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你别哭。”纪东朝自己扇了一巴掌,道。“都怪你,都怪你这张笨嘴。”说着又扇了一巴掌却被花琳伸手阻止,她见纪东还是如此关怀自己,转悲为喜,嘴角微翘,笑道。“好了,你还是这般,一看我哭就怪自己的不是,还当我是当年的小花呢?”
“呵呵,只要你不哭就行。”纪东憨厚一笑,与花琳的重逢,让他找到了儿时的童真与快乐,这也是儿时他唯一的温暖,自是极力维护。
“嗯,我不哭了。”花琳擦去眼角泪珠,道。“傻瓜,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突然消失吗?”纪东摇摇头,自然不知。花琳也不意外,继续道。“就在我消失的前一日的夜里,督府大人睡梦之中不知梦见了什么,突然吓醒,说府宅之中有鬼魅,半夜三更的让家丁请了个道士做法,搞得鸡犬不宁的,小姐自然也睡不着,让我去问问怎么回事,我也害怕得紧,但小姐说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问,老爷的丫鬟翠儿说‘老爷梦见了七个幽魂手持大刀,七窍流血的可吓人了,多半是老爷害死了人多了,那些人前来索命来了,你说是不?’翠儿压低声音问道,亦是满心忧愁。
我点了点头,老爷这些年做的事,我大半是知道的,几个怨魂索命也不是不可能,便将此事报告给了小姐,小姐听了自是担心老爷的安危,一晚上都未眠,我让小姐休息会,小姐不肯,说要到后院佛堂拜拜,诵经念佛为老爷祈祷。
这样,我便扶着小姐准备进后堂,小姐好奇,偷偷看了眼正在作法的道士,哪知老爷突然发疯似的跳了出来,大喊道‘婉儿,婉儿你终究还是来了,嘿嘿!嘿嘿!’说着兀自冷笑起来,持剑指着道士,说道,‘你个江湖骗子,作了法,顶个屁用,看我杀了你,为婉儿报仇。’那道士也是个半吊子,被老爷那么一骂,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忙跪下磕头,求老爷饶过他。
老爷点了点头,拍了拍道士的肩膀,对道士微微一笑,道士也陪着老爷笑了笑,突然嗤地一声,老爷的剑至道士的肚前穿到了肚后,血溅了一地,事发突然,大伙都吓了一跳,那道士双目瞪得极大,至死都未能闭眼。
小姐叫了声‘爹’被我捂住,昏了过去,老爷又哈哈大笑,几个家丁去阻,却被老爷几刀杀了,这时我才知道,老爷确实疯了,整个府宅都乱作一团,我忙扶着小姐回房,这时翠儿跑过了来,背后裹着包袱,我知道她要逃走,老爷疯了,到处杀人,就算老爷不杀我,督府大人疯了,朝廷追查下来,我们也难逃一死,且翠儿走之前能来看我,我一点都不怪她,反倒感激她。”
“那翠儿姑娘确实有情有义。”纪东听了连连点头,赞叹翠儿的仁义。“你别打断我,且听我说完。”花琳道。“我把小姐扶到床上,如今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昏倒到也好,好让她休息一会,‘翠儿,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吧。’说着,我将身上的玉镯、簪子都取了下来递给翠儿,想着,这些都是小姐给我的,我是决计不能走的。‘这些你拿着的吧,路上总要点盘缠,多些总是好的。’
翠儿摇了摇头,笑着将包袱解开,里面全是珠宝首饰与一些碎银,她说道‘不,不,我不是要走,我是想将这些珠宝给你,让你离开的,等明日官府知道了,我们是活不了的。’我看了眼小姐,道‘小姐待我如亲姐妹,我不能这样走,翠儿,你呢?知道活不了,为什么不走?’翠儿听了露出悲切之意,那分忧愁,让人怜惜,不舍得打破,‘我是老爷的丫鬟,终身是老爷的人,虽然他疯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他的。’说着,翠儿眼角流下泪来。
我才知道,翠儿喜欢上了老爷,而老爷平时最爱的四房妻妾却不知所踪,已远走高飞了吧,想到此,我不禁冷笑了下,笑我自己,也笑和我一样的翠儿。
虽然当时我还小,却早已看透这些人情世故,就好像,就好像曾经经历过的一样。”花琳说着,躺在纪东怀中,像一个受伤的大雁一般,无力而脆弱,纪东心中只有他的灵儿,此刻却没有理由推开花琳,因为他觉得,花琳这些年定是吃了天大的苦,自己的这点挫折又怎值得一提。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自己一到这时,必定嘴笨,生怕又勾起花琳的伤心处,只好抱了抱花琳,道“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接下来怎么样了?”
