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飕飕的秋风之中雨幕如烟,并不晴朗的天空在极远的地平线上与灰黄的林海融为一体。南疆多雨,一年四季就算是最干燥的季节都要降下十几场大小不等的雨,西柳城的九百三十二条河流,在这雨水的滋润下,从来没有断流的那一天。
车轮滚滚,马蹄踏下,溅起浑浊的雨水,车厢之中的气氛分外的沉闷,靠窗的年轻男子掀起窗帘,细细的观察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南疆。
扑面而来的味道告诉他,这里和东海,非常不同。
如果说东海大地充斥的是苍凉与豪迈,那么留给南疆的,就是那些从来不在侠客小说之中出现的某些特质:阴暗,晦涩..并不宽阔的道路当中挤满了人,形形色色的人,背负着燕冬从未见过的器具,操着他听不懂的方言,从马车旁自如的走过。
他注意到,街道两边经常会出现一些非常奇怪的人:这些人看上去与普通农民无异,但是他们肩膀上挑着的土罐子里,经常会看到几条凶狠一场的蛇,这些人似乎并不像其他商人那样热情,仅仅是把担子一撂,就蹲在一旁抽烟。
丝毫不担心他们的货物卖不出去。
而且,这样的人非常多。
小小的车厢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燕冬收回心思,转头望去,几个南疆人似乎为了什么事情正在开怀大笑,黄牙咧开着,丝毫没有做作,这些南疆人比他想象的耿直得多,一路走来连自己有的时候都会融入到他们之中,虽然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探出了头,这是一个六十有余的老头子,短小精悍,一看就是有几手的家伙。
“巴卡岱!(外乡人),突鲁卡伊努!(旅馆到了)”
燕冬会意,起身,朝着几个南疆人挥手告别,便下了车,目送着车子远去,方才叹了口气,走进了面前这间略显阴森的旅店。
在南疆这种终年看不到太阳的地方,白天的能见度并不高,加之这些人喜好以竹作为建材,能见度实际上已经不忍直视,每一步踏出似乎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窥伺——燕冬已经了解到南疆毒虫众多,当地人以饲养毒虫为传统,甚至可以说毒虫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哪怕是最普通的酒家,例如他正在进入的这家,墙上都伏着几只小小的虫子。
虽然店家看似无害,但燕冬依然没有太多的言语,以刚刚学来的几句南疆话交谈几句,定下房间,燕冬掏出一把银子,就要离开。
“您不是本地人吧?”
忽然,就在燕冬即将踏上楼梯的那一刻,身后店家的声音传了过来。
居然还是东海的语言。
燕冬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面色平静的转过头:“请问何事?”
店家笑眯眯的举起一枚银子。
“上面的图案有写。”
艹..燕冬有些尴尬,架不住店家有些奇怪的笑意,转身上了楼。
留下店家挂着感兴趣的笑,手中把玩着那枚小小的银币,注视着上面显然是东海文字的字样,眼中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现在已经是傍晚,燕冬透过二楼的窗子向外面望去,正好看到了半边没有淹没在林海之中的夕阳,透过尚未被云层完全遮盖住的天空,朝着这片大地散发着光辉。然而月亮即将升起,东边的天空甚至早早就出现了小小的星芒,仿佛是黑暗的大军,追逐着光明,逼着它早早的落幕。
直到夜幕真的染上了他的身子,燕冬状若雕塑的身体方微微一动才,在两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之中,消失了。
隐藏在阴暗之中的男子冷冷的笑着,他大概猜到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令他没有想到的只是,这来的未免有些残酷,不过,他不会留意这些,神州强者为尊,再这样没有任何礼数规矩的地方更是如此。
弱小,连生存的权利也没有。
论刺杀燕冬虽然赶不上那些专业的杀手,不过,他的境界,注定他的路不一般。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大步朝着一个偏僻的街巷走了过去。
树上的两双眼睛微微发起了光,一震细小的震动,两个人体就像是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悄悄的消失了。
井天尊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杀的人太少,即使曾经达到神通境界意志也是弱小,这一次重生,如果要成就逍遥境界,那么在那之前,必须要经历一个非常血腥的过程,才会突破。
否则,光是神通八重天地大街的浩瀚之威,自己就会心神失守。
杀人?
就着月光,行走的燕冬突然站住,脑中隐隐传来了刺痛,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突破了所有的意识,扑面而来!
刺客!
燕冬衣袍飞扬,掌中白芒闪耀,一道剑气轰然射出,方向竟然正是第一个刺客初级的方向!
刹那之间星芒闪耀,燕冬额头冷汗飞落,衣袍传来撕裂之声,男子的身形化作模糊不清的黑影拔地而起,卷起漫天烟尘,在星芒飞溅之间穿梭不止,身后的男人黑袍加身,动作如轻羽,无声划过地面,竟然不惊起一丝响动!
这个新人,有两手。
刺客心中有一丝赞许,不过更多的却是杀意与疯狂,朝着某个不可使得地方轻轻点头。
而燕冬,额头却又一次刺痛!
还有人!
寂静之声无人出声,只有那一连串的破空之声如急促敲响的丧钟,朝着燕冬的额头射来!
躲无可躲!
这一箭含着灵性,不是普通的剑,紧跟着他的位置,如跗骨之去紧咬不放。
就在这一刻,燕冬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如果杀了操纵弓箭的那个人,自己不就脱身了?
但是,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怎样才能将对方逼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有下一刻的思考,一道寒冷的利刃,却悄然降临。
纯白之刃!
燕冬张口一吐,白芒刺人眼球,那刺客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
出刀,收刀!
一点寒芒转瞬即逝,燕冬的喉咙一凉,继而有温热的感觉扩散开来,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眼睛,抬起一根手指,淡然的笑了笑。
“如果你不用道法,没准我还能栽在这.。。怪就怪你用了点把戏。”
感受着体内渐渐被吞噬了的道法温润着自己的伤口处,燕冬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在下一个刹那眼中爆发出冰冷的寒芒,残影还未消散,本体却已经准确的捏断了刺客的脖子。
失去了控制的箭矢,无力的坠落在地面,发出久久回荡的清越的声响.。
斩杀了两个刺客,燕冬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笑容,因为他很清楚,追杀自己的人还有很多。井天尊介绍的这个组织,历史悠久,隐秘,残酷,每一代的新人要想进图这个南疆最为顶尖的杀手组织,就要在新手考试上杀掉所有的考官。
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这两个刺客仅仅是最简单的测验,接下来,或许此时此刻,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对自己发起刺杀。
也许对于其他的测试者而言这将是永生难忘的痛苦经历,但燕冬并不是,从苏醒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普通了。杀戮,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磨练,不管是谁,不管是设么目的,要来杀他,都只有一个结局。
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