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那个人……他醒了。”青青走后,顾战和吴二叔正在厨房里忙得大汗淋漓,吴婶急冲冲的跑来跟他说道。
“真的?”顾战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了外间,只见那人还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开了,听到顾战的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是你?”
好久没开口,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平静却带着一丝意外。
“是啊,你醒了就好,都已经三天了,开始我还以为救不了你了,没想到你倒挺了过来。”顾战见着人清醒了,倒了杯水喂他喝了口,笑着对他说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我中的这毒应该不好解吧。”床上那人的表情一直显得很平静,中是说到解毒时眼里才有了点情绪,那样子跟顾战第一次见他时完全是两个人。
“啊,我请了个大夫,开的解毒的方子。”顾战觉得有点怪异,这好像跟他想得不一样,这种态度,是人还没完全清醒吗?
“念给我听听?”床上的人对顾战说话就是像在命令他一样,一点也没有面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见顾战没听明白他的话,又加了一句:“药方。”
“哦……”顾战找来了药方,一一念给他听了。
“就这些?”床上的人听完,眉头皱了起来,眼里有一丝疑惑,看顾战傻站在那儿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对着他再问道:“那个小姑娘呢?”
“啊,小妹她今天有事出去了,你……你是我在石林见过的那个人吧?”怎么感觉不一样啊——
床上的人听了顾战疑虑的话,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缓缓的开口:“我叫顾炔,你……应该叫我师叔,你师傅从来没跟你提过我吧?”
“啊?师叔?”顾战傻眼了。
床上的人居然是顾战的师叔,要是青青在这里一定表示怀疑,若是师叔,那为什么上次见面是那种情况?
“师叔?师傅……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关于他的过去,所以……我也不知道……”顾战提起师傅,心里又想起了那个背影,那个总是一个人站在山崖边上,像是要随风飘走似的身影,他们在一起十年了,他从没听他提起过任何人。
“呵呵呵呵,这就是他的性子,这辈子他在乎过谁……”床上的人在听了顾战的话后,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只是话里有着顾战听不懂的情绪。
顾战从进屋就感到迷然,这会儿听着这明显不是对他说的话,他更茫然了,只站在床边不远,没说话。
床上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好一阵才重新开口:“去准备纸笔,我念你写,重新去抓药。”——
顾战听话的去照办了,并很快就出门去抓了药回来,当他端着药给床上的顾炔喝完后,才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真是我师叔吗?那上次……”
床上的人喝了药,听了顾战的话,也没急着回答,让顾战扶了他半靠在床上,盯着顾战那一张老实的脸,看了半响才看口:“你师傅叫顾烨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师傅姓顾,因为他说让我跟着他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呵呵,还真是绝情呀,跟了十年的小徒弟,连名字都没让你知道。”床上的人扯了扯唇角拉出一个笑容,只是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顾战不认为自己的师傅绝情,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站一旁没吭声。
“怎么?你不这么认为?哼,他叫顾烨,我们天医谷里最天才的大师兄,师傅心目中最优秀的接班人,呵呵,现在怎么样,他不是一样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师傅……您在九泉之下是否会瞑目呢?哈哈哈……”床上的人越说越激动,本来是对着顾战说话的,说着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了,不时的疯狂大笑,显得很疯癫。
“那个……你知道师傅去哪儿了吗?”顾战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师傅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师傅的下落。
“去哪儿?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他那个永远不存在的家乡吧,谁知道呢?他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消失了好,多好的事……”床上的人眼里有着顾战无法理解的感情,有怀念又有恨意。
“永远不存在的家乡?那是什么地方?那……师傅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天医谷又是什么地方?“顾战对师傅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现在有个人能给他解惑,他连忙追问着。
床上的人眼神很奇怪的看着他,似好笑,又似怜悯,直接跳过了前两个问题回答他:“天医谷三十年前还是这片大陆最受人尊敬的医学圣地,自从你师傅他……”
顾炔说到这里,又顿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十年前,它就不存在了,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就剩了我和你师傅,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呵呵,他们全都是被你师傅……毒死的,全部都是……,独独留了我,呵呵……留我一人做什么呢?还不如死了干净。”床上的人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在那儿问着,也不知他问的是顾战,还是问的他自己。
没等顾战说话,他又接着说:“不对,他没留我,我这不是中毒了吗?是了,他知道我不会死心的,所以才在那上面下了毒,他要我们全部都死光了,他才放心,可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凭什么后果要让我们来承担……哈哈……走了好,走了就干净了,他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床上的人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一时欲哭一时冷笑,顾战越听越糊涂,看他那疯癫的样子,很怀疑自己听到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会的,你说的人肯定不是我师傅,他是个好人,他收养了我,还教我练武,识字,虽然我们话说得不多,可我感觉得到他是个善良的人,才不像是你说的那个人。”
顾战认为自己一定是救了个疯子回来,师傅在他心目中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虽然时常沉默不语,但他知道师傅暗地里也很关心他的,怎么可能是那个疯子说的那个冷血无情的人。
“好人?是啊,他是好人,他悲天悯人,那我们呢,我那些死去的师兄弟们就活该,他们是有错,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那些东西还是他教会我们的,到最后他一句——这些东西会危害到世人,就把我们赶尽杀绝了,你说,这样的人是好人?他算什么好人?”