花琳感到纪东散发的温暖,心中一暖,感到这些年的委屈都值了,至少,她还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和依靠,她接着说道“翠儿与我大哭了一场,而后我便目送这个姐姐离开了,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凌晨时分,天刚亮,小姐猛地跳起,说要见老爷,我不让她去,小姐苦苦哀求,我不忍心便扶着她去老爷房间,谁知一门,一股浓厚的血腥扑面而来,极为刺鼻,我与小姐都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找老爷,府里尸体遍地,横七竖八的极是吓人,特别是那个道士,至今都未能闭目。
我与小姐一路上吓得不轻,终是到了老爷房前,却未见到老爷,于是我与小姐又在府中转了片刻,若大的府宅如今静如鬼城一般,鸦雀无声,哪怕是一根银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我们正走到后花园,蓦地听到一声嘶吼惨叫,我与小姐皆吃了一惊,而后想起视乎是老爷的声音,当下扶小姐跑了过去。
只见花圃上两个黑影,一人气高足有丈许,另一人倒是平平,当我们跑过去才看清,原是老爷被一个黑衣男子扼住了喉咙,高高举起,我看得仔细,那黑衣男子的手明明没有碰到老爷,而是虚空的。
‘爹’小姐见老爷被制,叫了一声跑了过去,我想阻止已是不及,只见那男子,左手抬起朝小姐一掐,小姐如同真的被掐住一般,抬了起来。眼见小姐两腿直蹬,我猜男子多半是个会法术的仙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举齐一盆花朝男子砸去,叫道‘放开小姐。’
可花盆飞道一半,离那男子只有寸许,就是近不了身,男子转过头,乒乓,花盆兀自栽落地面碎开,那男子看着我,说道‘蓝儿。’而后手一送,小姐和老爷都摔了下来,男子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灰脸,脸上还画着许多条纹,凹眼挺鼻的不像正常人,倒像个唱戏的角。
他笑着向我走来,笑的十分亲切和蔼,好像亲人一般,而我却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四脚蹬着,不断后退。
小姐见他要对我不利,拔下头上的凤簪向男子冲去,小姐朝着男子背上扎去,却被一股巨力弹了出去,鲜血直吐。我看小姐为我受伤,不由心中一气,站起叫道。‘你,你要杀便杀,别伤害我家小姐。’
灰脸男子嘿嘿一笑,我顿感眼前一黑,醒来后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也就是我现在的家,天山妖宗府。”
“我初入江湖,只听过什么五门,妖宗到是未曾听过。”纪东心道,继续洗耳恭听。
“妖宗府,顾名思义,就是天下妖怪所组的宗派,宗内各色狗妖狐魅,魑魅魍魉皆有。初到那里,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厢房内有块铜镜,我便照了照,可这么一照,我便吓了一跳,摸着自己的脸,不知何时我的眼瞳变成了蓝色,且感到两肩后似多了什么,我这么一想,背后一对像蝴蝶一样的翅膀便伸出出来,‘我怎么变成妖,妖怪了?’心想,我当时吓坏了,不知怎么办,可能小姐和你再也认不出我了,就算认出我,我也决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我就这样一直哭,直到那灰脸男子走进屋子,我心想是他掳走我的,多半也是他要妖术将我变得这幅模样,想着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便冲了过去,不住捶打他,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我变成这幅模样。’
他就那样站着,冷脸看着我,等到我没了力气,他才说道,‘蓝儿,你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你本来就是妖,你如今已年过七十岁了,你忘了吗?’‘恩,你肯定忘了,自从你娘死后,你连我这个爹都不认了。’他缓缓说道,似是十分难过。
