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给方老爷子讨回清誉,最起码,让他能走的安心!”
“这就去!跟着这几位一起过去!看看那个糊涂县丞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上官宇和周欣欣他们离开市集附近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了二十几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被等级制度欺压的底层人,而今,都有着替身为同类人的方老爷子而深深愤怒的心情。
一路上,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队伍里,等到上官宇他们走到县丞府上门口的时候,这支队伍的人数,已然直逼两百之数。
“各位,我们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为替方老爷子讨一个说法,只为问问这当官的人,这世道上的老百姓,到底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了!”这种煽动人心的活动,交给舌灿莲花的殷章,总是最适合不过。
尤其他现在头上绑着染血的绷带,身边带着个年幼的“妹妹”,看上去最适合讨人同情和带动别人心情了。
“没错!好好问清楚!”
“他要是不让我们好活,我们就也不让他好过!”
“问清楚!问清楚!”
嘈杂的人声最后逐渐在钟勉刻意安插的钟家下人的带领下,汇聚成了一波波整齐的声浪……
“替方掌柜讨回公道!替方掌柜讨回公道!”
一早得知了方掌柜忽然在狱中猝死的消息之后,就觉得眼皮突突的跳的县丞,被外面这整齐划一的喊声给惊的几乎要端不住手里的茶杯,磕磕巴巴的跟师爷问道:“外……外面……来……来了……多少……多少人?”
那师爷也没见过这等阵仗,急的满头是汗,对县丞说道:“回禀大人,恐怕,恐怕有二百余人了!”
“啪嚓!”县丞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一松,上号的青瓷茶杯就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这小小的钟家镇总共才多少人?居然这么一会儿,就聚集了两百人来他府上门口闹事。
这一回,是真的难以善了了么?
县丞满身冷汗的坐在大厅里,只觉得一阵秋风自身前扫过,浑身一寒,打了个哆嗦,想起来昨天那钟掌柜苦口婆心的劝告:那一对夫妻不是好招惹的人物,莫说你一个县丞,就算是都城里的府尹见了他们,都是要行礼跪安的!
“快,快去请门外的那对夫妻进来!”越想越觉得后怕的县丞顾不得地上的青瓷碎片和茶水狼藉,急急忙忙就对着师爷吩咐道。
师爷虽说有些不明所以,可处于为人下属的自觉,还是依言照做了。
县丞在大厅里等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见到师爷带着两男两女一起回来了。
虽说没见到过钟勉口中那一对“不好招惹”的夫妻,可是,光是看穿衣打扮和神情姿态,他便能一眼看出,周欣欣和上官宇必然就是钟勉所说的人。
至于另外一对……
一副山野愚民的粗俗样子,怎么可能是都城里来的大人物?目光扫动之间,对叶问水和轻言也就多了几分轻慢着色,皱着眉头对师爷训道:“怎么把他们也带进来了?”
师爷闻言只得苦笑道:“您直说要带一对夫妻进来,他们俩都是夫妻关系,我自然是把她们都带来,让您看你是要找哪一对了!”
县丞听了也想到是自己当时太着急,没说清楚,可是现在又不好当着人面说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便眼睛一瞪,对着师爷斥责道:“我要找的是谁,这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事情吗?还不快把这两个愚民给带出去!”
“是是是,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师爷连连应诺,忙不迭的转身就要带叶问水和轻言回县丞府门口。
“他娘子有孕在身,府外秋风刚下,过一会儿又会到午时,到时候太阳狠辣,怎么受得住?”只是,还不待那师爷把人带出大厅,站在上官宇身边的周欣欣就发话了。
那县丞一听周欣欣这么说,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对着师爷挥手说道:“这位小姐说的极是,你还不赶快把人带去客房休息!”
虽说他一点都不想把这种无权无势的粗鄙乡民留在自己府里,可是,看在这位都城来的千金的面子上,他就容忍一下吧!
