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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缚龙图

麻衣道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他背着剑,是一柄木剑,穿着道袍,是粗布麻袍,虽然他这般扮相,一没仙风道骨,二没出尘气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很难让人跟世外高人联系在一起,但走在市集上,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因为他干净整洁的粗布麻袍上,一只五色锦毛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灵动活泼极了。

一路上备受瞩目的麻衣道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摸了摸锦毛鼠道:“我说小云呐,你可给我惹眼了,安分点不行吗,乖,到怀里去,别老冒头,一会给你买五花肉吃。”

假如如有灵性的锦毛鼠先前还是抗议地抓着主人的道袍摇来摇去,那么一听到有五花肉吃,小家伙立刻眼睛就亮了,态度发生大反转,溜到肩膀上,蹭了蹭主人的下巴,示完好,就安分地溜进了道人的怀里。

使出杀手锏的道人这才摇了摇头,“这贪嘴的小家伙。”

足足小半天,麻衣道人看似漫无目的四处周转,实则他如同一条线,踪迹极为诡妙,在几乎将足迹踏遍了木林城以及周边的大大小小的风景名胜的同时,穿织成网,无意中将木林城的一切都一网打尽。

“虎牙峰,碧水潭,花仙庙……这些都逛完了,终于只剩最后一处了。”麻袍道人伸了伸懒腰,看着眼前这片在木林城,最为出名的一处景观——一树成林!

相传这颗榕木早在木林城建成前便有了,木林城更是因它得名,也不知这颗榕木活了多少岁月,只知当地乡民都说此树是仙人所种,能护一方平安,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每年木林城及周边的乡民们,都有在门外挂着摘下榕木叶习俗,象征着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和家运如榕木那般茂盛兴旺的喜头。此时它树生根,根生树,一片连一片,长青旺盛,没有半点暮气。

麻袍道人少年心奇,一个纵身攀了上去,依着一截粗厚的树干就坐着。

这时那只不太安分的锦毛鼠,溜了出来,爬到他头上,似乎是在为半天等不到五花肉而恼怒抗议。

“好好好,乖,办完正事,就给你肉吃。”

道人敷衍了几句,这时拿出了一卷图纸,手中一支笔,在图卷上涂涂画画。

锦毛鼠很不满主人的敷衍,溜到了图卷上,一个翻身,滚来滚去,撒着娇,令得道人无从下笔。

道人满脸无奈,哄着道:“小云呐,你就再忍忍,很快,很快就好。”

这时他又把心神放在身前的图卷上,上头居然是囊括木林城已经周围数座山峰的全景。

倒不是道人画风精湛,记忆惊人,区区半日寥寥几笔,便能做下这副山城图,而是他这图卷大有名头,乃是一件法宝,名为缚龙图,是一种阵图。

寻常对敌只要放出图卷中的阵法,便能将被纳在阵中的一切景象,显化在图卷上。

不过道人此时并没有放出阵法,只是先前在山城中转悠了一圈,便纳了这座山城的全景,奇异无比。

道人提起笔锋,在图卷上,标记着一处处亲自探寻的情报。

过了一会……

“哎!小云呐,这次是苦差事呀,居然有那么多妖魔潜藏着。你说我是直接上去找他们拼了好呢?还是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再上去收尸好呢?”

锦毛鼠等的着实不耐烦,主人问话,顿时如有灵性,唧唧叫着,起身一双小爪子舞了阵花拳,意思明显,拼了!

道人登时怒了,“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他一笔头就敲在了舞着花拳的锦毛鼠的脑袋上,谁知锦毛鼠受疼,竟是唧一声,装死似得倒在卷纸上不起来了。

“装!你使劲装,跟他们拼了我让你打头阵。”道人没好气地道。

原本还一动不动的锦毛鼠,顿时吓的跳起来,转眼就溜进道人怀里躲了起来。

“嘁,还治不了你!”

