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慕婉涟还是苏子冉,就是何仲白,都没有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当今皇上――萧飞扬还活着。
昨晚从沐晨的几句话中,慕婉涟就猜到,萧易峰同苏子冉等人,定然以为萧易寒害死了萧飞扬,利用萧飞扬的名义,将他们都召入宫中,随即软禁在宫中不得而出。
可若是如今萧易峰同苏子冉等人开困在宫中,慕婉涟还没有这么担心,可面对如今的这样的形势,苏子冉等人已经出宫,不日便要就她同何仲白出来,可是偏偏萧飞扬没死。
萧易峰同苏子冉等人,无旨出宫就是抗旨不遵,若是还带兵闯了清晏园,原本他们想给萧易寒身上扣上的谋反的罪名,却反过来落在了萧易峰同苏子冉等人的身上了,带兵闯宫,那叫什么,那叫弑君夺位!
萧易寒看着自己怀中的慕婉涟,看着慕婉涟眼中流露出来的忧虑,心中深深的被刺痛了。
“是你――害死了她!”
这句话,仍然在萧易寒的耳边回响,想着慕婉涟刚刚凄厉的声音,悲痛欲绝的神情,那种刺痛,根本不是萧飞扬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抹去的。
不过萧飞扬有一句说的很对,这句话,当真就成了萧易寒的心魔,乱了他的心神。
萧易寒一路将慕婉涟抱回了自己的寝殿中,小心的将慕婉涟放下,似乎此时的慕婉涟,如同是一件一碰就会破碎的薄薄的冰霜。
萧易寒深深的看了慕婉涟一眼,将自己的衣襟从慕婉涟的手中抽出,转身就要出去。
慕婉涟见了,突然出声叫道:“你要去哪?”
听到慕婉涟说话,萧易寒就是一喜,赶忙回道:“月儿,我哪也不去,我陪着你,别怕,别怕,她不会有事的。”
慕婉涟知道,萧易寒口中的她,指的是上官琦云。
“萧飞扬答应将皇位传给你?”慕婉涟却是问道。
没想到慕婉涟会问这个,萧易寒先是一愣,随即才道:“是。”
一个是字,让慕婉涟的心又凉了半截,当初萧飞扬答应让萧易峰继任皇位,可是上官琦云的身份被拆穿。
想到这儿,慕婉涟的眉头一蹙,道:“萧飞扬是什么时候知道天女是假的?”
萧易寒嘲讽的一笑,道:“早在天女有孕的时候。”
慕婉涟听了这话当即怔住了,竟是天女有孕的时候,他们当初计划让天女有孕,是为了让萧易寒再不能隐忍提前出手,那他们就好抓住萧易寒的把柄,可是慕婉涟没想到,一个有孕竟然让上官琦云的身份暴露了。
慕婉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问道:“萧飞扬,他为何仅凭一个有孕,就认定天女是假的,他又是何如得知,是上官琦云冒充的天女?”
萧易寒回道:“当初天女产子前,因为身子大伤过,所以能生下我一个就极为难得,几乎送了命,怎么会能再次有孕。只是这件事,除了父皇,谁也不知道,包括皇后。”
后面的话,不用萧易寒说,慕婉涟也猜得出来,能知道天女的事情的人,还知道的这么清楚,除了皇后,便再没第二个人,而当初上官琦云的死,更是疑点重重。
上官琦云死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萧飞扬再见她一面,自然是怕那假死药被会武功的萧飞扬看出来,可也正是因为萧飞扬没有看到死去的上官琦云,心里一旦存了疑惑,只要将当初的事情一查,挖出上官琦云冒出天女於陵清清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没有天女的尸体,要如何利用姐姐的身体,让天女回魂。”慕婉涟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萧易寒深深的看了慕婉涟一眼,道:“回魂不是必须要尸体,贴身佩戴了多年的物件也可,天女的玉佩在父皇的手中。”
“原来竟是这样,呵,不愧是当今圣上,果然行事缜密。”慕婉涟嘲笑道。
萧易寒并没有接慕婉涟的话,只是看着慕婉涟道:“月儿,刚刚的那些话,都是你的心里话吗?你当真……那么恨我?”
