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吧你?这条鱼看来是不愿待在你肚子里啊!”郭小波帮陆清拍了拍后背。
陆清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漱了漱嘴,自嘲道:“一个多月光吃白菜,这肚皮见了鱼还有点势不两立的意思。”
“什么时候走?总得让我送送你吧!”陆清抹了抹嘴从卫生间出来。
郭小波正在收拾行李,看得出来他急切的动作,好像在这房间多待上一秒都将要迎来末日的降临。陆清顺手拽下挂在阳台晾衣绳上郭小波的毛巾,叠的甚是整齐后放在他面前的行李箱内。
“清哥。”郭小波停下手中的忙碌,坐在床边看着陆清,眼神传递出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无奈。从简历夹中掏出毕业证慢慢的打开,拿出夹在里面的几张钞票放在床边。
陆清扬起嘴角笑了笑。“什么意思?”
“我爸担心我可能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又说让我把自己收拾体面点再回家,也好让村里的邻居看到后不至于笑话。怎么说都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我是我爸的骄傲。”郭小波看着毕业证上自己的名字,嘴角含着笑。
“老头子给我打来一千块钱,上午我到银行全取了出来,可能是把家里那头喂了两年的母猪给卖了。从这里回家坐汽车不用两百块,剩下的都在这儿。什么体面不体面的,穿上黄马褂我也进不了紫禁城。”
“咱们是兄弟,永远是兄弟。不好意思兄弟,我做了逃兵!”郭小波依然笑着。
“说完了?”陆清笑着哼了两声,“说的还真TM煽情,差点以为我这是要去刑场之前和你的话别。可惜啊!却也不可惜!”
“还剩多少钱?赶紧拿来我数数!一千块减掉两百块,还剩多少来着?你理科的高材生赶紧给算算。”陆清伸手拿起床边的钞票,装模作样的数着。
“这么深奥的高等数学问题,我没带计算器还真口算不出来。”郭小波哈哈大笑。
拥挤的汽车站,任何时候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你从哪里来?他到何处去?看看车票就全清楚。郭小波车票上的目的地是一座很偏远的城市,偏远到陆清从来都没听说过。可那是他的家,即使在天涯海角那也是故乡,是任何一个无论多繁华的城市都给不了那种感觉的家。
“换号码一定先告诉我,还有,以后飞黄腾达了千万别给我打电话,我怕我会后悔。要是万一混得不如意下顿饭都吃不上了,给我打电话,天涯海角!”郭小波声音很大,也不怕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几句话说的陆清差点就娘们了!
“婆婆妈妈,赶紧上车!”陆清推开了想要给自己来个拥抱的郭小波,他受不了这种场面,两个大男生非搞的跟生离死别了一样,这又不是在演戏,哪来的那么多煽情话!
郭小波进了检票口,回过头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陆清摆摆手,转身离开候车室。眼角有些湿润,应该是秋天到了,这是个离别且伤感的季节。
伊朗著名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在电影中告诉我们,梦想要根植于现实。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而梦想却不同于幻想,不切实际的梦想就像是幻想,你自己都无法判断迈出的一步是离梦想更近了还是又远了!
陆清回到租房,原本拥挤的房间因为郭小波的离开显得有些空旷。躺在床上看着泛黄的天花板,陆清记起了自己的梦想。郭小波去大杀四方了,用另一种方式兑现了他的豪言壮语,虽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做了逃兵,却也逃离了这堕落颓唐的生活。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隔壁那个姑娘的手机里有着这样一首歌,歌词就这么简单,旋律也不见得有多精彩,却能让人静下心来仔细去听。一位歌者对一首歌曲最高的诠释,那便是感情!
BJ,曾几何时的陆清也想过要去看看,去见识一下人们口中所说的机遇和颓废共存的城市。郭小波的离开让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恨不得现在已经到了BJ,站在国贸大厦的顶端,对着下面看不清的人群奋力大喊,我曾经活过,风光无限过!
没有丝毫隔音效果可言的廉价出租房,隔壁姑娘手机里的那首歌又一次传到陆清的耳朵里。陆清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胸口的起伏,这起伏证明了他还活着,他还有梦想。陆清起身下床推门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扶着房门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个隔壁的男生为什么会突然敲自己房间的门。这个男生在楼下的小饭馆中遇到过几次,最不喜欢的便是那永远都扬起的嘴角,就像是身在泥潭中还要开屏展示自己漂亮羽毛的骄傲孔雀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陆清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好像是在说不要管为什么,我问你话你就要回答我。
“何秀。”姑娘的回答不甘示弱。
“你有没有去过BJ?”
“没有!”
“去BJ车票多少钱?”
“火车硬座七十,汽车一百三。”
“要不要去BJ?”
陆清的这句问话让这个叫何秀的姑娘沉思了好久,能这么快回答上来他所问的车票问题,只因自己每天都会拿手机查看去到那一座城市所乘坐交通工具的费用,这些数字在她眼前闪过多少遍,已经到了想忘都忘不了的地步。
“你每天都听这首汪峰的B**J,你会告诉我你不想去吗?”陆清在等待着何秀的回答,虽然此前他从没跟她说过话。
“为什么要去BJ?”何秀问了一个陆清似乎必须要回答的问题。
这次换到陆清低头想了很久,却实在不想说出那句让人嗤之以鼻的为了梦想。抬起头看着姑娘的眼神,陆清扬起嘴角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你有没有去BJ的钱?有没有两个人去BJ的钱?”何秀说话很快。
“我有八百!”陆清说的是八百,可语气却像有八亿一样。
“你带我去BJ!”
陆清听出何秀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异常肯定的语气。这个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姑娘,露出一种我说过你便要去做的霸道表情,嘟起的嘴角在陆清眼中变得俏皮又可爱。
再次来到汽车站的陆清手里拿着两张去BJ的长途车票,看着前面那个拉着行李箱一蹦一跳的马尾辫姑娘,陆清颠了颠肩上的背包,赶上去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去BJ?”
何秀转过身,眨着眼睛说了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