狠狠鄙视一番后,再次想起此行目的的道人一脸凝重,这个云骧,搞那么大阵仗做什么,不就是有只道境的妖怪要杀你嘛,怕死就到千剑门呆着吧,那妖怪还真敢来呀?非要弄个什么商盟会卖,居然拿草王参当诱饵,辛好消息给压住了,否则这座木林山城可真要变成妖魔窟。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也好,这次一举端了这些搅事的妖魔的,省的到处惹事。”

得想个办法,把缚龙阵布下,还要引他们入阵,不容易啊!道人双眼一眯,正思虑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一身蓝衣,文文弱弱的年轻人,朝一树成林的奇观走来。

他认识这个人,倒不是真正的认识,只是他花了半日,游遍木林山城各处景观,却数次都碰到了这个大概与他一样游景的人,只是之前他的身边应该还跟着一位老人,现在却不见了,那老人他也认识,毕竟大清早入城时老人的驴车上可坐着那位一封信就令得自己被风风火火派过来的头疼人物。

“这是几次了?”道人觉着有趣,掐指一算,却没算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见那同样差不多认识自己的人,在见到自己后,明显一愕,然后朝自己算是见礼的微微一笑时,暗想“不好失礼啊!”

于是他咧着嘴怎么看怎么怪地笑,好歹算是回礼了。

“坐坐?”道人招呼了一声。

蓝衣的年轻人,显然没有半点拘束,毫不犹豫地翻上了树干,对面而坐。

毕竟对于眼前这个连着遇见了好几次的道人,一身蓝衣闲着无聊游遍木林山景的秦诺也很感兴趣。

这时体谅东方末一把年纪早早与之告别的他,见道人身前摆放一卷图纸,来了兴趣。

道人毫不避讳,做了个请势,让秦诺近前观看。

图纸上,原本纳入的木林山城全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腾跃穿翔隐显于浩瀚云端的腾龙图,奇异的是那头腾龙虽遨游九天,呼风唤雨,却一双龙眼暗暗低迷,好似自在的天空不是自由,而是囚笼一般。

秦诺正觉着奇怪,挂着笑容的道人,忽然出声问道。

“此图如何?”

秦诺不懂画作,只能将自己看到异处讲出,他道:“我虽不识画艺,但见道者此图,也能看出不似腾龙,倒像是困龙,是有何深意?”

这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道人忽然道:“此为缚龙图,朋友觉得龙能缚,人可缚否?”

闻言秦诺心头一凛,他再傻也听出了这话锋,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再次抬头,只见这一直挂笑的道人,如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他避开机锋,直言以图论之道:“道者此图若是缚人,岂不违背了缚龙真意?”

然而秦诺却不知,此时眯着眼的这道人,不知何时眼中已覆着一层流光,一身蓝衣的自己,在其眼中只不过是一颗珠子而已。

“嘿嘿!”此行目的便是斩妖除魔的道人闻言干笑了几声,忽然出声道:“龙便是人,人便是龙。”

话一落,相视而坐的两人,脸色同时一凝,谁也没有动弹,但却气势攀涨。

一条刚凝成光影雏形的血魔刀在身上围转,秦诺看着手上抓着缚龙图的道人身上透出丝丝紫彩真元,忽然感到一阵熟悉和剧烈的危险。“道境?”

场面一触即发,就在这时……

“凌啸,你认识秦诺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骤然打破了杀机四伏的场面,两人纷纷朝来人一看。

“哦!我头疼。”原本还是气势雄浑的道人,忽然如同儿戏般,躺倒在树干上。

“李青绾?”

秦诺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昨日故意把她落在雾隐,本就不占理的他皱着眉,牵强一笑。

“怎么着,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一脸似笑非笑的李青绾,话里咄咄逼人,缓缓而行,她的到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秦诺和道人惊险气氛化解一空。

秦诺干笑了声,忽然发现李青绾身后跟着的一袭白衣,先是一愣,随后顿见救星般,连忙跳下树来,上前道:“哈,君兄,我们可又见面了!”

一袭白衣的正是君莫问,虽然不知他和李青绾有何关系,但重要的是他欠下一顿酒,此时不还,何时还?

君莫问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见秦诺一脸恰逢故友的激动,大概清楚怎么回事,顿时露出了笑意,连忙配合道:“秦兄,昨晚我有要事离去,有失礼数,为了赔罪,我请你去喝一杯如何?”

秦诺暗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心里那个感激涕零啊!

“对,得喝!”