“来来来,二位请跟我来。”师爷心里连连叫苦,怎么最后什么错都是他的,可是没法发作,只好继续摆着笑脸,重新给叶问水和轻言带路。
不能更悲催的师爷带走了叶问水和轻言,县丞自然也就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二位快请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县丞殷勤的给周欣欣他们指了座位,笑容满面的对他们问道。
“木羽,十八木,双习羽。”上官宇依旧是用了在钟家的时候用过的称呼,只是,想起来周欣欣的“曲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周欣欣被他这么一看,还以为是在催她自己说话,便对着那县丞说道:“木清,十八木,水青清。”
县丞听了他俩的名字,搜肠刮肚也都没找出来自己知道的,都城的大人物和这两个名字相符合的,当下便是明白,恐怕这俩人都是用的化名,不愿意说出真实身份。
倒是上官宇,听到周欣欣报出来的假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算是,冠夫姓?
县丞心里转动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面上殷切的命人奉上了香茶,“听说二位是从都城来的?”
面对县丞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上官宇随意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从哪里来,不都是我万重的子民么?”
“是,是,这位公子说的极是。”县丞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再继续问这件事,“本官听师爷说,二位似乎与牛校尉有过交集,不知道,是如何使得牛校尉将官兵撤出钟家镇之内?本官别无他意,只是因此对二位十分感激罢了。”
上官宇眼中略过一丝不屑的冷笑,为人官者,百姓都闹到大门口了,居然还可以如此在厅堂之内对着他人逢迎谄媚,这是何等的可笑?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守在县丞府门口的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腰间的跨刀“当啷当啷”的响着。
“胡闹!看不到本官在接待贵客吗?”本来就因为上官宇句句都说不到重点,而感到有些恼火的县丞,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对着那衙役就是一顿斥责,“瞧瞧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旁人若是看了去,还当本官镇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下属的!”
周欣欣和上官宇浅笑着对看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那份嘲讽之色。
按照这位县丞大人的教导,恐怕还真不能教出什么好人来。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那压抑见县丞发火,急忙连连道歉,而后面露难色的偷偷瞄了一眼周欣欣他们二人,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当着他们的面说。
县丞看见了衙役的小动作,倒是挺微风的一摆手,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只管说出来便是。”
“是,那小的就说了”,那衙役见县丞这副样子,只好直说,“外面聚集起来的百姓已经把县丞府周围的几条路都堵住了,恐怕有五六百余人了。”
县丞一听,登时两眼发直,五六百余人?
这钟家镇总共也就是上千人口,还算是这附近的大镇了,五六百余人,岂不是半个镇子的人都走出家门,闹到他这县丞府上来了?
“废物!你们就不知道把他们赶回去吗?居然等着他们越聚越多的时候才来跟本县报告!”县丞气的搓着手在原地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这群暴民若是冲进了县丞府,他恐怕是连皮都得让他们给扒了!
“大人,你若是能相信我,不妨听我一言,如何?”上官宇看这县丞是被逼到头儿了,方才开口对他说道。
县丞本来就是在等着上官宇给他指条明路,这会儿上官宇主动开口要帮他,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本官自然是相信公子的,还请公子替我指条明路!”县丞挥挥手遣退了衙役,回身对着上官宇焦急的鞠躬作揖,哪还有半分在衙役面前的那份官威。
“不如,大人将方老爷子交给我,由我来处理后续事宜,如何?”上官宇啜饮了一口县城派人端上来的香茶,茶水入喉,不由的挑了挑眉。
泡茶用的顶级毛尖儿,这距离南方城市如此遥远的钟家镇竟会有此好茶,看来老六为了说动这个县丞,拿出了不少东西啊。
“这……”县丞一听就立马为难了起来,按照六皇子的吩咐,是应该等他回来钟家镇,再做定夺的,而且,这方老爷子死的有些蹊跷,他还拿不准是不是六皇子下的手……
万一这里面有些其他变动,他将方老爷子的尸体交给了眼前这人,避过了这些暴民,却得罪了六皇子,岂不是……
“大人,我想,你没什么时间可以犹豫了。”上官宇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和桌面叩击出清脆的响声,震的那县丞打了个哆嗦。
“你这是什么意思?”县丞看着上官宇逐渐转寒的脸色,隐约觉得这人的威严绝不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能摆的出的,心里暗暗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