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离去,纪东即失落又愤恨,仿佛内心被掏空了一般,不知所以,他缓缓拾起打翻在的半块碗片,将碗内所剩的莲子倒入口中,嗫嚅半响,道。“真好吃。”
这一夜,纪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浮现的尽是薛清风打翻莲子汤,怒而跑出的一幕,想着想着,竟入了梦香,口中楠楠说着梦话,“师姐,你别怪我…”眼中兀自流下泪来。
次日清晨,众人被薛留意唤去后山全清洞共同参悟剑法,薛清风独自一人,低头勾手,信步漫游,自不是向后山行去。昨日纪东之态,让薛清风足足伤心了一晚,此事又不好找沈和凤哭诉,自得闭屋生闷气。
“爹爹要我去全清洞见那个呆子,我才不去。”薛清风口中都囊,足下一停,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纪东的屋舍前,当下一气,转身欲走,但见屋门咯吱一声,纪东推门走出,二者四目相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东感昨天不该凭一己之私,气走清风,刚欲道歉,薛清风冷哼一声,急步而走,纪东欲追去,却又停住脚步。
薛清风屋兀自跑到一树旁,猛踢了下树根,落叶千女散花般飘落而下。“死呆子,丑呆子,白痴…”
“谁是白痴呀?”只听一旁忽传来一道沧桑浑厚的声音,令薛清风吓了一跳,忙过头来,见到一位弓着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眯着眼睛,双瞳中竟无白色,乌溜溜的,颚下留着一挑结辫鼠须,更是惊了下,不由握剑向后退了数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你是在问我么?”老人一只枯瘦指着自己道。
“这四处无人,自然是你。”薛清风见对方接近自己无声无息,道行远在自己之上,越觉不对,再退几步。
“哦,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老朋友,嘿嘿。”老人点头说道,音色渐尖,样貌十分猥琐。
“呸,我爹怎会有你这样的朋友,看剑。”薛清风一时气不过,话语间,长剑已然出鞘,一招“云中弄月遮浮眼”左虚右实,向老人扫去。
“喂,好端端的,你怎么打人呢。”老人身形一晃,躲过了一剑,薛清风剑尖一挑,在空中划了数道,剑速之快犹如云雾,朦朦胧胧,看不清虚实。
老人坐避右闪,向后退了数步,将剑锋一一躲过,老眼一眯“凌云九霄,看来你真是薛老怪的女儿,那就怪不得我了。”说着至,袖袍一甩,手中之上凭空出现一金一银两钩。
“明月双钩,你是魔教的‘黄’字护法。”薛清风见到弯钩几乎脱口而出,心中更是一惊,她尽管再不计,也听爹妈提起魔教两大派中伊教有天、地、玄、黄四位护法,其中一位便使得是双钩。
“小丫头,还有点见识,竟认得我这把老骨头。”老人笑道,银钩劈下,薛清风自得横剑使出“星罗云布”抵挡,薛清风道行初入基固期,那老人已生元婴,岂能抵得住,当下仙剑折断,薛清风一口鲜血吐出,如断线风筝,倒飞落地,又是吐出几口血来。
老人一招击败清风,不由嘿嘿一笑,缓步走去,“小丫头,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受那皮肉之…”尚有苦字未出,“哎呦!”老人当先叫了出来,浑身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倒撞在一颗树上,落叶纷飞,树木折断,腹中鲜血哗哗直流,七色光芒大放异彩,绚烂无比,他一手捂着腹中怒道,“七彩雀翎簪。”
“不错,可惜只能用一次”薛清风捂着胸口道,刚才一招已令她重伤,情急之下只好使出彩簪,此簪乃雀仙身上的羽毛炼制而成,自是威力无穷,本是沈和凤防身法宝,但其爱女心切便转赠给清风,清风自知过早使出必然不中,只能待对方靠近之时再用之。
“哈哈,没想到我这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竟着了你个小丫头的道。”老人大笑数声,笑音渐止,缓缓站起。薛清风心惊对方中了彩簪,竟还能站起,不由暗暗发愁,今日要死在这老乞丐手上了。
老人心想若是我贸然接近,万一她手中有彩簪有诈于我,那岂不两次吃亏,还是先将她擒住再说,老人乌瞳转动,袖袍一挥,手中三枚银针射出,直奔清风飞去。
说来也怪,三枚银针是自老人手中同时飞出,于空中竟变得一前一中一后,纵排而行。薛清风仙剑已断,自得一个翻身向一旁滚去,避开了第一针,而后在地翻滚数全,姿势虽不雅,但躲去第二针,薛清风还没得及喘气,眼见第三针袭来,已无时再躲,只得用尽全身真气惯于掌心,以抗银针。
咻,银针飞来,薛清风双眼一闭不敢再看,待得三息之后,仍未感到不适,心想“怎么回事。”她双目开阖,只见纪东躺倒在面前,捂着胸口,血却是不断地至口中流出。
“师弟!”薛清风又惊又喜,又怒又怕,忙扑过去扶起纪东,眼眶泪水已然打转。“谁要你挡的。”
纪东微微一笑,似是十分满意一般,“师姐,我…我…”说话间嘴唇已然开始发紫,纪东只感眼皮渐沉,口中不住吐出白沫来,昏了过去。
“师弟,师弟…纪东。”无论清风怎么大声叫唤着。
“嘿嘿,好一个痴情男儿,只可惜如此英年早逝,遗憾终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老人嘴上叹息,却是面带笑容,好生厌恶。
薛清风此刻泪水如洪水般,开闸而下,见老人出言讥讽,怒道。“你个老东西,在此罗唣我们小辈,若是我爹在此,定打得你满地找牙,抱头鼠窜,呜呜呜…”说着竟兀自哭了起来。
“那又任何,就算恨空留在此,又怎是我鼠老九明月双钩的对手。”老人大话刚落,忽感身后有股劲风袭来,纵身向前一扑,躲了过去。
只见薛留意夫妇御剑飞来,“九老怪,你若敢伤我女儿,此番定要你有来无回,晒了做鼠干吃。”沈和凤心系爱女,自先跃道清风身旁,问道。“风儿,没事吧?”
