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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亡命镇江

2004年的秋天,在中南某省紫州市,黑道上的混混们传出一个消息:控制着紫州一半的服装市场、娱乐市场、火车站客货运及菜市场的黑老大杨家伟被人砍了一刀。砍他的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江劲。刀砍老大,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根据从香港传过来,并结合紫州实际的黑道家法,谋逆老大者,只要抓住,必是处死无疑。于是,杨家伟发出特级追杀令,悬赏五十万,追杀江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杨家伟的对手,控制着紫州市另一半市场的李接龙在得知此消息的真实性后,既惊又喜,他毅然捐弃与江劲的前嫌,要手下动用所有关系,不惜弄清江劲的下落,欲将江劲收为已用。

那么,江劲现在在哪里呢?

在江苏的镇江。

江劲是杨家伟手下的骨干,今年三十五岁,未婚。入道四年,在杨家伟的“飞虎帮”里排行第五位。是一名大学毕业生,曾在政府机关工作。9年前,因为与现在控制紫州市另一半地盘的黑老大李接龙争夺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捅伤了李接龙的两名手下,入了狱,当时李接龙势力还不象今天这样强大。出狱后,他又回到机关。因坐过牢,在机关很受岐视,后又蒙了冤,因差阳错入了杨家伟的伙。那时紫州有很多涉黑团伙,李接龙和杨家伟各只是其中一伙。如今,其它团伙都被打掉或吞掉了,只剩下李接龙和杨家伟两伙。李接龙叫“接龙帮”,杨家伟的叫“飞虎帮”。两帮人的成员来源差不了多了,一部分是本城的混混和刑满释放人员、吸毒人员,一部分是进城后生活没有着落的农民。因为江劲是大学生,在狱中曾拜著名赌王王叫天为师,学得一手赌技,拼杀又勇敢,没有书生的胆怯,在学习黑道生存及成长技术及技巧方面,又十分鄞奋,所以很受杨家伟器重,负责管理杨家伟的一个娱乐城及其地下赌场,也算是道上的一个人物。但这一切因杨家伟的无知与不仗义而告结束。为了自身的尊严和面子,为了给一个老同学挣脸面,他砍了杨家伟一刀,然后,夺路而走。现在,他不知该到哪里去,该往何处落脚。身上除了带着几张有数十万元金额的联通卡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在紫州的房子早被杨家伟派人监视了。他知道杨家伟此刻正派人四处找他,只要找到他,肯定会对他格杀无论的,从前他也带人追杀过背叛杨家伟的其他人。身为黑道人,却为黑道不容,这是在黑道上混的人最忌讳的事,这着实让他郁闷。

他原想往广州跑的,但他知道杨家伟在广州、深圳呆过好几年,先后入过广东的黑帮的一些黑帮,回紫州自立门户后,和其中的一些老大都有交情,自然会找人在那里候着他。于是,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突然,他想起镇江有一个在政府部门做事的要好的大学同学,在自己混入黑道后,他是少有的没有嫌弃自己也没有轻视自己的老同学之一,于是,江劲就往镇江去投靠他。不想,到了镇江打电话给他家一问,才知道那老同学已于一个月前随他们局长到广州开会遇上车祸死了。他只得木然伤感地找了个酒店住下。想着只基金从未去过镇江金山、焦山,就独自上金山、焦山去散散心。转了一阵后,他爬到靠大江的一个巨大的岩壁之上闷闷地坐下,忧郁地凝望着大江,一种很抑郁的感受在身上漫漫地流淌。

这是深秋的十一月,江畔和公园比都市的街道更能显出秋天的迹象,落叶瓢零、乔木枯黄,冷风嗖嗖,了无生气。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绝壁下的江水没有生气地流着。江面灰蒙蒙的,几只渔帆随便漂在上面。江滩上有一些江鸥,都很苍凉无趣地叫着。背后的焦山下,游人稀少。在这个半阴的秋风里,公园给人的是忧郁凄冷的感受。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他警觉地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朝他这里爬过来。瓜子脸,大眼睛很漂亮也很神气,一头乌黑而秀气的长发自然披着,显得活泼随意,身高好象有1米68.上穿鹅黄色羊毛衣,下穿蓝色牛仔裤,高耸的胸脯和窈窕的身材富于弹性。背上背着一个黄色的兔子图案的双肩小背包。她爬上来,看见江劲,象小鹿见了大动物一样吃了一惊,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江劲,充满紧张和惊恐。确定江劲不是色狼或被通缉的犯人之后,就胆怯地望着江劲,小心地从他身边绕过去,走到悬崖一边站着,望了一阵大江风景,然后,叹了口气,就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腮,望着前面。牛仔裤绷紧的臀部很好看地微微蹶起,苗条而婀娜的小蛮腰显得娇嫩又弹性十足,十分诱人。忽然,她低下头,蒙住脸,抽泣开来。