床上的人看着顾战冷笑,继续说道:“他养大了你,只怕也只是因为看你傻吧,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问,一个人多寂寞,留你在身边作个伴多好是不是?就像是养了只宠物,不用怕它有二心,高兴时逗逗它,不高兴时就不理它……你知道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是医术,是制药,而他却只教了你武功,明知你傻还随随便便就让你下了山,这么不负责任,你还认为他对你好,是个好人?你……果真是个傻子。”床上的人对顾战维护他师傅的样子表现得很愤怒,对着他说了一大堆,只为让他认识到他师傅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人。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我师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只不过都姓顾而已。”顾战才不想承认,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在说,是对是错谁说得清,再说口说无凭他还是懂得这道理的。
“你应该见过这个吧?”顾炔拉起了自己的衣袖,在手臂上一个古朴的天字,加上周围的云纹形成一个独特的纹身图案,跟顾战的师傅手臂上的图案是一模一样,顾战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图案时,还问过师傅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当时师傅摸着手臂,一直在出神,很久都没说话,那之后,顾战也一直没得到答案,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是师傅的师门,只是……他说的是真的?顾战从内心深处不想相信,只是眼前的图案却让他不得不信。
顾炔看站那儿傻了似的顾战,笑了笑,又说:“知道上次见面我为什么装成那样子?因为我要让你带着我去你们住的那个山洞,去取一样东西,一样你师傅说要留给我的东西,他传信给我说他就要走了,那件东西就留给我了,让我自己却拿,我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不过,那东西对我的诱惑太大,就算是拼了命,我也要得到它,我去了他说的地方,果然,里面布满了陷井,处处想置我于死地,哈,他以为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我一一破了他的局,找到了你,演了一出戏,然后跟着你找到了他藏了十年的住处,你不知道你住了十年的地方还藏着一个密室吧?”
顾炔看了一眼傻掉的顾战,再开了口:“我要的东西就藏在密室里,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上面下了往生眠,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沾了一点,怕是撑不了这么久,我一直用药压制着毒性,到了这晋城想寻找……——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我记得我最后清醒的时候是在客栈里。”顾炔说话想起一出是一出,刚的话还没说完,转眼间又问起了顾战。
“我和小妹是在西市看到你的,听人说,你在那都两天了,也没见你醒过来,就一直昏迷着,连给你开药方的老大夫也说你没救了,要不是小妹坚持让他开药,你只怕就醒不过来了。”
顾战回答了顾炔的话,又说道:“那个……师叔,师傅已经不在了,他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就算你说的全都是真的,他在我心里永远也是我师傅,就像是我父亲一样,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在问了,你现在也别多想,好好把伤养好,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顾战听了这么多,心里也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了,他真是他的师叔,只是师傅在他心里永远是师傅,就算是师叔说的那样子,他也还是他的师傅,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顾战说完就出了门,也没等床上的顾炔再说话。
而床上的顾师叔顾炔望着他出门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呵呵,多像啊,顾烨,这也是你叫我来的原因吧,呵呵……好个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