慕婉涟没有开口,她不是圣母,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伤害过她的人,但是对于眼前的萧易寒,那个当初疼爱她的兄长,和如今这个不择手段的四皇子,不断在她的眼前变幻,甚至当初那兄妹之间的情义,都被偏执的萧易寒毁了,生生扭曲成了一段不伦的禁忌,这让慕婉涟无法正确的做出判断。
慕婉涟知道,不管是当初上官家百余口的死,还是她上一世的惨死,都不是能简单的说出一个对错是非的,不是一个人的错,可也少不了一个人做错,才导致的那些凄惨的事情发生。
“我还能去看姐姐吗?”慕婉涟选择不回答,只如此问道。
萧易寒的心里早就猜到,慕婉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萧易寒悲凉的笑了笑,道:“一会儿何仲白过来,给你诊过脉后,你若想去,我便再带你去。她没事,父皇不会久留的。”
萧易寒说完,转过身去,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慕婉涟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子冉,你在哪,你可知,我好想你。”慕婉涟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口中轻喃道。
距离清晏园不远的一间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宅院中,苏子冉正负手而立,看着残阳缓缓落下。
萧易峰走了过来,拍了一下苏子冉的肩膀,道:“怎么,还在担心清平,你不是已经派人去看过她,知道她无事吗。”
苏子冉叹了一口气,道:“知道她无事又如何,此时涟儿怀着身孕,情绪本就爱波动不说,更会因为我殚精竭虑忧心忡忡,她本就不能多虑,这些日子定然身子大伤。”
萧易峰心里也是清楚的,也不知该如何劝苏子冉,只是想到慕婉涟失踪了数日期间,祈雅欣得知慕婉涟“病了”,几次想要去探望她,萧易峰都不好招架,别说苏子冉府中还有无事生非的人了。
“如今救出清平是一桩事,还有一桩事,你心里可有谱了。清平失踪数日,没有回过平国公府,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你就瞒不过舅父舅母了。”萧易峰对苏子冉提醒道。
苏子冉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道:“爹娘哪里会不知,不过是假装不知,当做涟儿是受了惊吓,所以病了不得回府罢了,若不是娘帮着我打掩护,涟儿失踪的消息,只怕早就被二婶传的满城皆知了。”
萧易峰本就不喜这样的长舌妇,听了苏子冉的话便蹙了蹙眉,道:“子冉,你也该想想一件事,怎么那么巧你陪同清平回门,就有人假传圣旨旷了你我等人入宫,又那么巧知道清平回府要走什么路,我可记得,清平出事的那条路,不是回平国公府最近的一条路。”
“那条路最为平坦,走的人虽然少一些,却是最为清静,也不会碰上什么人,涟儿有孕后,回娘家就走那条路……”
苏子冉的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随即又道:“易峰,你的意思是,平国公府中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萧易峰点了点头,“只怕是了。”
苏子冉想到这个,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厉声怒道:“若是让我得知是谁,我定不会轻饶了!”
夜,又深了,上官琦云费力的偏过头看向窗外,只是昏暗一片,已经有几日没看到过早间的晨光?她已经不记得了。
“哐”的一声,殿门被推开,上官琦云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想看,只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姐姐,我知道你醒了,你连我也不愿再看一眼了吗?”慕婉涟的手中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
没有听到回应,慕婉涟就叹了一口气。
慕婉涟已经从萧易寒那里得知,这些日子,并不是萧飞扬因为得知真相,知道她不是於陵清清后就故意苛待她,而是上官琦云绝了生的念头,一口饭菜也不肯下咽,生生将自己折磨到了这个地步。
慕婉涟想想也是,萧飞扬还想用上官琦云的身子来装於陵清清的魂,怎么会愿意让“醒”来的於陵清清,看到自己如此枯槁的面容。萧飞扬又如何会让上官琦云如愿以偿的死,所以这些日子,上官琦云的命,都是用参汤吊着。
“死,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拿到自己想得到的,姐姐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害死了安国公府上的百余口了吗?”慕婉涟将食盒放在桌上,不急不缓的说道。
上官琦云听到这话,突然睁开了眼睛,不过一瞬却又闭上了,“便是我不想死,也迟早是个死,与其让他人动手辱了我,不如凭我的高兴,自己去了。而且我知道,这个仇不必我多说,你也会报的。”
说到这儿,上官琦云竟然笑了笑,虽然她的面容干枯,可那一笑却是极美,晃了慕婉涟的眼。
慕婉涟听到这儿,竟是嗤笑了一声,道:“是真的想死,还是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下了杀手而死?”
上官琦云的身子一震,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那日平国公府二太太朱氏惹恼了子冉,苏子墨看到子冉的眼神,知道他对朱氏起了杀心,苏子墨救母心切,告诉了子冉一件我费尽心思,几乎搭上性命都没有弄清楚的事。”慕婉涟扫视着上官琦云被咬的发白的下唇,道。
上官琦云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看着慕婉涟,道:“是……什么事?”
“事关安国公府满门抄斩的圣旨下达前的那一夜。”慕婉涟一字一句的道。
上官琦云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抓住了慕婉涟的手腕,“告诉我。”
慕婉涟听了一笑,道:“可以,但是……先吃东西。”
上官琦云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道:“月儿,你又何必,我这不洁之身早已落在你泥泞之中,就是死了都没脸再见爹娘。”
看着慕婉涟坚决的目光,上官琦云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多活这一刻,你我姐妹还能多待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