江劲的心头掠过一种不祥之兆。他知道这悬崖是个绝壁,下面就是滔滔的江水。他坐正身子,盯着她。但小女孩却没有往下跳的意思,用手把眼泪一揩,又托着腮朝前望了。江劲的心落了下来,正要缓缓转回脸,小女孩忽然扭过脸,紧张又警惕地看了江劲一眼,脸上似乎挂着泪水,然后又扭过头,埋下脑袋,飘柔的秀发覆盖着玉样洁白的后颈,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肩膀似乎微微颤抖着。

江劲知道她一定遇上失恋一类事情了。这年头,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会玩失恋、自杀。他不再理睬她,又心事重重地抽烟,呆望着前面。

过了好半天,那女孩抬起头,轻轻甩一甩秀发,又叹口气,起身,低着头,缓缓地往下走。

刚经过江劲身边,她忽然站住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山下,脸色骤变。她看了一下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援助,又朝江劲望了一下,扭过头,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请他帮忙。她又望了江劲一下,然后赶紧跑到江劲身边,抓住江劲的胳膊,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哀求道:“大哥,帮我一下好不好?”她的眼角还有没有拭干净的泪痕。

“什么事啊!”江劲问。

女孩有些羞愧地揉揉眼圈:“我是从杭州来会网友的……这网友带着两个人一起带我到附近的一个酒吧包房里坐。他们其实是色狼,要我喝放了药的饮料。我识破了,就找个理由跑出来了……现在他们找来了……就是他们三个人……”

她用手指了指山下。

江劲往她指的望过去,透过树林,只见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边走边搜寻着什么。一个光头,一个穿休闲仔短裤,还有一个留着胡子,“好了!知道了!”江劲不耐烦地打断她。这年头被网骗的女孩子太多了,他很看不起这些女孩,象没长脑子似的。

“去!那边蹲着去!”江劲转过身子,用下巴点点身后的一片灌木林。

小女生愣了一下,看了看那片灌木林,可怜巴巴地口气哀求:“不行啊……他们会找过来的!”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少废话!要你去你就去?”江劲吼道。

女生胆怯地看了着他,见江劲一付很认真又凶巴巴的表情,不敢说话了,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奔向那片灌木丛,藏了起来。

江劲仍旧坐在石块上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三个年轻人爬了上来,打量一下江劲,然后拿贼溜溜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四处望。

“你们是不是在找人?”江劲吐出一团烟雾,斜一斜他们道。

三个愣愣地打量着江劲,眼神很冲,一付天下无敌的眼神。

江劲漫不经心地用下巴点点峭壁下说:“刚才有个小丫头跳下去了!”

三人脸色变了,赶紧跑到悬崖边上,弯着身子,伸着脑袋朝下望。绝崖下波涛涌动,一阵一阵拍击崖岸……

“没有啊!”光头转过脸说。话还没说完,叼着烟已经站在了他们后面的江劲一起脚,将他踢了下去。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江劲一人一拳把他们打下去。悬崖下发出了恐惧又绝望的惊慌失措的哀嚎声:“救命啊……”但很快就被大江拍打岩壁的声音淹没。

“大哥,谢谢你啊!”那个女孩跑了过来,感激地对江劲道。然后走到悬崖边上,朝悬崖下望了望,用手卷成喇叭对崖下喊:“呸……活该!”

喊完了,又抬头看江劲,脸蓦地一红,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然后又扭过来,清秀的眉头皱了起来,晶晶亮如一潭深湖般的眼睛飘过一缕担忧,望着江劲担心道:“大哥,不会出人命吧!要不要找人救他们啊!”

“会有人救他们的!”江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语气说,“不想警察来抓你,就快走吧!”说完往山下走去。

这时,悬崖下左右两边的岸上已经有游人发现了落水的三人,纷纷朝他们跑去,并且大声喊着救人。他们也在波涛中一沉一浮地大喊救命。

小女孩看了看悬崖下面,似乎认定不会出人命了,赶紧跟在江劲后面,往山下走。

“大哥,你,是本地人啊?”

“你查户口?”江劲很反感的样子。

“我只是问问!”女孩有些胆怯地看看他。

“你也真是,不好好学习,跑这里来会网友。算你今天运气好!”江劲瞪她一眼。

女孩脸红了,羞愧地低了低头,后悔的表情道:“我当然知道网上有很多骗子。可是,他和我聊天的感觉特别好,好象他很懂事、很风趣、很知书达理一样,哪里晓得是个地痞!唉,再也不相信网友了!”

