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放学后飞奔到二叔家的方向,我不敢再看校园门外有没有若涵的影子,不敢再望公园的门口,我只能看到我那双阿迪达斯运动鞋,鞋带狂舞着,似我疯狂地起跑。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她幽怨的眼睛,我的心在煎熬中慢慢苍老。
周五最后一节课。放学后我慢慢度着,心里想着她的样子。
习惯了看鞋带,却无意中看到了她白色的裙边。
抬头,果然是一双凄凄哀哀的眼睛。
“若涵……”我惊讶地叫道,心中有惊喜。她望着我的眼睛,很沉着,然后转身跑开。我伫立在风中,看她飘逸的长发,心被一根无形的线有力地撕扯着,痛得颤栗。
一直喜欢听赵传的歌,低沉的就像流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悲伤不能自拔。
在她离开我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带着满心的疼痛关闭门窗。在赵传的沙哑中点上一枝烟,面对凝固的空气自言自语。我想告诉她我的迫不得已,告诉她我也难忘曾经。那一刻,我没有泪,只有恨。
我明白,当我在喧嚣的街上震惊于她眼角那一泓清泉时,我知道我已不属于自己了。
冥冥中注定我们相逢,注定我们相知,注定我们相爱,但不知是否也注定我们离开。
我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去我所在的城市,开始我梦寐以求的打工生活:每天下班回到家里,看到那张温柔的脸,善良的眼睛,看到可口的晚餐,看到可以让我们相拥而坐的沙发,看到一个温馨的家。
在网吧里,我什么都不用心担心,这里是属于我的自由空间。
若涵果然在线,只是OICQ头像换成了一个分裂的心。
我还没说话,她就发来一个悲伤的表情。
她说:“一周时间,我都在公园门口等你,可等不到你。我知道你开始躲避我了,我们的缘分也许到此终结了。”
我说:“我最近在复习应对考试,请你不要多想,我不会离开你。”
她说:“过两天天我母亲出院,我们要回武汉去了,我们不会在相见了,祝你在北京快乐。”
我说:“你走了,我就没有意义在这里了,我也要回武汉,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打工,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
她说:“不!”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要好好读书!再说我也不想被婚姻束缚,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你爱你一辈子。我更不忍看到你日后会因我而受伤!”
我说:“因为你是哑女,你永不选择婚姻?”
她说:“也许!”
我说:“也许会选择?也许不会选择?”
她说:“我是残疾人,对你这样的健全的人,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我说:“当然有,就如我有选择你的权力。”
若涵沉默了,我在耐心地等待,不会儿她好像下线了,头像变成了浅灰色。
从网吧出来,意外地碰到二婶儿,她手里提着两大包蔬菜。耳边似乎又鸣响着父亲的咆哮,我无处躲藏。二婶儿看出了我的急迫,还没有待我作出反应,她就先笑眯眯了。她让我回家吃饭。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接过了她手里的包,二婶儿亲切地看着我,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她不会告发我,至于二叔告发我与她毫无关系。我在心里感激二婶儿。
还没吃饭,父亲就打来电话,二叔拿起话筒伸向我,我迟疑了片刻接上了。
“你和她分手了吗?”父亲开门见山,让我粹不及防。
“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这和我上学有什么关系吗?”我生气了,大声说。
“你这个兔崽子!我供给你上学你就这么回报我的?”父亲暴躁了。
“你想要我干什么?”我问父亲。
“我想让你好好读书!”父亲吼道。
“我在读书,并没有逃学。”我迎接着父亲的愤怒。
“这就够了吗?你以为这就够了吗?作为学生,你还想逃学是怎么着?”父亲吼道。
“那还要怎样?!”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要你和那个女孩分手!专心学习考大学!”父亲很激动,我想象不出父亲此时的样子,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和愤怒。
“我不和她分手,而且我也能考上大学。”我在做最后的抗争。
“你这个兔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父亲明显动怒了。
“我不和她分手,我还能考上大学,我向你们保证。”我重复道。
“那你就别上了!我供你也是白供,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自食其力去吧!”父亲大吼道,然后挂了电话。
二叔在一边看电视,但他的耳朵好像还在对着我。
放下筷子,我直接上楼。
回到学校,我不再熟悉这里的味道,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包括老师和同学的眼神。
我很留恋放学那段路程,因为它给我带来很多回忆。
在公园的门口遇到了若涵,她在等我。我拉起她的手向远处走去,我不知道什么人的眼睛此时正在盯着我。
我们走向街头,她的目光落在在了一对看夕阳的老人身上。老头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婆伫立在夕阳下合影成一张美丽的风景画。她的目光痴痴追随着,羡慕的表情。我明白的她的意思,我愿意和她长相厮守。处于热恋中的男孩也许婆婆妈妈粘粘乎乎,但似乎热恋中的女孩不一定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虽然我豪不怀疑她对我的爱,但这份爱太过内敛太过清醒。我恨不能驾驭一双魔鬼的利爪扼杀掉她的理智。
沉默,可怕的沉默!
想她很快就要回武汉了,我想做短暂的告别,我要让她快乐,并且将我们美好的时光,哪怕是短暂的美好一同带走。我们去郊外爬山,山不算太高,我们手拉手爬到山顶。
她打着手势用哑语对我说:“你这样拉着我让我感觉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爸爸和妈妈要一起去买菜,然后一起做饭给孩子吃。”
我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做饭给孩子吃吗?”
她摇摇头:“我总是扮孩子。”
第二天,若涵果然没来,我想她可能陪着她的母亲回武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