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哲学生涯确切地说开始于一九九一年的秋天的一个星期三的晚上,看着哲学老师甩来甩去的荒野般的脑袋,我突然入境了。
晚上来听哲学老师演讲的同学不是很多,这反而更坚定了他演讲的决心。
我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就象《红色恋人》里的梅亭听靳讲演时一样亢奋,我把身子尽量向前探着以便更接近这位灵魂的大师,他嘴里不断冒出那么精彩的警句,醒人啊。
恍惚间,我看见叔本华,萨特,马基雅维里,就连尼采,都一个个从我身边飞走了,我有些着急,怎么都走了?也不带着我?
可是老师还在镇静地演说着。
演说之后,我捧着一颗激烈跳动的心来到老师面前: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人追求了一生也追不到幸福,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老师抬起蓬草,露出一双睿智的眼睛:
“恩,这个问题提得好,提得好,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个,人生呢,虽然追不到幸福,但是时常会有短暂的快乐,人生的景象,就好比是一幅粗制滥造的镶嵌在砖上的图画,近看不能产生任何效果,远看才能欣赏出它的美妙之处。”
“当然,这其实是一种消极的观点,所以实际上我们还要继续学习,探知我们所不知道的那些东西,你只是一个求道者,你把责任丢给别人是不对的,你应该很清楚,每一个责任都是你的。”
“这样,你才是完整的,你的人生才有意义。”
说完了这些话,老师就定定地看着我,看我听懂了没有。
我似懂非懂地抓了抓脑袋,无比坚定地说:
“老师,不管怎么样,我要好好学习。”
那一夜,我是带着快乐的梦想进入梦乡的,在梦里,我和我的蒿草老师,我们围坐在一个圆桌周围,点燃了一支蜡烛,老师说:
“王猫,你把手伸过来。”
我伸出我的手。
蒿草老师一把抓住,然后吻了起来,弄了我一手吐沫。
然后蒿草老师把他的手伸给我,说:
“王猫,照我刚才的做一遍。”
我居然稀里糊涂把蒿草老师的白胖短粗手也亲了个够。
然后蒿草老师慢悠悠地问我:
“感觉怎么样?”
“恩,老师,您洗过手吗以前。”
老师摇了摇头,“王猫,要是你在现实生活里有你在梦里的勇气,你离你的目标就不远了。”
我瞪着有着蒿草般头发的老师,那上面有几只蚊子飞来飞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梦里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第二个星期三,我背起书包想起要去听蒿草老师的课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晚了。
我气喘吁吁地奔进教室,看见蒿草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下面我们接着说《偶像的黄昏》:
在一切时代,最智慧的人对生命都作了相同的判断:它毫无用处……
连苏格拉底在临死时也说:活着--就意味着长久生病:我欠拯救者阿斯克列比亚斯一只公鸡。
但是尼采对苏格拉底的说法产生了质疑:生命的价值不可能被估定,不能被活人估定。……”
我突然间有点儿走神,我发现蒿草的脑袋老不由自主地转向我。
下课了,我没有走。
果然,蒿草老师咳嗽着示意我过去。
我们俩走到了教室外面的草地里,老师开口了:
“恩,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和你有关的梦。”
老师的梦境和我的分毫不差,只是晚了将近一个星期。
蒿草突然抓住我抱着我的脑袋狂吻,我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月影树影一齐摇晃,蒿草终于镇定下来:
“和我们的梦一样,现在该你了。”
我想我立在那里默不作声了大约一分钟,然后跳起来狠狠打了蒿草一巴掌。
我跑回家发了疯一样把所有的哲学书不论是苏格拉底还是尼采都撕了个粉碎。
而我的哲学生涯也就在那个秋天,整整经历了七天之后,可悲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