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顾铭冷冷的扫过齐喆一眼，拖着童卯卯头也不回的出了酒吧。他拉着她越过一切能够越过和不能越过的，就如第一次他们相遇时她牵着他的手离开那样。
只是想离开。
齐喆站在原地，满嘴都是血液甜腻的味道。
Cris递了块手帕给齐喆。
“谢谢。”齐喆对他说。
Cris摇摇头，没有说话，回到吧台后继续低头擦酒杯。
“放我下车。”卯卯坐在副驾驶上，心乱如麻。
顾铭打着方向盘，直视前方，车飞快的往他们住的小区开去。
“我需要下车。”卯卯盯着他的侧脸，又重复了一遍。
他依旧沉默的开车。
“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卯卯的声音顿时尖锐起来，他凭什么每次都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不管别人是否允许。
车子进了小区，朝童卯卯家驶去。顾铭还是没打算和她说话。
“再不停车，我自己下去！”卯卯倔强的打开车门，一阵大风趁势灌了进来。顾铭一个刹车，车子很快的停在路中间。
“你疯了？想死吗？”他怒吼，黑色皮鞋狠狠踩在刹车上。
“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我要下车。”卯卯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后用力甩上车门。脚上的高跟笃笃的踩在砖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卯卯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开始难受。她的生活自从遇见了顾铭就变的兵荒马乱，像是千军万马从她身上趟过一般，每过一处都留下一地的斑驳和颓败，是让她无力收拾残局。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上了楼梯。
忽然，昏暗的楼道里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她，一把将她向后扯去。恍惚间，卯卯一头撞进一堵温暖宽厚的胸膛里。半晌后，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她瞪着顾铭，一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可他却牢牢的把她限制在他的胸前，不由她动弹一分。
“你就那么喜欢他？”他冷冷的看她。
“我喜不喜欢，不关你的事。”卯卯抬起头，仰视着顾铭，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沉着。
一个滚烫的吻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紧紧的覆盖住她的唇瓣，用力的包裹住她。
“唔。”卯卯挣扎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铭粗暴的吻她，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强迫她仰起头承接他的霸道的吻和浓重的男性气息。
卯卯觉得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个可怕的雄性动物，他有几百重不一样的人格。他的吻，带着一股莫名的惩罚。
狭小的楼道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沉重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在灯光下变的绵绵延幽长。
很久以后，他才放开她。她看见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像一片潮水起伏波澜壮阔的海面。卯卯低着头，咬着红肿的嘴唇。
顾铭伸出手，掰正她的脸，逼迫她看他的眼睛。
“童卯卯，不要把自己变的廉价。”
她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说完话，顾铭转身下了楼，迅速的消失在楼梯里。
不一会儿，她听见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浴室里，顾铭拧开花洒，把自己淋在冰冷的水里。
哗哗的水顺着肌理分明的后背流下去，古铜色的身躯映照在溅满水花的大镜子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
顾铭伸手把脸上的水抹下去，甩了甩了头上的水珠，将脸高高的仰起来。
米兰。
顾铭坐在酒店房间的大阳台上，在躺椅里看书。旁边的白色木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一盆绿色植物。
天空里的阳光很微薄，断断续续的阳光越过一亿多光年照在他身上浅褐色的开衫上。
当地时间两点，他还得去参加CUCCI的秀。将来的一个星期里，他的时间几乎被排满。那天Leo刚把日程表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今年的工作量多了很多。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想。就像上次，他吻童卯卯那样。那本来，不是他的计划及安排之一。
他翻着书，在看一本关于摄影的旅行笔记。书里，有血一样的落日和女孩在街角模糊掉的容颜。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场视觉上的洗礼和觉悟。
一点半的时候，他在Leo的陪同下一起离开酒店前往秀场。
T台上的模特，一个个穿着世界顶级设计师的作品，步履轻盈的来回走动。顾铭一只手擎着下巴，表情严肃。他忽然想起上个礼拜在伦敦时装周秀上的状况。
那天，肖洁照例来找他看秀。而童卯卯，也因为公事而来。她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的VIP身边，不时的俯首对身边那个长相一般却气宇不凡的德国男人说话。顾铭知道，她又是在赚金龟子的钱。
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虽然没有直接的眼神交流，但不时的他们视线会落在同一处，然后很快的各自转开。