薛清风摇摇头,道。“我没事,师弟他…”沈和凤见纪东双唇紫黑,嘴角流有白沫定是中毒,忙取出一颗紫云阁的“紫玉丹”塞入纪东嘴中,道。“留意,东儿中了鼠疫瘟神针,逼他交出解药。”
老人脸色一沉,他本是一只鼠精,无意之下吃了仙果,再加苦修五百年练出妖婴,化成人身,听沈和凤将自己的“醉意翁生”说成“鼠疫瘟神”,还要将自己晒成鼠干,不由大怒,手持双钩道。“薛老怪,人人称你为恨空留,我到要看看,你这些年恨什么空,什么留。”
“九老怪,当年便是我的手下败将,今日伤我女儿、徒儿在先,口出狂言在后,还不速速交出解药,磕头认罪。”薛留意道。
鼠老九听及陈年旧事,特别是当年败于其手,更感受辱,气得头顶青烟直冒,当即出手。“呸,你爷爷的,胡说八道,看钩。”
薛留意手中仙剑一招“风吹云散”,架开金钩,回收一挡,抵住银钩,纵身飘起,“志怀仙门龙子跳,云中弄月遮浮眼。”仙剑大开大阖,打得鼠老九只守不攻,一时无反击之力。
薛留意一手掐诀,仙剑凌空飞出,一招“一飞冲天震九霄。”只见仙剑“白雪“化作一道流光直冲鼠老九。鼠老九不敢怠慢,双钩呈交叉之势,使出”星月交辉“。
薛留意一手控制着仙剑,两指不断挥舞,仙剑又是一招“云舒霞卷展帘屏。”,剑尖围着双钩转了数圈,再接个“拨云见日“,鼠老九招架不住,胸口吃痛,至空中掉落下来,在地翻滚数圈鲜血直吐。
“九老怪,当年交手,你我都在元婴之期,如今三十年过去,我已达返璞归真之境,你却仍在元婴劲瓶,道行毫无长进,又岂是我的对手,还不交出解药,尚可饶你一命。“薛留意御剑于空,俯视道。
这时,林叹二兄弟不会御剑之术,方才赶到,见到鼠老九落地,纷纷拔剑,骂道,“狗贼,敢欺我师妹,拿命来。“
“老大、老二且慢。“
鼠老九见两毛头小子都对自己大呼小叫,嘿嘿冷笑一声,一挥手又是两枚银针飞出,薛留意忙出手截下。
鼠老九这些年一心专研秘术,固道行未有变化,却也没想到恨空留已达返璞归真,心想“如今薛老怪道行远胜于我,不可再战,否则今日真要栽在此地。“他鼠目一转,道。”呸,薛老怪,山不转水转,来日方长,等我秘术练成,定要再来讨教,讨教。“说着,两掌合十,地上绿光一闪,身后一条丈长鼠尾伸出一甩,纵身钻入地中。
薛留意自知鼠老怪精通遁地之术,方才忙于救林叹二人,已失了先机,再追无意,骂道。“让这厮跑了,耗子生来爱打洞,真是不错。“说着飞至纪东身旁,问道。”老四怎么样了?“
“我给他食了紫云丹,又用真气护住了东儿心脉,延缓了毒发时辰,但要解毒,还需另寻他法。“沈和凤道,鼠老九道行虽不计,但用毒却是一绝,连薛氏夫妇也无可奈何。
“爹爹,你定要救救师弟。“薛清风刚是稳住情绪,见薛留意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纪东中毒已深,此毒怕只有承天寺解千愁方丈可解,我们得去趟闽南。“薛留意接着转头又道,”老大、老二、风儿我们带老四前去承天寺,你们三人留下看守此地。“
“爹爹,我也去。“薛清风眼眶发红,虽是对着薛留意说,但一双大眼睛却是哀求着沈和凤,沈和凤见女儿如此心中一软,道。”留意带凤儿去吧,也好与我们说说此事因果。“
“恩,也好。“
薛清风见爹爹答应,顿时喜笑颜开,“谢谢爹、谢谢娘。“
薛留意带着纪东,沈和凤带着清风,御剑而起,直向东而去。
林叹、林言心中不忿,但也不敢多言,说些句,师傅、师娘一路平安,师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看着四人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