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入伙
凌晨说得声泪俱下,感人肺腑,书生他们都信以为真。况且他们认为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大心机,是以也不曾怀疑他身世的真实性。
听完少年郎的惨淡经历,书生几人相继开口安慰,各种不要钱的好话不断。奇怪的是,玉箫女依然陷入沉默中,但是眼里的点点同情和怜惜很真实地在流动着,剑客则诧异地看了眼凌晨,面上的冰冷暖了几分。
“恩,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很好的。”凌晨擦擦微红双眼回道。
“那小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书生不着痕迹询问着。
“我,我不知道。”凌晨茫然回答。
书生故意沉思了会,道:“要不小兄弟先加入我们吧,刚好我们也正要一起进山探险,相互也有个照应,等出山后我可以托人为小兄弟谋份差事。”
“你们已经好心提醒了我,我很感激。但如果加入你们,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我很笨的,怕拖你们后退。”凌晨搓着兽皮衣角小声回着,但是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意动。
“哈哈,小兄弟太自谦,单是你在大山中生活了十几年,熟悉部分地形和妖兽习性,就可以让我们绕过很多弯路。”络腮胡光头插口道。
接下来经过一番游说,最终凌晨加入了书生的探险小队,他心中也挺好奇书生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同时也想增加人生阅历,磨练自身。
“敢问各位怎么称呼。”入伙后,他问了这个问题。
“同是大陆散修,相逢何必相识,名字不过是个符号。因此我们都只是取了个代号,当然我们也不会因此不信任彼此,代号只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希望小兄弟明白这点。”书生解释道。
凌晨点点头,接着问起了他们的代号。
“哗!”书生一抖折扇,扇面铺开,上面一副水墨图画。书生轻摇纸扇,颇带有几分书生意气回道:“江湖人称扇公子便是区区不才。”
听了书生的名号,凌晨直接心中腹谤:“什么扇公子,我看假面书生才比较恰当。”
“嘿,我叫吃汉。”圆脸大汉嘿嘿一笑自报。
接着是手提铁锤的络腮胡大汉拍拍他的光头,“名如本头,光头。”
“赤拳是也。”瓮声传出,只见两手空空的壮汉踏前一步,如铁塔般的他比常人高出一头,膀大腰粗,块块肌肉夸张隆起。不像凌晨虽然拥有十万斤肉身之力,肌肉线条却很平缓柔和,力量完全内敛。
“小女子萧萧。”说着玉箫女横萧吹了一小段轻快悦人的曲子。
“哑巴。”曲音刚落,剑客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只是他的语气像是冰浴过一样,其中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而且惜字如金。
“还真是‘哑巴’,只是你开口说话的取这名字,让真正的哑人情何以堪。”凌晨面色一愕,心中不禁腹诽着。
几人相互报完了代号,然后不一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凌晨。
凌晨思索了一会,想起与亲人相见万难,不由吐口跳出“天涯”二字。
“天涯?你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如今起名天涯,这算是一个轮回吗?”听到凌晨报出代号,手镯里的老王咕哝,心中闪过诧异,当然老王并没传出它的低语。
“天涯?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吃汉嘟哝。
“传说很多很多年前,一个神秘妖孽奇才横空现身灵云大陆,他修炼速度奇快,而且同阶绝对碾压,甚至可以越阶杀人。后来神秘天才打破一代无敌手,打得灵云哑声,搅乱了灵云大局势,乃是一个时代的传奇。”
接口的是扇公子,只听他接着道:“只是没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他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就连他的战绩都是道听途说拼凑出来的,但就是没人怀疑其真实性。因为当年曾有大人物准确推算出来部分,而后人通过种种端倪也得到了确切答案,证实了传说。”
“他就叫——天涯,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解释完后,涉猎繁多的书生神色带着敬畏。
众人一听,立即想起了这位传说中的绝世猛人,顿时皆神色动容,就是哑巴眼里也毫不掩饰地流露着神往。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代,天涯留下的哪怕是以讹传讹的传说,依然被修士们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地八卦,不少年轻人都以他为榜样和目标。
凌晨看到几人皆是肃然起敬的神态,看得出“天涯”一出,对他们的冲击颇大,心中甚是疑惑,实在不明白“天涯”两字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让他们着魔般沉醉和向往。
注意到他的奇怪表情,书生不免惊奇问道:“莫非小兄弟没听说过这个满是传奇色彩的名字?”
凌晨摇头,声称自己一直生活在大山中,并不了解外界传说,过世的爷爷也不曾跟他说起过。只是想到从此与爷爷天人永隔,便起名天涯怀缅,没料到竟误撞传说。
书生面色恢复平静,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吓煞我也,差点真以为这小子雄心壮志,乃是属于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之人,敢取名天涯,欲以古人为目标,效仿传说,原来只是一场孤陋寡闻的草包撞名闹剧。”
天涯,如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压塌了灵云好几个时代。天涯二字,重于仙山,更是压得整个天界几乎黯淡无光。可以说,天涯之后无天涯,天涯只属于一个人的禁忌专称。
因此除了一些愚昧无知或者疯癫的俗人,没人敢取名天涯,怕亵渎传说,引得众人群起而围攻。
天涯,就是修士心中最神圣的仙!
