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盛杰侧脸看了看左雨,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才跟着雷凯离开。
这时大姑和小姑站在一旁,对她招招手,“小雨。”
“怎么了?”左雨连忙走近她们。
“先前来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呀?他们见你了爷爷后,就说要转院,你爸爸已经跟着去办手续了。”大姑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哦,那些人啊,是盛杰特地找来的医生,所以你放心吧。”
“哦哦,这孩子真是很厉害啊,那些人都穿着军装呢。”小姑忽然也很神秘的凑到左雨耳旁悄悄的说。
听着姑姑夸盛杰,左雨不禁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
她就这样站在走廊上静静的等着,看着此刻医院明亮的走廊里,到处都是等待着的病人家属,大家或多或少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的担心或是挂念,而她却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安心。
等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左雨看着病床上还在昏睡的爷爷,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不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当初左雨确实料想到了一旦要盛杰回来,那么他一定会动用一切关系给爷爷创造最好的治疗环境,不过对于左雨来说“我需要你”这短短的四个字,真的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她在爷爷身边陪伴了整整一个星期,也想了整整一个星期,看着手机里充斥着盛杰的来电和短信,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向他开口。
一直以来她最不想要的就是麻烦和过度依赖他,其实左雨很清楚她在给自己留后路,八年的时间太长,左雨并不能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她和盛杰一定会走到最后,所以她患得患失了八年,盛杰出国后,她就告诉自己要时刻准备着迎接盛杰的“say
goodbye”,千万不要因为突如其来的“再见”弄得措手不及,所以这些年,即使两人的爱情其实并没有变过,但她每天还是过得有些如履薄冰。
只是这次,爷爷突然的受伤,让左雨有些忘记了心里那些异样的坚持,那几天看着接近七十岁的爷爷面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能力,即使在C市的商界,她也渐渐混的小有名声,可是却无无从下手,只能整天发呆。她明白她需要给爷爷最好的治疗环境,可是她却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在那个深夜,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确是要完全的依赖,那个男人了。
于是,那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被她反反复复的打了好几遍,最终才发送过去。
最后事实证明,其实对于这份感情真的是她不够自信,收到盛她的短信后,盛杰就忙不迭的收拾好行李,想坐最快的航班回到她身边,可是毕竟还有两个月就要迎接圣诞了,所以公司里忙的不可开交机票也是突然紧张起来,于是他再急也是忍了一周,才见到她。
深夜的路灯,斑驳的树影,随着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大巴车,快速的打在两人身上。
身后的座椅上只是简单地吃过快餐的B市的医生们,早已因为经不起反复地舟车劳顿,而不顾形象的呼呼大睡起来。
“最近怎么总爱发呆?”坐在雷凯不知从哪租来的大巴上,左雨再次感叹起他的无所不能,然后转过头呆呆的望着眼前正注视着自己的盛杰,浓浓的眉毛,不大却很有精神的浅蓝色眼睛,坚挺的鼻子,还有让人看起来似乎很严肃总是抿着的嘴唇,左雨忽然明白,原来,这个,就是我的男人。
“到底,总是在想什么?”盛杰捞起左雨的脸颊处的一缕头发,慢慢的别在她耳后。
“那是我,的答案,干嘛告诉你。”左雨撇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假寐。
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渐渐凑到耳旁,弄得她痒痒的,可是又不敢睁开眼睛看。
“最初的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在你这样说的时候,这样做。”盛杰说完,还未等左雨反应过来,就整个人落进了他的怀中。
然后,唇,被袭击了。
记得,就在盛杰唱着歌表白的那个夜里,他真的是在磨破了嘴皮,故作可爱的撒着娇才得到了那个,他最期待的答案。
你喜不喜欢?
喜欢。
谁。
你。
连起来说。
不要。
快点。
不要。
快点啊,求你了,说嘛。
喜欢……你。
虽然这是在她撒娇的拒绝声中早就猜到的答案,但是他还是想要听到那最平凡,却最动听的三个字。
亲吻过后,盛杰像是安慰被自己席卷过的领土一样,轻轻的啄吻着左雨的唇。
“到了,B市,嗯,记得要,请医生吃饭,这次真的是麻烦他们了。”
“知道,现在,你别说话。”
左雨听到他的话,不禁耳朵一热,然后伸手轻轻拍他的背。
“走开,你。”
“乖,别闹,司机在前头哦。”
左雨:“……”(内心,到底是谁再闹?!)
司机:“……”(内心,我早就听到了好不好?!)