只是在台上出现“人体时装”时，卯卯有些坐不住了。她坐在观摩席间，微埋着头，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大腿上。虽然时常能看见肖洁光溜溜的身子，但这种大规模的场景她的确无福消受。她伸手按了按突突倒腾的心，浑身觉得不自在。好在，身边的德国男人似乎没发觉到她的异常，只是偶尔的用德语问一两次话，然后一直默默的看台上穿很少布料的女人和男人。
顾铭和肖洁都注意到童卯卯的异常。两人会心一笑后，肖洁决定采取些什么行动。于是她掏出手机，给卯卯发了条短信。
果然，卯卯很快的从包里也掏出手机。她一看手机，很快的抬眼朝对面望去，肖洁正贼笑贼笑的看她，而顾铭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个很清凉的女模身上。
卯卯感叹，她真要扒光了撩他眼前他都能目不斜视的踹自个儿两脚再走。瞧他那眼神，淡定跟看一只扒光的小猪崽似地。
她很快的给肖洁回了条讯息。
肖洁一看短信，立刻笑的浑身乱颤。顾铭转头看她。
“这个童卯卯，太有才了她。”肖洁笑着把手机塞给顾铭。
顾铭接过手机勾唇露出邪魅一笑。
--我忽然有种当年身处德军集中营的感觉。
“哈哈，笑死我了。这么点肉她就受不了，这要是去了后台，估计就直接晕在里面了。童卯卯，就是一只纸老虎。天天嘴巴硬，一到关键时刻就蔫了。”肖洁爽朗的笑。
顾铭的脸上浮起一抹笑。
卯卯耸拉着头，满脸的无奈。她交叠的双腿，一会儿把左腿压在下面，一会儿又换右腿，来来回回许多次。
终于等到秀结束，Taylor就很贴心的把那个德国金龟子带到休息室去。
卯卯一路狂奔着进了洗手间。把脸上的热度降下去后，她又急匆匆的出来，结果在后台撞进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对不起！”卯卯连忙抬头，看见一个金发的男模特咧开嘴对她笑了笑。瞬间，她脸上的温度再次剧烈的烧起来。
“发什么愣？”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就拉起她的手臂。
“啊？”卯卯抬眼，看见顾铭站在身边。刚才那个冲她笑的男模特不知道对顾铭嘀咕了句什么就笑着走了。
“走了，口水都泛滥成灾了。”
过道里，不时的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男人经过。
卯卯尽可能的将脸埋起来，将自己藏在顾铭的身后。
“要不要带你去参观一下后院？”顾铭走在前面忽然对她说。
“算了，我没兴趣。”卯卯在后面小声的嘀咕，她还想多活几年。
“不是夸下海口，说我就是扒光了你也能面不改色？怎么，你就这点能耐？”顾铭故意激她。
卯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我，我有说什么吗？去就去，谁怕谁？”话才说完，她就把肠子都悔青了。
顾铭转了个弯就把她带进一间化妆室。一进门，卯卯就闻到一股很淡很清新的香水味，单凭这个味儿，就知道一定是个高级货。
房间很长，但不是很宽。没走两步，就有很多很多的顶级成衣被整齐的挂在可移动的衣架上。满眼望去全是世界级的名牌，这里就像一个小型的时装百货展览厅。很多身材高瘦的女模特坐在镜子前一边做头发，一边玩手里的ipad。
眼前的一切让卯卯从心里大大的舒了口气，走路也有劲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才一转弯，她就瞧见一个光溜溜的背影正在换衣服。卯卯脸一红，脚也跟着刹住车。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管眼红脖子粗。
顾铭停下来，回身看她，“怎么了？”他冷着张死人脸故意问。
“我们出去吧？”卯卯歪着头，尽量把眼光放短。
顾铭朝那个后背看了一眼，极为淡定，“不是说好了，我还没带你好好参观，里面还有更精彩的。”
“呵呵，没什么好看的不是。我们这就出去，啊？”卯卯扯出一个极不情愿的笑来，连最后的‘啊’字发出声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特没底气和自信。
顾铭踱步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这里有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惊艳。”
卯卯抬头，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该死的，他非得用这么恶心的声音对她说这么恶心的话么？惊艳？呸，她才不稀罕！
两人剑拔弩张耗着不动的时候，后面的一扇门忽然打开来，涌进一批只穿内衣和内裤的男模和女模。他们一个个边说边笑的涌进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房间里，分布在各个角落。
随后，就有很多只穿着***的金发男人走到顾铭面前跟他问好。
“喂，不走么？”卯卯躲在他身后一大排的衣服后面，探出头来。
他还是被一群人包围住。
突然，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出现在卯卯的眼前。卯卯一下子就蒙住。她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比来比去的那个木质三角板。
“你好。”
卯卯抬头看见一个留着棕色头发，阳光到无敌的帅哥对她笑。
“你挡住我的衣服了。”男人指着卯卯身边的一套衣服，笑吟吟的对她说。
“哦，不好意思。”卯卯赶紧挪开脚步，愣在原地找不着北。她在心里想道：把衣服穿上了再对我笑多好，非得大冷天的穿的那么单薄。
顾铭走到卯卯前面，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收入眼底，“花痴够了就走吧。”
卯卯一仰头，愤愤的目光，“我哪有，还不是你把我带来看这么些个…这么些个…”她指着那些光溜溜的模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明天我要是长针眼了或是得眼疾了，你得负全责！”
顾铭上前，拖着她的手臂往门外走去。
“干嘛拉我？”她问。
“为了避免你得眼疾之前再撞晕在哪个旮旯里，为了不需要对你负全责，必须带你离开这里。”
“真的？”她将信将疑。
“那你希望是为什么？”
“没有啊，我得确认下有人是不是趁机吃我豆腐。”卯卯恹恹的说，半眯着眼跟在顾铭身边往外走。即使有人说她得了妄想症她也必须先确认一遍。
一路上，动不动就有布料很少的美女和帅哥从他们两个身边经过。每个人都很热情的跟顾铭打招呼，然后用一种似好又非好的眼神赤裸裸的扫过卯卯一遍。
卯卯边走边在心里鄙夷顾铭，明明还藏着一个身份，却在这里招摇撞骗说自己是总监。他是不是双子座的，所以性格才这么多变。