另外几人惊异于凌晨代号的同时,也投来了几分不善目光,待听到他的解释,神色才稍加缓和,但旋即不约而同地强烈要求他改个代号,大有不改便出手之意。
无奈之下,凌晨按下心中疑窦,然后有点心虚地换了代号,就叫老王,说是他的爷爷姓王,取名老王只是为了怀念爷爷。
当然他只是想纯粹地恶心下几人,算是对他们的煞费苦心收点利息,同时心中也慰藉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跟老王呆久了,不知不觉中都沾染了它的一些腹黑和不良之气。恩,肯定是这样,我仍然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面对他的“从善如流”和厚颜无耻,几人有一种上去削他一顿的冲动。
只是看着少年郎一脸天真的诚实和眼里掩饰不住的悲伤,他们只能安慰自己,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怎么忍心责怪,又何必要跟个孩子过意不去。
看到这里,手镯里的老王在心中痛呼:“哀哉,老夫一世英名竟要毁于竖子尔!”
书生几人当然不想让明显比他们小上不少的凌晨占他们口头便宜,因此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称呼他为小王。
最终,七人团探险小队成立了,扇公子便是临时队长。
…………
闷热难熬的白天终于隐退,夜色降临,但见夜空如洗,月光清朗,星星点点,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晴好的晚上容易让人心情开朗,至少对于前赴后继扎进西南大荒岭的一大波又一大波的修士来说是这样。
在如此月光大亮的夜晚,他们可以远远便看到危险的潜近,比如妖兽或者其他修士的偷袭。
也没有那种墨夜中忐忑不安,总是担心一睡下去就不再看到明天太阳的烦躁,同时没有雨的夜晚也避免了寻求避雨之所的麻烦。
总之,起码他们感到相对心安。
但是凌晨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心中很是郁闷,夜里时不时传来的各种禽鸣兽吼更是让他觉得聒噪,他不知道他的苦恼来自何处,总之就是感觉心中不舒服。
是的,从加入书生的探险小队开始,他就感觉心里有个像小疙瘩一样的东西在不停滚动,让他好生不舒服,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
想起路途风平浪静,看得出几人都不是初次进山,之前说需要借用他的山里经验其实不过是客套话。
一行轻易避开了很多妖兽,一路居然没有进行一场人/兽大战,这让想借此看出几人实力深浅的凌晨难免有些失望,失望带来的就是烦闷。
路上扇公子几人倒是热情不减,更没有刻意针对他,只是扇公子和光头一直隐隐地把他围在了中间,看似保护,实际上是防止他一不留神逃跑,尽管他并没有把偷溜的念头表现出来。
凌晨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适应这个世界,他接触到的扇公子几人都太假,带着虚伪的面具。就算语气和神情再真,他也看得出他们那颗赤/裸裸假仁慈的心,而且他直觉他们还是那种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伪善假意。
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许只有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才会释放下本我。
他忽然间不明白了,修仙不就是要修本心吗?行随心动,一切直指本心,心有多宽阔,你的世界就多广阔,这也是老王时常跟他提起的。
虽然他也装,跟扇公子虚与委蛇,但他只是暂时伪装,他只是想保护自己或者不想伤害无辜,他自信如果出手,没有意外的话绝对可以放倒他们全部。
想到这他好像明白了,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书生几人也是如他这般想法,不过由于后来的种种无奈或者无力抑或其他。总之他们渐渐习惯了伪装,然后很自然地表现了出来,为了一直保护自己以及后来更好地去行骗。
“也许,他们也没有选择,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为了强大,可以违心行事。”凌晨低喃,他忽然有点同情他们,不过很快发现自己有何资格可怜别人。
很突然想起老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残忍的不是你我,而是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强者掌势,弱者无权。”
想到这些,凌晨又是有些莫名烦躁,就连凉爽的夜风也驱散不走他白天延续至今里里外外的燥热。
紧接着他想到如果扇公子几人对他下死手,他是不是应该也像对付妖兽那般痛下杀手,没杀过人的他忽然有些惶恐,心跳加快了几分,双手开始微微发颤,但面色尚自保持着平静。
那可是活生生的同类,是人,是让几年野人流浪生活的自己感到亲切的人类,不是残忍嗜血,让他冷酷无情,甚至习惯下手的野兽妖兽。况且他真不想一接触人类就下杀心,同类相残。
“有时候,你,我也没得选择,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何必彷徨,犹犹豫豫。”老王的神念突兀传来。
凌晨面色一僵,他知道老王一直在手镯中默默关注着自己,看到他心神飘忽,随后在对方他心通下,他的所思所感自然被老王清晰捕捉,然后帮自己做出了决定。
轻叹了口气,凌晨没有回答老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面对困境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选择,谁知事到临头还是带着优柔寡断。
说到底他内心对于修士界还是不能够理解透彻,甚且带着些抵触情绪,他适应了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却还没学会修仙界的生存潜则。
他对于修仙界的了解只是局限于书卷和老王的随口拉扯,但是书卷上说得再逼真,再让他如何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也还是没有亲身体会的了然与深刻。
而在如此思绪繁杂的这一刻,一句诗居然很不适宜地在他脑海浮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的确不适宜,但貌似蛮应想的。”无所不在的老王一语道出。
凌晨无语,他此时真的很想静静。
(我也想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