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孤露离我们较远,他似乎将双头大扇子当作滑翔翼之类的工具,将扇子打横后,抓着中央的握把安稳地在通道里滑行。
一路上,我们之中没有人开口说话,即便祭泠他们老称赞我的眼力多好,即便我刚才见到满城满市的鬼,在这个能清楚看见我们这一行人的黑暗通道里,也除了我们一票人以外,其他漆黑之处我怎么认真仔细地看着,就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个通道,就只是通道而已吗?
风不停地从下方洞孔往上吹着,隐约之间,我那本来只接收到风声的耳朵,也开始听见一些「咿咿呀呀」、「喔喔啊啊」之类的呻吟声,只是那声音非常的细小,就好像有一群小虫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鸣叫一样。
「看起来很笨的,别随便乱看。」九皇的另一只手敲了我的头,「都听见地狱里受苦者的哀鸣了,妳还胆敢左顾右盼?」
九皇的话刚说完,那本来细小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而且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他们有的人嘶扯着嗓子不停尖叫,有的人毫不间断地大声哭嚎,更多人是发出重病般的咿咿哦哦。
以前通过幽冥界外一些血池之类的地方,虽然也有受苦者的嚎鸣,却没有像这个通道里听见的那样大声,不同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多……
到底在幽冥界这十八层地狱里,有多少的鬼正在接受各种残忍的刑罚?
「三界的空间都是无限的。」九皇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就如人间界的宇宙一样,幽冥界亦是如此。」
「你是说宇宙不停地膨胀?」我不解地问。
「幽冥界也是不停地膨胀,即使地狱不会再增加成十九层、二十层,但每一层地狱的空间却不停地扩大、伸展。」九皇冷冷地说,「里面受苦的鬼,也跟着幽冥界的扩大不断增加。」
我不了解九皇为什么要说这件事,也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只能辛苦地歪着头,静静看着九皇的脸。
「在这黑色泥水的另一边,无数的鬼灵与鬼体正在接受刑罚,」九皇平静地说,「许多鬼差监视着它们,而每一层地狱都有阎王驻守着,所有在幽冥界顶层接受过冥判审讯过的鬼灵,若被判有罪,便会被派至各层,发落给阎王决定更详细的惩处。」
九皇知道的好清楚……对了,他以前当过冥判。
「但在十八层地狱之中,仅有一层没有阎王管理,也没有任何的鬼差字营驻守着。」九皇缓缓地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第十八层。鬼辰那伙人,才会选该处做为藏匿的地方,骨偎与骨摧那对双生鬼体,即被深锁在那儿。」
跟我解释这些事干嘛啊?我并不想知道啊……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就只有「到底为什么非得带我同行不可」而已,说是需要我的眼睛,需要我的眼力,这一路上却又叫我别四处乱看。到底我的眼睛是有多好用、多重要啊?
「根据艳的推测,****必定制作了许多他拿手的草人替身,将它们全化作骨偎、骨摧的模样,甚至会使用他们体上的碎片,加强草人替身的像似度,在众多化身之中说不定没半对是骨偎与骨摧,也说不定真正的他们就在之中……唐芯苗,」
九皇竟然难得地喊了我的名字,他低下头,一对透着紫光的深色眸子认真地望着我。
「妳全身上下唯一有用的眼睛,就只在此时变得有用。」
「九皇大人或是孤露老师、祭泠老师都没办法分辨出来吗?」我反问道,「那不过是亡灵猎人的小小术法欸!」
「妳以为第十八层地狱和人间界一样吗?」九皇不悦地说,「那里的环境会压迫鬼体的能力,我自己都不确定能在那儿发挥出几成功力了,还要分神耗力去判断哪些是假人、哪些是真人?怎么?分派个那么容易但又重要任务给妳,妳人也进入泥犁之门了,现在反悔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芯苗,妳给本王仔细听清楚了,」九皇厉声地对我说,「骨偎、骨摧那对双胞胎是三界里唯一的阴阳双生鬼体,他们对本王与补习班而言非常重要,绝不可落入他人手中,也绝不可灰飞烟灭。等会儿抵达目的地后,我、孤露和祭泠会负起灭掉看守者的责任,而妳的义务就是找出真正的双胞胎,将他们带到祭泠的身旁。」
「灭、灭掉什么看守者?」
「即是****、岳玉轮与鬼辰其中一人,」九皇移开视线,他凝视着下方的黑暗说,「艳也对此点做出推测,她说鬼辰因鬼差的身分特殊,绝对无法长时间滞留底层;****是一介凡人,又是亡灵猎人,无法频繁进出地狱。」
「所以……看守者最有可能是……」我的眼神不知不觉地飘向后方的岳霜轮身上。
「里面最弱的,」九皇放出冷笑,「岳玉轮。」
同个瞬间,我的眼前闪出不同于黑的色彩,那突如其来的大片红,强行占据了我所有视线。
九皇紧紧地搂住我,我们仍在不断向下坠落,但身边环绕的不再是黑暗,而是如血、如火般过度鲜艳的绯红。
那是一个和我长久以来印象中的幽冥界极像的地方,四面八方都是红色系的岩石,底下则是一片汪洋血海。但这里的气味比之前幽冥界任何一处,还要有着浓烈无比的血腥味,而气温甚至比台北盆地的炎夏还要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