盛杰淡定的抓过左雨正掐自己的小手,将其整个蜷起,然后一把握进手里。
“我不管你最近到底在担心什么,还是又在瞎想些什么,但是分开的这七年里我虽然只是在精神上一直陪伴你,但此后的七十年却要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你,你休想要离开我。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能力去实现当年给你许下的承诺。”
在那个幸福夜里,盛杰曾信誓旦旦的说,我要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不过默契的情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语言去解释,就可以了解彼此想说的任何话。
凌晨六点抵达B市,盛杰先是陪着左雨的父亲为爷爷办手续,接着又等着医院工作人员上班后陪着左雨一起和爷爷去做各项的检查,直到上午十一点左右再一次将爷爷送进ICU后,他才得出了些空闲时间,然后他立马吩咐雷凯约爷爷未来的几个主治医生还有荣主任他们一起去吃饭,毕竟荣主任他们都是多年不曾出诊的资深教授了,这次如果不是看在盛杰二舅亲自给他们致电的面子上,才这么尽心尽力的跟着来回跑,单是盛杰又怎么会请得动他们呢。
所以这顿饭,他自然是必须得亲自陪着吃的,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先让雷凯在酒店安排好了跟着爷爷一起来照顾的左雨的大姑和父亲的住宿,然后又交给了左雨一串钥匙,摸了摸她脑袋才匆匆忙忙的离去。
左雨看他忙成那样,也不好再打扰他,送爸爸和大姑去了定好的酒店休息后,她拿着从C市临走时匆忙收拾好的小小行李和那串钥匙,又回到了医院,在ICU外的座椅上等着。
也许是赶了一夜的路太累了,不知不觉间她渐渐伏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盛杰吃完饭回到医院时,他看到的就是左雨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椅子上,不过却似乎是睡的很香。
刚刚酒桌上坐着的几乎都是长辈,所以他难免喝的多了些,现在头有些晕晕的。
在左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他低头可以清晰的闻到自己鼻息间那淡淡的酒味,可是他轻轻的笑起来,然后撩起左雨额前的发,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脸颊,他脸色蓦地沉下,随即心口便是一阵心疼,他无奈的叹息着,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她了。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盛杰一眨不眨的看着睡梦中的左雨,其实有时他也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左雨,甚至是异地恋这么久,自己从未想过跟她分开,就好像两个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想到这,盛杰不由得伸出手想叫醒她,带她回自己几年前在B市买的房子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当他轻摇左雨时,左雨却突然像是一个没有力气的娃娃一样,从椅子上倒下来。好在盛杰反应快,所以她没意外的倒在了他的怀中,不过盛杰可没有为此庆幸,脸反倒是瞬间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横抱起她,快步走向荣主任的办公室,不过走了没几步,他便不顾走廊上的行人,快速抱起来,所以当他冲进荣主任办公室时,吓得正在喝茶醒酒的荣主任一不小心躺了舌头。
他皱着眉抬起头,看盛杰一脸着急的模样,和他怀里的女孩,于是不顾舌头的疼痛,连忙走进了看左雨的症状。
最后,荣主任摘下老花镜,抚着额头,说:“发烧,过度劳累,造成的短暂性昏迷,我开些药给你,让她按时吃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荣叔,谢谢你。”见办公室没外人,盛杰松口气似的说。
荣主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客气,可是就在盛杰抱着左雨要出门的时候,他轻描淡写似的开口,“有时间回去一趟吧,反正你回都回来了。”
盛杰明白他说的“他”是谁,毕竟荣主任不禁是二舅的战友,还是“他”的战友。
“嗯,我知道。”盛杰同样轻描淡写的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离去的步子却忽然多了些许恼怒。
左雨很久没有病的这么严重了。
她觉得浑身滚烫,忽冷忽热的分不出到底是冷还是热,她裹着厚重被子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可是却又无法推开,她总是睡睡醒醒的,偶尔睁开眼看看四周,接着止不住困意便又睡去。
断断续续的做着梦,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在哪里。
好像总是有一团线在自己眼前纠缠着,怎么解也解不开,又似乎是被人从好多方向拽着,左雨找不到源头,于是急的满头大汗。
此时,自己在公司的办公室外站着,好像要给高经理签一个文件,正在敲门,结果推门进去后,发现自己进了高中的教室,大家都在埋头学习,她傻傻的站在教室门口,有些尴尬,于是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发现同桌竟然不是那个胖胖的小女生了,而是好朋友李楠。只是当左雨跟她说话的时候,李楠却看都不看她,随意在本上写了几个字,便推给左雨看,然后就只顾着埋头学习。左雨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你是个骗子,我那么把你当朋友,你却从未跟我说过你跟盛杰的事情,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她急忙的想要解释,却突然觉得困得眼睛睁不开,她使劲用手揉,却还是看不清楚。
等眼睛好不容易舒服了,左雨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大学的宿舍里,眼前正有个女生拿着盛杰刚寄给她的GUCCI最新款的包包逼问她,是不是在校外坐台还是被包养,不然怎么买得起这种奢侈品牌的东西,她急着解释,说是男朋友买给她的,可是在被追问男朋友是谁的时候,她却哑口无言,因为那个时候盛杰是顶级赛车手的消息早已传回国内了,就算她说了,又有谁信呢?
