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单晓昱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摇滚。他是BEYOND乐队的忠实信徒,所有和BEYOND或者黄家驹有关的事情,他没有一件不知道没有一桩不了解。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追随过BEYOND,但那时只是希望通过那些荡气回肠的旋律排解一下心中的愤懑,谈不上是真正的喜欢。
我更加迷恋的是英国的BEATLES,当我恨得咬牙切齿地谈到约翰列侬被那个患有妄想症的疯歌迷刺杀的时候,单晓昱冷不防掐了一下我的肩膀,小朋友,你真是傻得可爱呢。
我被他这突兀的一掐惊得瞬间乱了心神,心上仿佛平静的水面飞过无数躁动的潜鸟,我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失态,于是立刻噤声不语,定神看着脚尖发愣。
单晓昱没说什么,只是侧着头看我,他浓黑的睫毛遮在那双细长的眼睛上,更显出眼神的一番深邃来。我突然感到浑身不自在,我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单晓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永远不会跟你说出他的心事,不管那些心事是快乐还是悲伤。
星期三中午下课早,下午又没课,我寻思着去哪儿打发这个无聊的下午,原本打算和单晓昱一起去逛碟屋的,可刚好他下午有两节逃不掉的专业课,我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文艺社看看GREYFOREVER的动静。
单晓昱自从上回失踪事件之后就不怎么去乐队转悠了,有一次我还跟他开玩笑,单董现在可是玩儿大咯,说罢唱就罢唱,难不成是想整单飞呀?他却挤眉弄眼地怪笑一番,半天开口说道,我不是想单飞,我只是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所以只好忍痛割爱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后来从蟑螂的口中得知,单晓昱离开GREYFOREVER其实是另有原因的,单晓昱的家人对他玩乐队非常抵触,上次失踪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可是单晓昱却从没有对我说过关于这些情况的一字半句,这让我感到分外的失落。在单晓昱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我,我转过头,老远就看见文艺社门口有一个火红色头发的男孩正冲我扮鬼脸,我一眼就认出是蟑螂。蟑螂双手插在裤兜里,脖子上挂着个立体声耳麦,肩上背着个和他人差不多高的大包,一摇一晃地朝我走过来,咦,今天怎么就铜字小姐一个人呀,小四呢?
他有课。我捶了他一拳,你怎么不去排练,在这儿游手好闲瞎晃悠?
排什么练啊我的大小姐?乐队都快要解散了,我上哪儿练去?你给我找地方练得了。
你胡说什么?乐队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解散?你又诈我。
我倒是有心诈你!乐队要解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连小四都走了,谁还有心思留在这儿?对了,正好今天碰到你,社里还有一把他的吉他,你顺便给带过去吧。
拎着单晓昱的吉他从文艺社里走出来,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GREYFOREVER,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吗?那些曾经青春飞扬激情澎湃的男孩子们,你们就这样告别了吗?GREYFOREVER,真的就像这个名字一样,所有的故事都远去了,只有灰色留在了心底。
坐在操场边上细细端详着单晓昱的吉他,这是一把已经用得很旧的西班牙木吉他,深绿色的漆面,微微泛着锈色的琴弦,琴身上下到处都是岁月剥蚀的痕迹,我想像着单晓昱在某一个暮色向晚的黄昏,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轻轻地弹拨琴弦,指间流淌出一连串动人的音符。我居然开始陶醉了。突然,在吉他把手的背面,我看见一行小字,起初我以为是产品生产批号之类的标记,可是直到我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看完以后,我知道我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标记,而是一行人为刻上去的字。这行字是这么写的:送给单晓昱。爱你的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