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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捧着书,想起那天在机场登机前杨曦对她说的话。她说,那天在她晕倒后抱着自己疯狂跑到医院的是顾铭,一把揪着值班医生到她病床边的是顾铭,陪她渡过黑夜守她到天明的是顾铭,而最终独自一人离开的也是顾铭。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她问杨曦。

杨曦的嘴边有苦笑,因为你睡着时在梦里叫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所以他用你手机打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让护士通知他到医院照顾你。我没想到顾铭会这样,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自私的人。但通过这件事,我对他改观了,原来他也是个心里无比宽阔和坦荡的男人。

昏黄的床头灯下,卯卯坐起身来,手里绞着被角。她真的那样了么?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真得在睡着时叫了齐喆的名字?所以,顾铭对她彻底失望而放弃了自己?

心里乱的像一个浮尸万里的战场,卯卯只得把书再次拿起来。书已看到一半多,她翻到上次看的扉页,认真的读起来。书里的每一个字都在透着一股极强烈的孤独,每一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宣泄他们心中的孤独,他们表面上都假装漠不关心,假装冷漠,心里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得到爱与救赎。

她不知道顾铭为什么会看这本书,又是为何把这本书给她读。是不是他从心底里也觉得孤独,还有他脸上、他身上散发出的与生俱来的冷漠只是一层本能的用来防守的保护色?

在北京,日子并没有卯卯想象中的轻松。她不停的让自己忙碌,与以前的同学朋友聚会,去超市买菜做饭弥补对父母的愧疚。可她发觉,忙碌过后的强大空虚更激烈的向她袭来。她又开始失眠,整夜的失眠。

回去两周,卯卯整整瘦了一圈。脸上有丰满的眼袋和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憔悴的像一棵经历了风吹雨淋的小草,奄奄一息。这让两个老人心急如焚。

每次他们问起,卯卯总是笑笑,说最近失眠是由于时差没调整过来睡不好才这样,让他们不要着急。

很快的,就有加了核桃的小米粥、莲子芡实猪肉汤、乌灵参炖鸡出现在她家的饭桌上。卯卯盯着那些膳食,心里难过。她知道,就是吃再多这些东西都治不好她的失眠症。

到了晚上,只要跟父母看完新闻联播他们就带她到楼下的小区里去散步,带她光脚走在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希望借此按摩而改善她的失眠。

卯卯一只手拿着拖鞋,一只手提着灰色棉布长裙,在那条凹凸不平的路上走。明亮的街灯下,她看着走在前面的父母,他们并肩而行,在讨论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最近的状态。

她站在后面心生安慰。她不确定三十年后,她是不是也能这样和爱人一起牵手散步。

她又想起在伦敦时,独自在大冬天在街上溜影子。还有一个从她身边开着车,飞快的掠过去的身影。卯卯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想和那个城市有关的所有事。

八点半不到,她就跟父母说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床头有一杯温热的牛奶。卯卯靠在床头,继续翻书。肖洁白天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还需要一段时间。齐喆也发来短信,问她在家过的好不好。该联系的人都联系了,唯独少了一个人。

顾铭像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般,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她对自己说没关系,她没有在期待什么。她只有看书,像是从书里得到安心似的,唯有不停的阅读。

时间到了第三周,北京都开始变热了卯卯仍然没有要回伦敦的打算。肖洁的电话愈来愈频繁,几乎每天都有。问的问题无非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卯卯知道肖洁在担心什么,她安慰肖洁说自己很快就会回去,但肖洁的电话没有因此打断过。齐喆也在上周二回国的间隙里来看过她一次,还拜访了她的父母。从前的恩恩怨怨,总算告一段落。

两位老人最终让卯卯重新考虑与齐喆的关系,并告诫她既然是误会就应该原谅,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要互相谅解和包容。

卯卯点头,答应他们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她承认,如果没有遇见顾铭,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齐喆重新开始。毕竟,在爱情的巅峰他们曾经一起走过了太多的岁岁年年。