忽然,她觉得有些冷,心里也是异常的悲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D市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到处都是家属,吵吵闹闹,她却觉得害怕,因为她看到爸爸在抽烟,两个姑姑都在偷偷的擦眼睛,这时她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低头
,是盛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接,可是她觉得好着急,为什么一切似乎都是都这么的糟糕。
突然画面一转,她又站在爷爷家自己最熟悉的一件卧室里,正迷茫,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正对她微笑,左雨问她是谁,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的看着她,看着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左雨再也止不住内心奔涌而出的难过,嚎啕大哭起来。
盛杰听到声音,赶忙跑进卧室,就看到看左雨颓废的坐在床上,披头撒发的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自从那天晚上左雨突然发高烧晕倒在ICU外,他这三天就一直是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只是此刻他才恍然发现,这些年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保护好她,当看到坐在床上的左雨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时,一种深深的自责猛然间涌上了他的心头,左雨哭得很厉害就好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哭声中那种好似再也再也得不到似的绝望,让人觉得窒息。
他连忙上前抱住她,“怎么了?做恶梦了?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左雨迷惘着双眼,抬头看了他一眼,说:“盛杰,妈妈,妈妈,不在了,她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是孤儿了,我没有妈妈了,我,我该怎么办啊?爷爷,也生病了,我该怎么办啊?盛杰,盛杰,我该怎么办?”
“我在,我在,我在。”盛杰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只是重复着这简单的两个字。
记忆里,左雨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盛杰一直觉得她就是一个外表坚强但内心敏感脆弱的女孩,只是无奈,她从未把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所以盛杰即使是想要仔仔细细的了解她,却还是有些无从下手的尴尬,而现在他发现原来的左雨心里的脆弱与悲伤,真的不只是一点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雨渐渐安静下来,默默地流着眼泪,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真的好累啊,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呢?”
而盛杰此刻除了更加用力的抱紧她以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怀着满心的自责深深地痛恨着自己,为什么对自己最挚爱的女人他无法做些什么,好让她不这么痛苦。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眼泪,看着左雨眼里流出的悲伤,他心疼的想想狠狠抽自己。
左雨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只是被盛杰搂在怀里,她靠在他身上,轻轻抽噎着。
盛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看着她把鼻涕眼泪全擦在自己的衬衣上,突然松了口气。
左雨的烧已经完全退了,或许这一场大哭,是个好的开始,反正这辈子他有的是时间去了解他面前之外的她的真实模样,反正无论以后怎样他都不会留她一个人的。
盛杰想,也许他真的该慢慢的去改变她,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她,他会是她最后的退路,最后的港湾,即使全世界都抛弃她,他也会对她不离不弃。而那失去的八年,他将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
“自从妈妈不在了以后,我就被爸爸忘了,他不管我,他和阿姨还有妹妹住在一起,从来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有的时候和姑姑家的姐姐争东西,我抢不过她们,去跟奶奶抱怨,奶奶就会一脸心疼的看着我,然后无奈的说我应该让着她们,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恨极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对着他们我总是必须无条件的忍让。所以我渐渐变得小心翼翼,无论对谁我都会小心翼翼的对待,因为那个时候我会时刻在心地告诉自己,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跟任何人争什么抢什么。就这样,慢慢的我一直忍让到上了高中,初中毕业那天我才忽然发现自己上了九年学,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那天晚上我拿着妈妈的照片哭了好久,小杰,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痛恨这样的自己。”说到这儿,盛杰忍不住低头亲吻她,似乎是想要给她些许力量。
看着他心疼的眉眼,左雨扯出了一个微笑,可是这个带着泪的笑,不禁让盛杰更加难受起来。
“上了高中的时候,我故意选择离家最远的一中,因为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或许老天真的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他让我遇见了你。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一个人是专属于我的,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一样,让我觉得自己不在孤单,还有李楠他无视我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但可惜的是高考之后我们还是渐渐的不在那么亲密,渐渐的不再联系。可是那时候我还有你,你那么关心我,让我觉得发自内心的温暖,所以我不再那么思念妈妈,我渐渐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你让我发现了我自己。那时候你的一言一行牵动着我的情绪,我会因为你几个关心的字眼,觉得非常窝心,然后偷偷开心很久,那时我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着,用尽全力去保护着我们的感情,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是唯一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