秦诺理直气壮的点着头,然后相见恨晚的两人,就准备走了。

可是,有那么容易吗?

“你还和小师傅认识?那这顿酒可真得喝了,走着,我请!”李青绾眯着眼睛是个笑脸,善解人意附声道。

秦诺见躲不过了,也能硬着头皮上了。

“凌啸,一起喝几杯?”

李青绾没有忘记这位因为自己一封信过去,就被千剑门火急火燎派来的道人。

“你们喝,好好喝,我头疼,休息,休息一会。”

凌啸躺在树干上,摆了摆手,看样子,像是头疼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李青绾知道他的心思,本想着临走前,再捉弄他一番,特别是他那只没少给自己弄成黑毛鼠白毛鼠的锦毛鼠,可想想,好歹得让人办事,总不能再添乱吧,于是领着两人就离开了。

几人走后,凌啸一个起身坐了起来,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噬纳袋,摇了摇,拿出了一块五花肉,不等他叫唤,一只锦毛鼠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上将肉叼走了。

“你这贪嘴的小家伙,迟早给这毛病,害死。”凌啸恨铁不成钢地道。

一边享受着美食的锦毛鼠闻言不服气地朝凌啸唧唧叫了声。

凌啸摇了摇头,忽然正声道:“我要离开一下,你替我护着肉身。”

早知道有肉吃,就觉着准没好事的锦毛鼠当即就摔倒在了地上,那意思大概是郁闷极了。

凌啸也不顾它装死赖皮,双眼一眯,一道灵光从脑后遁出,眨眼便消失无踪,紧接着坐在树干上的他就再没动弹过。

……

酒席上,李青绾决口不提雾隐的事,倒让早有心理准备的秦诺大感疑惑。

借着机会,秦诺还是向李青绾询问起那个对自己很不友善的道人,大概得到的信息是,道人名叫凌啸,千剑门掌门高徒,来这就一个目的,斩妖除魔来了。千剑门秦诺到是有些印象,毕竟妖虎的那封信千剑门可是这玉明国的国教,至于斩妖除魔,秦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道人看出了自己的真身。

那么能让道境的道人停手的李青绾是什么背景。

而被她称为小师傅的君莫问又是什么人物?

这一切虽然令人疑惑,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若有所思的秦诺终于忆起三百年前的小道士,恰和今日这道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他不动声色地畅饮一杯,心中暗暗定下了去一趟千剑门的打算!

秦诺知道李青绾没有那么好糊弄,不追究雾隐的事也就算了,这次还替自己解了围,只怕她又有什么心思。

果然不过一会,李青绾若有似无地提点着明日热闹非凡的商贸会卖,让本就在昨日收下君莫问留下了的名帖打算去凑个热闹的秦诺,暗暗重视起来,想着这寻常的商贸会卖,只怕不会寻常吧。

曾将李青绾落在雾隐一次的秦诺,没有理由不去,于是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天色渐黑!

酒也喝了,话也应了,总算人也散了。

回到客房,秦诺闭目半响,李青绾,君莫问,叫凌啸的道人,还有这小小的山城,愈发多的强大气息,看来都是明日的商贸会卖有关呐,略微理顺了思绪,重新睁开双眼。

此时,他拿出一枚护身符,这才想起先前与东方末在花仙庙分别时,他交托自己拿给东方元的东西,毕竟老人觉得东方元第一天上工,作为家人,老是寻他,似乎太不合适了,于是由自己代劳了。

事实上,这个在一路上处处流露着对孙儿关爱的老人,秦诺很有好感,他也与自己聊了不少陈年往事,让秦诺印象深刻的还是,八年前东方元父母双亲路上遭遇匪患一夕丧命的事,只是这般痛苦的往事只是稍稍提带而过,秦诺也不想多问,大概只知道东方元运气很好,那天跟着父母回家的他,事后一身是血却毫发无损地被老人从一片尸体堆里寻出。

这时正想完成老人嘱托的秦诺,在未出房门,心中猛然窜出一阵警觉。

一转眼一道灵光从窗外钻进化成了一位麻衣道人,正是那千剑门凌啸。

他一出现秦诺就觉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涌来,加在身上,居然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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