“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在LD的身份吧？”卯卯忽然问。
顾铭停下来，走廊里的灯光泻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卯卯迎着头顶上倾斜下来的白纸灯光，眼神直接的落在他脸上。
“不知道。”隔了很久，他才缓慢的说。
“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不明白。
顾铭将脸扭向过道尽头，一会儿又转过脸看她明亮的眼睛，“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说。每个人都有想要隐藏的生活，不是所有的事情需要曝光，这是私生活的一部分。你就没有不想让人知道的？”
“你不觉得累吗，像这样？”她的语气很轻，轻盈的几乎再低一点都听不见。不是因为底气不足。
顾铭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卯卯看见那个久违的，似乎很久都不曾出现的浅浅的酒窝。
卯卯有一瞬的恍惚，那本该是一张常笑的脸才对，所以才会有酒窝，“你笑起来比板着一张扑克脸好看很多，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顾铭没想到童卯卯会对他说这话，他看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笑起来好看。
“不要浪费了它们。”她伸手指着他脸颊上那对酒窝，“它们长在你脸上的时候，只是因为这个缘由。”
“童卯卯。”他低声叫她的名字，从来他只叫她童卯卯，连名带姓的，挑她最不喜欢的方式喊她的名字。如果他们十年前认识的话，她相信这一定只是孩童式恶作剧的称呼。
可惜，他和她，早已过了能恶作剧的年龄。
“怎么了？”她仰起头，迎上他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眸。
他轻轻的捧起她的脸，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那，有没有人也对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心情变好？”他问她，出其不意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他的吻，不似上次的野蛮，而像蝴蝶的翅膀温柔跌宕的滑过。
卯卯愣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顾铭的眼睛。
那晚那个激烈的吻如果只是个不可预料的意外的话，那么现在的，又算什么？
“你…”她结巴的说不出话。
顾铭弯起嘴角，“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我喜欢你。”
“诶？”她没听错吧？他不是一向不正眼看她的，他不是从来鄙视她对齐喆那份不死心的爱吗？卯卯觉得脑子钝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铭没等卯卯清醒过来，低首含住她的双唇。她的唇，像微微绽开的花瓣一样，好似带着露珠的花苞清新甘甜。于是他攻城略池，步步进攻。
“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楼道里，卯卯抵住他的胸膛，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声。
“不要说话。”他捧着她的脸，灼人的热气不断的喷射在她的颈间。卯卯觉得四周的温度都在随着他身上的气息，急剧的上升。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听见他急速跳动的心跳。那是一颗，健康且充满活力的心脏。现在，他告诉她，那颗不断搏跳的心里面有她。
“你不怕被记者看见吗？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上报纸头版。”卯卯挣扎。
他一把将她扯进过道的一扇门里，里面是个挂满衣服的仓储间。
“这样不就好了？”他邪魅的笑，再次凑近她。狭小的四周里，他高挺的鼻梁轻轻的碰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眼角带笑。
卯卯觉得自己像只上紧发条的机器人，浑身绷的直直。顾铭的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这种气场对她来说太过熟悉。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优秀到令所有女人痴迷的男人属于她童卯卯。
完完全全的，只属于她自己。
可以自私的占为己有的男人。
顾铭很快的察觉到她眼里落寞。这种眼神，他明白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埋下头用力吻她的嘴唇。
她的心里，从此以往，只能有他。
卯卯轻轻的扶着顾铭的腰，嘴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有淡淡的青草味和酒精的香气。
她的回应让顾铭更加用力的吻她，似乎只有强大的吻，才能让他们忘了彼此心里的痛，才能把牢牢抓住他们的那双手甩掉。
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巨大的掌声。
顾铭回过神的时候，秀已经结束。Leo站起身，对他说十五分钟后有一场派对。顾铭点了点头。后天早上就该是他自己的秀了。
他希望，某个女人能来看。
伦敦。
一个星期后，顾铭回到伦敦，那个他成长的城市。飞机在机场滑道上降落的时候，窗外有微薄的阳光透过机身上窗户照进来。
那天，他给童卯卯打电话，让她与肖洁一起去米兰看他的秀。可是，等了两天，童卯卯却没有来，只有肖洁一人拉着一个LV旅行箱出现在他面前，她笑着对他说希望他的秀能成功。还有，卯卯叫她转告他，她不能来米兰，因为手边有很多的事需要她处理。
顾铭脸上露出笑，心里却像是被洗劫过一样，空旷寂寞。
他想，如果现在是那个叫齐喆的男人给她电话，她是不是会不远万里马上飞到米兰来，然后笑靥如花的站在他面前。
从机场上车后，他没有马上回家，没有去LD，也没有去工作室。Leo载着他的行李走了，顾铭一个人开车离开。
四十多分钟后，顾铭的车出现在事务所楼下的停车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