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正逢上了阳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掺着点儿细雨的风拂过了应家三小姐的春衫,还愣是在上面了留下了湿润的印子,湖绿色的春衫被雨点儿浸透的地方显出了深绿色。应家三小姐叫应昔。她迈着碎步把才写的诗折成了小船儿,轻轻摆在水面上划了两下池水,又提着裙摆,赶着在雨变细密前迈着小碎步往回了。
江南的春雨连绵不绝倒也是真真儿的,这雨下了整个下午也没点儿消停的样子。这江南镇子落了雨就静谧得打紧儿。
在这儿有个陈家镇,就是个这么样的江南镇子。应家在这儿,算是大户。应家有三子,长子应炙,二女应然,弱女应昔。
应炙,生的剑眉星目是家中嫡长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仅看那七尺身高配得匀称的身材也是多少少女的梦中郎君了,更何况这家世;这样貌;这才识。应然,她生着一双棕黑的眼,一张无暇的鹅蛋脸,皮肤的颜色恰似剥开来的莲子儿似的,柔婉的性子就如江南的水,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子,只可惜了是庶出。
说到这应昔,她说不上有多好看,也算是清丽,她的漂亮是模棱两可的,像是怕得罪了谁的美似的,一切都是淡淡的,淡淡稀疏的柳眉的,像是掺了水的墨汁一笔从眉头划到眉角,瞳仁是浸在水底的翡翠珠子,黑的不纯粹,但是剔透。她的性子和冬天里呵的一口白气似的,淡淡的,轻轻的,温热的,你不在意她她自己就消散了去了,虽说是嫡出,可是她身上的好处却都被兄姐光芒盖住了。
托了春雨的福,应府里头少有的一家人聚在厅堂里。应昔刚刚踏进厅堂,厅堂里也和外面雨里江南一样的静,却还比外面少了些雨声。
“昔儿,今天宋家二少爷来提亲了,说是相中了你。”这声音从厅堂中央那个气宇轩昂穿着紫黑色袍子的中年男人的那两片一张一合的嘴唇中间传来,他是应老爷。
“昔儿可真是好福气,刚刚及笄,宋家就来提亲了。”这位坐在应老爷右侧的紫衣妇人掩了掩嘴,她是应然的生母,柳氏。
应昔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生母——应夫人,这个略显富态的女人:“昔儿,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自然是听爹娘的。”应昔微微低了头,睫毛扑朔了两下。
再之后一家人谈了些什么,应昔也不很明了,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二]
应昔低着头,沿着小路走回自己的闺房。
应昔走得急,头上的步摇随着应昔的步伐轻轻晃动。刚落了雨,地上,草上,花上,树上,叶上都还残留着雨水。鞋袜难免不会被沾湿,衣服上也刮到了不少枝叶上的雨水,湖绿色的衫子上面有了大块大块的深绿的水印子。
应昔走到自己闺房门口,不做停顿便推开了房门进去了。
“小姐!”陪着应昔长大的丫鬟菡萏看到应昔回了房,快步上前招呼着。
“小姐,你衣裳都湿了!赶紧先换上干衣裳,别着凉了!”菡萏走近了应昔,定睛一看,看到了应昔衣服上的大片水渍。
应昔愣了愣,抬头看向了这个圆脸的小丫鬟:“好。”
菡萏转身给应昔找衣裳,应昔就这样盯着她的背影,缓缓的开了口:“菡萏,我要嫁人了。”
“我知道。”菡萏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小姐,有的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我们一同长大,在一起十年有余了,和姐妹有什么区别?”应昔坐在了一张像是紫色又像是红黑的凳子上。
“小姐,这回宋家二公子来提亲。外头的人都说是小姐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嫁给宋二公子这样的夫君。”菡萏抱了件鹅黄的衣裳,“可是,要知道,大公子的妻室是他自己中意的人。宋家大公子也给二小姐提过亲,奈何二小姐死活也不肯答应,大家也只好作罢。”菡萏服侍应昔换好了衣裳,“一样都是应家的孩子,为什么他们的婚事都能自己做决定,而小姐你却不能?”
“说到底,小姐不过就是两家为了合并而联姻的牺牲品!”
“这世上的婚事大都是如此的,有几人能主宰自己的命?”在这种刚下过雨的阴仄仄的天气里,虽然不是十分的冷,身上老是寒浸浸的,人在房间里就好像是在一个大水缸的缸底。
“小姐…你的鞋袜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