样会使计划有漏洞。
而对于沙盘、地图之类丝毫不感兴趣的十六,每每在军娘埋头苦思冥想之际,便会动手做机甲,尤其是机甲鸟。
归翎很喜欢这些灵活的小家伙,不过十六做那么多,倒也不是为了投归翎所好,而是它们不仅送信方便,而且比一般的信鸽安全系数高。少年设计的机甲鸟,如若打开方式不对,便会自行毁去所携带的信件。
十封信,五个人,五只鸟,算得上是双保险,只求万无一失的送到五支小分队手中。其中给霍七七送去的那一份,被十六偷偷打开,几笔添上个鬼脸又塞回去重新放好。
看着信使和信鸽消失在远方,归翎伸了个懒腰,扭扭手腕,转了两下僵硬的脖颈,打算和十六一起熟悉熟悉绝迹泽。
虽说在沧浪峰、临沧破、花山集、聚首崖、断肠丘五处附近,均会有多次小规模的交火,可最后的主战场,还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只可胜,不可败。
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报仇雪恨!
几日后,相隔不远的恶人据点内,议事大帐的气氛降到冰点。
已有三路小队分在收缩回黑龙的路上被全灭,伏击的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极好,恐怕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
本来只是被灭掉三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这次聚拢行动本就不得人心。原先那些反对收缩战线的人,立马壮着胆子跳出来,建议其余地区的撤回行动停止,起码要摸清敌人的来路,还有己方撤走路线是如何暴露的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被压制许久的地头蛇们,纷纷痛陈利弊,一个个诚恳的表过忠心之后,又委婉的指责空山,这次聚拢行动有多不合理。
空山和尚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此情此景中的沉默不语,无疑是给反对的人以信号,这和尚也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凝云当初给他的指令只有三个字,收、打、走。
眼下,只是执行第一个字就遇到重重阻力。己方地头蛇们不想放弃嘴边肥肉倒还好说,但路上被伏击?这很可能是内部奸细的功劳,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原本双方都是默契的避战,突然积极主动起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其实早在空山出发之前,他就很不明白凝云到底意欲何为,觉得其中矛盾点颇多。
既然提前知道浩气会有大手笔,那何必让景濂在黑龙拖了将近一月,还不快刀斩乱麻;若是浩气真的有所图谋,那先开始准备人手粮草等等诸多事项的,应该是对方,怎么倒是恶人风声鹤唳的先动手,而浩气那边却无甚大动作。
空山甚至觉得,对方的这三次阻击行动来的太迟,根本不像是早打算倾尽全力一战的样子。
挥手屏退帐中吵闹的众人,和尚从怀里掏出个碧色锦囊。这是凝云在空山出发前给他的,三色三个,对应三步战略,说是让空山在每个步骤遇到问题的时候打开。
碧色的对应的就是“收”。
捻住丝线编织的花绳轻轻一扯,叠好的黄纸片就掉了出来。空山抢在白团子吞下纸片前,把妙计抢了回来。
展开纸张,行书潇洒,只有四字,“死不足惜”。
和尚看过后将纸团成团,往嘴里一抛便吞了进去。他大声唤进守在门口的江徒墨,让徒墨通知各处,聚拢继续一刻不停。
几乎在空山下令继续撤回行动的当天下午,归翎就得知了这位恶人负责人的决断。要知道这时候,很多恶人据点的小头头都尚未接到通知。
军娘简直要对齐札的情报收集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
“齐先生好手腕,归翎佩服。”
“嗨,哪儿用得着什么手段,那边本就不和,稍稍许诺点吧好处,这消息就来了。”
“哦?他们自己内部竟已经不和到此种地步?”
“若非那和尚和道姑心狠手辣的紧,也没法压住地头蛇不是?可就算强扭过来,一样有人心生怨怼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我看那边的局啊,没得解!强也不是、不强也不是,财字当头,烂到骨子里咯!”
“呵呵,齐先生指教的对,归翎受教。”
“哎,”齐札随意一拍归翎的腰,笑的格外灿烂,“小翎这么客气,可是见外啦,都是自家弟兄,指教什么的,谈不上谈不上!”
归翎迅速一扫对方放在她腰上的手,即刻收回视线,面色未改仍旧挂着礼貌的笑。倒是恰好掀帐帘进来的十六,脸上一沉。少年松开手里握着的机甲鸟,鸟儿直冲着齐札的手啄去。
被尖锐的铁嘴戳了好几下,中年人尴尬躲闪着告辞,帐中只剩下归翎和十六。
“这又是何必,他不敢干什么的。”军娘边浅笑着摇头,边伸手想揉十六的头发。
少年脑袋一偏,躲过归翎的手,他打了个响指召回机甲鸟,握在手中。少年明明是在认真的看着归翎,可就是不说话。
四目相对,短暂沉默,军娘率先败下阵来,她抬起二指发誓,再不给齐札那个衣冠禽兽以可乘之机,一点也不。
十六还是没说话,他只是伸出手去,示意对方接住。
在归翎摊开的手掌之上,少年手一松,刚那只新做好的机甲鸟便蹦跶在她手心里。
“你不心疼自己,那就当心疼心疼你之人吧。”
绕口令一般的话语完毕后,十六不再多说,转身走出大帐,留下面红耳赤的军娘一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