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赵莺儿提了提精神，推门进去“给你熬了姜汤，趁热喝吧！”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跟往日一样，可刚才浮现的往事，和她们因为穷苦所受的一些白眼，让她脸上明显一片灰气。
“黑着脸干嘛”
“才没有呢！”
碗一放下，赵四瞅见莺儿通红的手指，“给我端汤干嘛，以后别端了”
“偏就要端。”
莺儿笑嘻嘻的顶嘴。
赵四低眉，摆弄着手里的干柴，摸索着木芯儿的乱纹，低语道：“哥让你受委屈了，爹娘不在，我也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再过两年，哥给你多准备些嫁妆，总能找到户有头有脸的好人家的。”
赵莺儿也帮忙往砖炉里头填柴“哥，说这些作何，倒是哥哥，这几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跟往日不同了”
“你这丫头，有话你就问，每次都要拐弯抹角。”
“那……那妹妹便问了，哥哥，可是想要成亲了？说来，哥哥也年有十六了，找别人家，早该娶了媳妇了，要不，妹妹给你找孙媒婆可好？”
赵四一愣，突然高了嗓门决绝道：“不要”
“为何？”
“没缘由，就是不想娶。”
赵莺儿一撅嘴巴，转着眼珠心中笃定道：“你是我哥，一个娘胎里的，怕是，有心上人了，我都猜得出来。”
“又在胡说，成日你跟在一边，除了云儿，哪里见得着几个姑娘？没有的事儿”赵四依旧嘴硬，东拉西扯，可边说语速边快了，手里也不闲着，使劲往那火炉下头放柴火，“呼哧……”一股子倒走烟从炉子底下泛了上来，“哥，你做何这是？”满屋子蹿满了浓烟呆不住人。
赵莺儿直被呛的喉咙咳嗽不停，奔到外头，大声咳嗽几下断续着“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下可是……更拿准了，咳咳，哥，你看你，说个谎儿也不会的，非要把咱家宅子点了才好，这爹娘也都瞧着，不是就讨个媳妇，妹妹还能不帮你？怕是看上了今日那小丫头吧？”
“对……”一句极其响亮的回答“噌”一下在赵莺儿身后冒出来，着实吓了一跳，赵莺儿拍拍胸口，沙哑着嗓子吼道：“吼啥，不就娶个媳妇儿，娶……娶……明儿莺儿就给你娶回来。”
不知是被烟熏了眼睛还是呛了喉咙，赵四瞅着眼前的赵莺儿眼里泛了泪花，赵莺儿也只觉得鼻尖酸啾啾的，几下拽出袖口里头最贴身最软和的那块白色衣衫袖，去给赵四擦弄滚落下的泪，赵四却越发哭的厉害，耸着膀子，一颤一颤的，兄妹无话，却胸中明了。
日落西山，这一天受尽内心的煎熬的最数王云儿。
坐立不安的在屋里怎么也呆不住，只好在院子里头转来转去，想起今日赵四的话语，便像一口老痰卡住了嗓子眼儿，憋得难受，又不可奈何，院子里头的人倒是以为她那只在看她们做活，更加不敢偷懒，倒是那瘸子老头，褶子堆里的小眼睛突地炯炯有神看向这边。
“云儿……”
王云儿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嫌弃和厌恶，爱搭不惜理的撇了一眼懒洋洋的问道：“啊……您老这又哪里不舒坦了？”
“借一步说话。”小老头眼神略带几分狡诈，王云儿倒是不怕，便带了屋里头。
“行了，说吧！”王云儿就自己坐下倒了茶水。
小老头低眉四顾左右笑呵呵的谄媚语：“你若想嫁与赵四，可是得小心那新来的小丫头，我估摸着，那赵四怕是相中她了。”
王云儿白他一眼，厌烦道：“就这话？那怕是瞎子都瞧出来了，还用你多说了。”
小老头依旧自语其说：“赵四若是买了她，那你……不得动动法子，自然，若是赵四并无行动且都好说，若……你得早作打算不是？”
“屁话，你成日就知道偷奸耍滑，赶紧做活儿去，没影儿的事与我瞎说。”王云儿一听这话更是心烦气燥，便就因了这不知，才恼的，于是，越发恼了。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小老头，正欲转头，一个熟影儿一下闪过钻到前头去了。
小老头激动地，一拍大腿，急瞪眼快语：“巧，巧的很，可是说来就来了，那不是赵莺儿那丫头吗？”
“莺儿？在哪儿？”
王云儿奔到跟前。
小老头照前头一指。