“网上越是象人样的,才越不是人。在人面前把自已装扮得很完美的,往往就是别有意图的!这也不懂?”江劲嘲弄道。他心里还想说的是:象我们这些在道上混的人,有时外表弄得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

“嗯,我知道了……”女孩很乖的样子道,“以后再也不信网友了!”

跟着想了想,又问:“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不是说了你不要查户口?”江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不是啊,大哥!”女孩象要哭的样子,“我被他们吓坏了,不敢一个人到汽车站,也忘了车站在哪儿,我想求你送我到车站……还有,我没有钱买车票了。钱夹子都被他们抢走了……”

“送就送,查我户口干什么?”江劲不快道。

“对不起啊,我怕……”女孩胆怯道。

“怕我和他们一样?这能问得出来?告诉你,我比他们更坏,我是黑社会的!”

女孩吓了一跳,胆怯地看了看他,跟着充满信任地笑了:“大哥好会说笑话,大哥一看就是好人啊!”

“胡扯!我就是黑社会的!拿刀砍过人的。你看得出来吗?你要问我,我就说我是雷锋,行不行?”江劲恶狠狠道。

女孩眼泪一下涌出来了,站着不走了,低下头,咬着嘴唇,抽泣了。

“怎么了?”江劲回头问。

“大哥,求求你,不要对我凶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女孩含泪看着她,清纯的挂着泪花的脸蛋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江劲愣愣地看着她,心一下软下来,叹口气道:“好吧。我心情不好,所以……”咳了一下,他又说:“我是一个公司里的职员,来这里出差,就这样。你呢?姓什么?叫什么?”

“我家住在杭州,我叫于晶,刚中专毕业。”女孩说。

“嗯,走吧!”江劲示意她往前走。

“你多大?”

“17岁。”女孩答。跟着又问:“你呢?大哥,你多大?”

“你看呢?”

“大哥不会超过三十岁吧!”女孩认真的表情。

“我有那么年轻吗?”江劲冷笑一声。

快走出大门时,暮色已经从四面合围过来了,于晶犹豫地望了望前面,小心道:“大哥……”

“我会送你回家的。我明天正要到杭州。今晚你先在这住下吧。”江劲道。

“明天?”于晶吓了一跳,紧张地哀求:“不行啊大哥,我不想在外面过夜,我想今晚就回家!我害怕!”

“那你就回家去吧。我是要在酒店住一晚的。”江劲不耐烦道,说着就往前走。

于晶不敢吭声了,眼圈一红,眼泪又往下掉,然后鸣鸣地哭了起来。旁边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有两个人还试图朝他们走过来,以为女孩受了什么欺负。

江劲站住了,他可不想人们都过来问个究竟,然后闹得满街人都知道,最后查出他是个在逃的被黑道追杀的黑社会犯罪人员。

“我说,今天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我不要紧,对你不好。你住一晚,我给你单独开个房,费用我出。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杭州,费用还是我出。嗯?”江劲走到她身边,耐心地解释。

于晶仍然一只手掩着脸抽泣着。

“我不会骗你的,相信我好了。你这么小,不值得我骗!”江劲用严厉的语气道。

于晶抬头看他,泪眼充满着祈求与可怜。

“好吧,大哥,我相信你。真的不要害我啊!你要骗我,我就完了!”于晶可怜巴巴地说道,一付眼泪又要流出来的样子。

江劲看了看四周,瞪了一眼几个想要走过来的闲汉。那几个闲汉看他凶巴巴的样子,赶紧转过脸去。

“我不光不会害你,还会帮你。你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外,又没钱,很危险的!你现在就是要走,我也不会放你走的。这整个镇江,还只有我能罩着你。不信你试试看?马上就有人过来缠你了!”江劲道。

于晶抬着泪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从他的严厉又凶狠的表情里看出了他说的是实话,含泪点了点头:“嗯!谢谢了,大哥!”

然后,江劲带着她走出公园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带于晶到了他住的大酒店,给她登记了一间房,就在他的斜对面。

他把房间钥匙给了于晶,让她进去洗把脸,然后带她到一楼餐厅吃了饭。吃过晚饭,街上已是华灯四射,他就让于晶回房间里休息。这正随了惊魂未定的于晶的心愿,于晶赶紧答应了。然后江劲回了自已的房,洗个澡,躺在床上,边抽烟,边想心事,又看了下新闻,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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