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阎罗王大殿中,阎王斜坐在大座上,发福的身子看起来笨重厚实,脸上的八字胡须随着嘴唇抖动十分有喜感,小眼睛里满满的和善。
“那么你现在想要怎么重生呢?”略显苍老雄厚的声音在这阴森的阎罗大殿中久久徘徊不散去,阴森的气氛配上不时飘过的白色影子效果堪比好莱坞大电影。
“无所谓,美男什么的你给我多弄几对得了。啊对了要弯的。”东方宅坐在加几层金丝的软垫座椅上,单手托腮,一脸悠哉地接过黑无常递过来的茶水,没心没肺地吃着白无常拿过来的点心。樱桃般的红唇便沾了些许点心残渣,看起来比阎王待遇还高。
“没问题,”阎王翻开生死簿,抬笔记下。最后又问了一次东方宅,“是否愿意重生?”
“我愿意。”东方宅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周围顿时幻为空白,只剩她一人在这虚渺的空间中独自咬着剩下的点心。
将最后一口点心吞咽下去,东方宅摸了摸干涩的嗓子,决定重生之后先去找口水喝。话说刚才那老头问想怎么重生的时候自己好像只说了一句要几对基佬啊……诶他该不会把自己弄成小乞丐流浪汉什么玩意儿的吧?
失算失算……东方宅认命地闭上眼,接受了这个悲惨的现实。
夏日午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东方宅有意识后第一感觉就是热,第二感觉还是热,第三感觉就是热的受不了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东方宅抹了把头上粘稠的汗液,使劲眨巴眨巴了眼,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一间破旧的小竹屋,简单的陈设,几把破烂的小椅子……这、这是重生成什么了?东方宅一脸囧样地打量着四周,觉得再多看一眼都是罪。什么破玩意!不会真成乞丐了吧?黑脸拉着衣襟兜了兜风,东方宅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干脆挪了个地方重新趴在地上停止思考装死狗。
东方宅很清楚地记得阎罗大殿上那股阴森的凉意,所以绝不会搞混时间,她的确已经重生并且无法回去了。
……太尴尬了,难道就没有线索人物来提醒一下她吗?比如某个路过的武林高手之类的。东方宅郁郁寡欢地想着,不觉起身四处张望。只见四处如刚才那般破烂,除了风吹草动之外没有任何人烟。双手撑地勉强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弯腰双手捂住脸等这一股劲缓过去后,东方宅甩了甩头发,定睛向门口走去。双手扶住门框,东方宅只觉脸上发燥,自己仿佛身处在一个蒸笼之中,胸腔中憋着一股气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撑爆。和着耳边急促沉重的呼吸声,东方宅勉强抬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顿时愣在了那里,小口微微张开,喃喃道,“我的哥啊……”
眼前只有一片荒芜之色,方圆十里无一丝生机,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干裂的黄土大地。这座破烂的小茅屋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伫立在这里,给人以无尽的希望,却也断绝了人最后的幻想和退路。
“阎王那个智障……”东方宅不敢相信地紧皱眉头,手指不禁用力,只听得腐旧的木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东方宅却顾不得这些。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顶得她头昏脑晕,眼前再次一昏,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阎王这是……是跟她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啊!身体失重,东方宅无力地摔在地上,胸中那股气肆虐地践踏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疼得几乎失去意识——
“是时候了,”感觉心下一阵悸动,坐在溪边的清丽女子掐指一算,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目光折射出欣慰与兴奋。咧开嘴轻抚着身边那颗圆滚滚的斑点蛋,说不出的玩味,“跟那老顽固打的赌是我赢了。”
说罢起身,轻掸去身上的脏污,一双媚眸转了转,不觉放声娇笑。轻吟着用手指反复摩擦那光滑的蛋壳,女子将目光转向远处的天空下连绵的绿茵。层层云雾缭绕周围,脂色的瑰丽混杂其间包裹着起伏的山峰;放眼望去,那似乎一望无际的群山却在不知何处被生硬阻断,朦胧隐晦的雾色中露出一片芜秽之色。黄沙席卷在那一阵阵丛林间穿堂而过的清风之中,向远处干裂的土地覆盖而去。
这一处绿茵像与世隔绝的桃源乡,孤立在这片萦绕着死亡的地方,被脂红烟雾包裹着,四处阻绝。
食指抵了抵下巴,女子沉声又反复算了几次,撑开身上系的那个袋子将斑点蛋装进去,终像得到确定的答案一般向那一派萧条的景色走去。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却依旧难以抵掩她那股情不自禁的兴奋之情:“午时已到,天山变色……灵光现,是时候该历劫了。嗯,让我看看……趁四处尚未聚集妖孽作乱将其收服为最上策……哈哈哈,以玉长青的能力怕是只算到了她命中注定有此劫,却未想到用这般解法能破!竟被我激着打下这个赌,怕是他玉大掌门这辈子最失误的一个决定了吧……”
轻快的身影闪进雾色之中,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群山恢复了寂静。女子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这片广阔的大地上。
东方宅不清楚以她现在的处境能做什么,但她清楚就算知道能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快让人窒息的热空气不断通过呼吸管传入她的五脏六腑,身体像是快要炸开一般,疼痛不断撕裂着她的身体,让她甚至想要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倒不如快点死去了好。
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不平?为什么她现在这么痛苦却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痛快与现实一刀两断?
“你还不能死呢小丫头。”
……她只知道,大概这是有人故意要留下她吧。
东方宅紧锁着眉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身上源源不断的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微弱的呼吸甚至要让人误以为她已经死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女子沉默着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青葱般的玉指轻抚着她的脸庞,轻声呢喃道:“痛苦吗……再忍一忍丫头,现在可不是死的时候。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放弃了,怎么对得起当年我拼命救下你呢。”
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女子抚摸着她的头,缓慢地闭上了双眸:“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命。神机妙算……怎会不知天命不可违?但就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要改变你的命格还是太难,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东方宅痛苦地呻吟一声,眼角渐渐流露出一丝丝晶莹。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那种想死的冲动,耳边未知的轻声呢喃和熟悉的触感更让她想要珍惜。就像……就像很久以前在那熟悉的恐惧中有人拼命护住她一般,熟悉到让她忍不住落泪。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