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所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纯阳武学融合了道家真谛,其精髓遵循四个字“万法自然”。无论是剑宗太虚剑意一脉,还是气宗紫霞功一脉,都不仅可以将自身内力内息随心运转,更能以内至外,剑为媒介呼应自然之力撑出各种气场,为自身所用。
在气场内的纯阳弟子,尤其是气宗一脉,白袍翩跹似神似仙,攻守兼备、进退自如,无论对手如何变换,他们仅顺势而为,便能克敌。
可此时站在气场内的赫连风,看起来却没有神仙的气质,也不知是换了心法不适应还是怎么着,幽蓝剑气里,他看起来竟有几分进退维谷的感觉。
方才两人准备完毕,赫连风率先发难,银剑挥、正气冲,一招五方行尽就将十六锁在原地动弹不得,纯阳少年得意的竖剑身前,蓄力待发。八卦阵显、剑出阵破,剑气挟裹着点点蓝光碎片突向十六。
万花少年浅笑着转笔,墨色化作含露清风,消去脚上的桎梏。紧接着少年一个迎风回浪,后跳出赫连风四象轮回的攻击范围内。十六盯着对方蓄势半天就等招出,临到了被他一个小轻功闪开了去,这其中的挑逗之意实在鲜明。而刚刚躲过一招的万花少年,竟又巴巴的跑近几步,给对方甩上几滴墨,点上商阳指后他不断空翻后跳,居然又浪出了赫连风的攻击范围。
纯阳道士接连两次四象轮回均未打中,还吃上口墨水穴脉被点,内力堵塞了几分,不禁有些恼怒。他一个聂云冲向十六,振臂舞剑意在四象,赌气一般非要用此招打中对方似得。
十六见赫连风冲出气场,便硬吃下扑面而来的剑气,立笔眉间对读一招阳明指。
这几个来回下,两人是半斤八两。赫连风被点穴后,又中一发阳明指,胸前堵的狠;而被迎头拍上一记四象轮回十六,感觉脑袋闷嗤嗤的,脚踝也被四象灵气所缠,行动不便。
势均力敌之下,赫连风稳扎稳打补齐气场,十六乘着对方剑雨纷飞之际,悄悄给赫连风挥去几点墨水。
少阳指命中,外在于肌理,弄得赫连风也腿脚不灵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劈出玄气,八卦图形一出,猛扑向十六。
万花少年当机立断,自行停止兰摧玉折的运功,小轻功躲闪到右侧,让赫连风图谋的封内没有得逞。躲闪中他看出赫连风身上商阳指的点穴效果即将消失,轻功一落地就立刻靠近气场几步,运笔泼墨继续其点穴效果。
赫连风见封内不成,十六还冲上前来挑衅,他当即四下挥剑刮出元气,太极无极正中十六左臂,看对方吃痛,身形不稳,赫连风再接再厉蓄力四象。
眼见着下招将来,顾不上胳膊传来的疼痛信号,十六蹑云追月一窜,竟是和赫连风擦肩而过,胆大心细的闪掉此招。
赫连风插下的气场有些变弱,他见十五避过前招,还继续向后边逃边套春泥,一副防御的架势,便又抛起剑雨,补着气场。没想到十六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逃窜里忽的回头,厥阴指截断赫连风的势头。
被打断的纯阳弟子,只觉双手一僵无法挥剑,十六乘机兰摧、商阳一补,玉石俱焚招出。
纯阳道士本来是不在意,什么所谓致命一招之说的,他自命身上有蓝烟护体,不会有大碍。可真到吃上十六的玉石俱焚后,赫连风竟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他惊讶中拼命理顺内力流转,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蓝烟不知何时已被对方卸去,只是他铺的气场太多,一时间剑气蓝烟混淆,没有觉察到而已。
这下子,是十六意欲上前乘胜追击,而赫连风迎风回浪,接连后退。直到退出自己的气场,纯阳少年才暗叫不好,唰唰唰几柄剑落,幽蓝的剑气再次撑开,他才感到些心安。
十六看到赫连风补好气场,他挥笔添墨,瞬发出一招兰摧后,笑着退出其势力范围,好整以暇的在剑气圈外看着对方。赫连风被打上墨滴倒是不急,他在气场内思索、反省着自己是否太过轻敌。
一时间双方均未妄动,演武场上,气氛绷的很。
“怎么?害怕了?”十六的笑里带着促狭。
“我看该怕的是你!”
赫连风一招五方行尽随话而出,十六不备再次被锁足原地,赫连风紧接着就是一记八卦洞玄,这回实打实的击中万花少年,封住他的内力流转。
“看着吧,到底谁该怕!”