‘爹,娘,七十岁,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他说的话,一下如晴天霹雳般雷到了我,我一时目瞪口呆,说道‘不可能,我就是小丫鬟,怎么可能七十岁,又怎么可能有爹、娘呢,你别骗我了。’说完,我内心极骇,强笑了下,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祈祷这一切是梦,可四周依旧是雕栏玉砌、楠木小几,依旧还是原来那个比起小姐家还要堂皇的厢房,我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就在这时,两个女子走了进来,一人捧着个托盘,盘上是衣衫,一人捧着金盆,鞠躬道‘小姐,让奴婢伺服您洗漱更衣吧。’
我本就心烦,见她们进来,更是来气,当下呵斥道,‘出去,都给我出去。’她们被我一骂,也不敢多说,点了个头便走,我知道本不应该骂她们,毕竟我当丫鬟时,也无故被小姐、老爷们骂,赏赐与地狱还不是全凭老爷一念之间。
可我就是忍不住,脾气在那几日也越发的暴躁不安,之后我便几日不吃饭,也不见任何人,那个灰脸男子,也就是我爹也曾多次来看我,都被我拒之门外,我本想既已变成这个样子,干脆一死了之,于是我那了把刀割开手动脉,流出的皆是紫黑的鲜血,且流了一会伤口便自己愈合,我初时以为是割得太下,狠下心,正要再割,忽听道,‘爹早就猜到你会自残,便将护心石给了你,此石乃是女娲当年补天余下是碎石炼制而成,服者寻常刀枪不入,你不必再废功夫了。’
‘死都不让我死,我一头撞死算了。’我气道,又想到护心石,或是撞个一头包都未必死得了,当下不知作何,委屈地哭了出来。灰衣男子见我又哭,道‘你就这么想着死,难道你如今都没有什么牵挂或想做的事么,要是有爹一定放手让你去。’
他这么一说,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只。”花琳说着,凤眼看着纪东,脸蛋兀自红了,难以启齿,可偏偏纪东对这些人情世故是又是个实打实的冬瓜,不着头脑地问道“只有什么?”
花琳狠狠瞪了纪东一眼,娇羞不以,道“才不告诉你呢,傻瓜。”“不告诉就罢了嘛,干嘛生气呢?女人都是这般么,不,或许灵儿不这样吧。”纪东心想,嘴上问道。“那后来呢?”
“好啦,我接着说。
之后我与爹说,我要见小姐。”她心想‘其实,我是想再见你一面。’“爹答应了,便带我见了小姐一面,可却没找到你,因那时你已经上山了吧。回去后,我再无牵挂,想想这些年都是因为我是个弱女子才这般无可奈何,于是我向爹了说要学习他腾云驾雾的神通,爹欣然答应了,此后的几年我一心学习法术,应说是妖术。
三年前,我的道行初成,铸了妖体,练成了妖心,爹便与我说妖宗的事,那时我才知道爹原来是妖宗之主,宗内有魑魅魍魉四大鬼神与十大妖帅,娘死后,他一心找我,忽略了宗内事物,以至于让一名长老明有机可乘,他偷偷拉拢魑魅两大鬼神,石鹰、犬牙等六大妖帅,又收买宗内诸多长老、部下,暗中害死了副宗主,控制了大半妖宗。
爹说我不在,这些实权他不在乎,而今我回来了,自要为我的将来,将实权夺回,并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我虽道行已成,但要与宗内那些老家伙相比是自是软石之别,但爹既然说了,我只有答应了下来。
到得后来,秋明被我爹杀,我爹大权在握,开始调查无涯宝库地图一事,我闲的闷,自愿到寨子里调查,结果便砰到了啊林。”
“阿林,你不是就是阿林吗?”纪东问道。“不,真的阿林在一年就是死了,我只是变成了阿林的样子。”“死了?”“嗯,在一年前,我初到寨子,便看到奄奄一息的阿林,嘴上还留着鲜血,我想要救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临死让我给老主子带个话,说了六个字‘远在天,落日晖。’说完,啊林就断了气,我当时还纳闷,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到了柳寨之中,见了蛇骨神婆,我才想到,这多半与无涯地图有关。”
“无涯地图?是陆无涯所创的无涯经书么?”纪东依稀记得四年前的那为说书先生的段子。
“不错,而且傻瓜,主子她人虽好,但你也要时刻提防着点。”花琳道。“小花,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兄弟、柳前辈她们待我很好,且都救过我的命,又怎会害我呢?”纪东笑道,不以为然。
花琳见自己这个傻哥哥心眼耿直,笑道,“不,那老婆子既知我是妖宗的人,那她呢?她即是寨主,可也是伊教的香主,伊教乃天元朝魔教之一,无恶不作,且那蒙黎不是也如山贼、土匪一般么?”
纪东听后,若有所思,但柳黎毕竟救过他一命,可花琳所说也不无道理,“还需眼见为实。”他心想,当下不愿纠缠,“嗯,我会多加提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