期间,卯卯和小A又陆续的见过多次面。每次,她总能从小A那里获得些许安慰后回家。

那天洗完澡,卯卯照例又爬到床上看书。那本被她翻的折旧不少的《百年孤独》只剩十几页没看。不出意外,十一点前她就能把它拿下。

床头灯下,卯卯没有戴眼镜。她安静的翻书,一遍又一遍的体会书里每个人物身上的孤独。她想起身边的所有人,顾铭是孤独的,肖洁是孤独的,齐喆时孤独的,孔唯也是孤独的。他们就像被下了诅咒一样,深陷在孤独的泥潭里。

书到了快结局的时候,她不由的放慢了速度。心里着了魔一样,既希望看结局,又不敢看。有两种声音在对峙,弄的她疲惫不堪。于是,本该早早结束的书磨蹭到一点多才看完。

书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卯卯看见一张夹在书缝里的纸片。她抽出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童卯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触及的缺陷,正如我的禁区是孤独。曾经,我用不同的方式逃避这种孤独,却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孤独里。直到有一天,我在伦敦遇见了你,那一刻所有的孤独都成为过去。

我错过你,错过很长一段时间。爱情是一种遇见,不能准备,也不能等待。

有一句话我从来未说过,因为我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但我希望,时间能够证明,我对你的爱,自此不变。“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薄薄轻雾里。淡灰色的天空里,有成群飞过的鸽子。

首都机场里人群四散,卯卯步履匆匆的拖着行李箱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小A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小A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问卯卯怎么这么早来电话。

卯卯告诉她,自己在机场。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小A尖着嗓子激动的从床上坐起身,她说,“童卯卯,终于想好住在你心里的那个是谁了吗?”

卯卯点头,拼命的点头。她不知道小A看不见,只是使劲的点头。

结果心急如焚的小A忍不住暴跳如雷,“童卯卯,快点说啊,那个人到底是白骨精还是紫霞仙子?”

卯卯把机票和护照一并递给机场的工作人员,叫小A的名字。

她说:“梁理勋,不管是谁你都会支持我,对不对?”

电话彼端,彻底清醒过来的小A也在拼命的点头。

经过十二多小时漫长的飞行,卯卯一下飞机就直接打的到Portland Place的使馆。她在大使馆门口给齐喆打电话,他很快的出来。见到卯卯回来齐喆很高兴,他接过她的行李箱,满脸欢喜。

“齐喆,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卯卯的双眼里有明亮的光。

他握着她的手,微笑等待。

“齐喆,我们以后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卯卯轻轻拉着他的手,期待的看他。

“对不起,到现在才告诉你我的决定。”她看见他脸上有瞬间凝聚起来的无限失望和失落,她伸手握紧了齐喆的手。

“卯卯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一直对不起你。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看来这次是真的不行了。”齐喆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她,“和你在一起,是我人生最美的回忆。”

跟齐喆告别后,卯卯拖着她的那个小行李箱飞快的离开那里。

出租车她拿出手机给顾铭打电话,但顾铭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找了他能去的所有地方,却始终没能如期见到他。

所有人都不知道顾铭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卯卯只好跑去医院找杨曦。杨曦告诉她,顾铭早在两周前就离开伦敦独自去希腊。

得知顾铭的行踪,卯卯提着行李箱慌忙的跳下台阶。

“童卯卯,你去哪里?”杨曦望着卯卯的背影大声喊。

“希腊!”

“你确定现在去?”她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向前倾。

“对,马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卯卯边一路小跑边回头对她说。

“真是两个白痴!”杨曦嘴里愤愤的嘀咕,嘴角却忍不住轻轻的上扬,“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要走。”

飞往希腊首都雅典的航班上,卯卯告诉自己,在爱奥尼女神柱前一定要许下生生世世的誓言。窗外有悬浮在三千米高空里的艳丽云朵,一朵又一朵,洁白轻盈的的与她擦身而过。

卯卯闭上眼,轻轻的靠在窗前。

不管何时,顾铭,请一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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