赫连风边说,脚底八卦生,周身浮纹起,点点荧光闪现,一时间内力涌动如紫云霞涛,喷薄而出,势头好似东来之日,耀眼的很。
场地四周的人,纷纷屏气瞪眼,他们很少看到这个纯阳少年能在切磋里动真格。人群里毫不显眼十五,此刻眯着眼,紧盯十六,她正强压下想上前运针护人的冲动,暗自安慰道这只是切磋,从而逼自己站在原地。
演武场中间的十六,同样惊觉不好,这是纯阳宫的紫气东来!能让人瞬间功力翻倍,要是这时候挨上几招,绝对不会有翻盘的机会!万花少年的行动比思路快,他已然交出星楼催动内力解除控制,浓墨泼洒中急速后退。只这样还不够,十六扶摇直上高高跳起,紧接着又一招春泥护花,在看到墨绿的叶球护在身旁后,他才稍稍安心一些。
而赫连风哪能让这小子跑掉!他大步跨前,站在气场边缘,两仪精气挥出,直逼向空中的十六。
虽然十六有叶球相护,然而这招两仪化形仍旧打的他胸闷气短。他落地攥笔咬牙,再次挥出内力凝成的浓墨,太阴指飞速后退,闪避对方锋芒。还好十六跑得快,不然赫连风韬光养晦下的又一记两仪化形,可是能直接结束这场比试。
太阴指的后座力停止后,为了保险起见,十六紧接着迎风回浪躲的更远,打定主意在闪躲里耗光对方的爆发,毕竟这种有违常理的攻击力,并不能持续太久。
场地周围的人看到赫连风招招狠辣,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为连连躲闪的十六捏着把汗。而十五更是有点后悔让十六和人切磋了,她抿嘴皱眉脸色难看。不想就在她惆怅之际,一直站定在十五身边的叶竞羽,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安慰。
“不会有事的。”
很奇怪,明明是头一回见面的小丫头,竟然对十六这么有信心。
场中央,赫连风还在追击,奈何十六溜得很快。一追一躲中紫气之力已渐渐平复,他的内力不在汹涌澎湃,而是归于平静。
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气势已经不再灼人,十六顿足,抬笔自左后向右奋力一甩,墨绿喷了赫连风满身,渗进外衫透入肌理,四散游走堵塞起经脉来。
又是这种不爽的滞涩感,赫连风拧紧眉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十六还在运功下招,他抡起手中剑,剑身划破长空扇出一道冷光。
还想继续补一发兰摧玉折的十六,正专注于流走内力,他不仅被这冷光推的急退,还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万花少年站稳身子,抬手恶狠狠的丢出墨针。而赫连风后跳腾空,直接躲过墨针的控制不说,反倒又挥剑,给十六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次被困住的少年,没有解掉桎梏的打算,直接施上毫针。双方就这么直来直往,对劈起来。
墨色和剑气碰撞中,显然吃亏的是赫连风,他方才已经被十六的玉石俱焚伤的不轻,现在这种对峙,实在不利于他。
玄剑飞天化势而落,镇山河招出,却落在了十六的脚下……
围观人里,终于有谁忍不住惊叫起来。
十六在心里暗笑着冲上前,转笔洒墨却是淋在自己头顶,万花武学里同样有短时间增加功力的招式——水月无间。只见他飞快补上钟林、兰摧两招,最后添上商阳指,堵经截脉完成,只差一式!
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神采,笔尖划出那个轨道,眼看就要一击毙命。
“十六!”
人群里扑出的喊声,果断而严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五开口阻止了十六的招式。
少年收笔,笑着耸肩,他不再盯着对手,而是笑着走向自己师姐。
“嘿嘿,十五你看,我赢啦!”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到这个小姑娘身上,毕竟是他刚喊住十六,而且少年有对她亲切有加。汇聚众人视线的师姐弟里,师弟倒是蛮无所谓的样子,笑的大方;师姐却是眉头紧锁,面色不善。
十五快步上前,看了一眼下场的少年,示意他等在一边,自己却进场转笔,几根墨针下去,调理好赫连风的气血经脉。边运着功的小姑娘,边在心里不安,她知道十六有天赋、实力也不错,可是单凭归翎的那些书,能让这小子成长的这么快吗?
此时十五心中所念的少年,正等在场地边和叶竞羽邀约下次再打,他明白今日师姐绝不会再许他动笔。
十五施针完毕,一向霸道的赫连风,竟然拱手相谢,表情诚恳自然。
人群里又是一阵议论,这回的对象变成离经妙手的十五。而还在乐不可支傻笑中的十六,看到师姐走回来,兴奋的开口道:“十五你看,我变厉害了不是?以后就可以保护你啦!”
听到这话,小姑娘眉头稍舒,面色缓和。她很想摸摸十六的头,不过少年个子已经是十五不太好够到的高度了。
许是……我多心?
这小子成长得真快啊……
十五在心里苦笑,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的说:“走吧,去找七七和冽儿,归翎说不定也快出来了,到时候一起回去。”
“嗯呐!”
两个万花弟子,真真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这么置周围沸反盈天的议论于不顾,在各种意味的视线里,淡然走远。
赫连风还站在演武场中央,并没有仔细听赶上前来的同门在说些什么,他喜怒莫辨的抬起袖口,擦拭着手中的剑。
隐没在人群里的叶竞羽,先是看了看演武场中间的人,复又扭头望向十五、十六的背影,她歪着头思忖一番后,默默离开人群,看神色像是同样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