“到前头去了，若想的没错，准是去找老板娘去了”
王云儿顿时有点慌乱，囔囔道：
“那，那俺怎么好？”
“我给你出一主意，现在赶紧，去截住那赵莺儿……”
……
王云儿撒腿奔到了前头，一推前门，一股子华丽的风骚气与那后院的穷酸气倒是着实颠倒了天地，朱砂色的栏栅，惨绿的扇形雕窗门，楼下台子上戏子舞弄着裙袖，四处嗯啊的躁乱之音幸好都有那楼下唱曲儿的咿咿呀呀盖住了，王云儿四顾之下好在是瞧见了赵莺儿的身影，就在楼下。
家中赵莺儿跟赵四聊过，便在家左思右想，思来念去不知道那老板娘把那丫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打着什么算盘，若是今儿个这丫头被别人瞧上了，或许了别人家，那赵四可就没戏了，满家凑出那十两银子，再多可是给不起了，急不可待，便一气跑了来，要跟老板娘商议商议此事。
刚才寻了人，知老板娘正在里间请了教人，正于那丫头说教.便就在外头焦急等待，
“莺儿？你怎在这处？”
赵莺儿回头一看是王云儿，顿时脸涨得通红，欲语还休，一时结巴，“云，云儿姐……姐姐啊……我这想找老板娘呢！”
“这不白不黑的怎么这个时辰来？哎呀……难不成你们不打算做这家的活儿了，可别呀，我可舍不得你。”王云儿一把抓了赵莺儿的手亲昵温语自然是想逼着莺儿自觉讲出真话。
“倒不是”
赵莺儿被她这一问，一抓，反倒真有些心虚起来，别无旁法，就顺势也紧握了她的手，嘴甜了些说来“到了如此，莺儿也就不再相瞒了，平日里莺儿最是喜欢云儿姐姐的，自是，也知道云儿姐姐对我们兄妹两个照应了不少，也因如此，我更觉得跟云儿姐姐你亲近，就像往日里我说的，要是云儿姐姐做了我的嫂嫂，那哥哥的日子可就好了，可今个，说出来，怕惹了姐姐你生气。”
王云儿快眨着眼角故作不知。
“怎么？”
“妹妹我……实难开口”似有愧疚之色又接道“可确确的难为极了，全是我哥，他……瞧上了那新来的丫头，便就，打发我来了，云儿姐，莺儿我是不情愿的，可是怎奈何这一个亲哥哥，云儿姐姐，你可得多多体谅莺儿呀！”
王云儿心里还是不由得“咯噔”一下，暗幸那小老头早给了计谋，便不见为难之色，坦然笑语：“怎会，倒是，妹妹，你这会儿求人，怕是老板娘她也不肯，说来那丫头相貌姣好，这里面还花了银子教曲，一时半会儿她怕托不得身的，也是平日里你们兄妹也与我相好，倒是有个法子，不如我帮帮妹妹，若成了二人美事，可别忘了姐姐我呀。”
赵莺儿自以为她怕是突然翻脸，这如今看来，倒糊涂了。
“这……这话，可是真的？若姐姐肯帮忙，那自是再求不得的好了。”
“那别急，咱们后头去，你且，听俺慢慢跟你说。”
……
话说这里面里头王氏（老板娘），请了唱戏班子里头有名的老师傅来，寻思让锦金学上几样乐器，或是学上几首曲儿，可没成想，锦金这头只装作愚钝，便是要气愚了这婆娘。
“你这丫头，可确确的是要笨死了，倒不用劳烦我给你起名，直接喊你作笨丫头便是了，秀儿，把老师傅送出去吧，白费了这把子力气。”王氏一挥手里的帕子，那脸跟着涨红到了脖子根儿，随便的腔调吩咐身边的人打发了老师傅，自己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气闷得来回上下打量着锦金，“笨丫头，你爹娘喊你什么？莫非是名字起的古怪？人也便如此了？”
锦金心中方才的气，真真的消停了，瞧这王氏气的模样，便更是故作愚笨，低头玩弄衣角“名字，倒都是喊的丫头。”
王氏自是喜欢聪明人的，这番对话后，自是再瞧不上锦金，“我看你……是没爹娘的，方才还见你聪明的模样，这会儿我看是看走眼了，好了好了，出去吧，真是懒得瞧你。”
……
后头的王云儿利落的跟赵莺儿交代了自己的办法，便只请她回去等信儿就是，抬脚自己便又去了前头，刚下楼，斜眼就看见屋里头出来了人，各个脸色不喜，快步上前便拦了下来。
“秀儿姐姐，这里头丫头如何了？”
喊住的便是刚才给锦金盘头换衣的紫衣姑娘，看她长得跟瘦竹竿儿一样，一回身，更是柔弱无骨，转着调子道：“瞧，这不是师傅也白请了，怕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白长了一副楚楚可怜的俊模样，这笨起来，直得叫人看了生厌”
王云儿只听没再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