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灭官兵 远走大邑(1)
做匪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总被民追官捕,如同生活在枪口刀间,提着脑袋度日;九龙山弟兄虽然被百姓称作侠匪,没有被官兵追得紧,但也为官兵不容,犹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过一天算一天,终不是长久之计,参加国军固然要受管制约束,但弟兄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只是不知道弟兄们愿意与否,还有政府真正能否既往不咎,红玉正在思量,一个士兵突然来向陆国栋报告:“外面有一伙人持枪硬闯进来,阻挡不住,两个弟兄还被打伤!”
陆家院子并非深宅豪庭,士兵话音刚落,穿山甲率众气势汹汹已冲了进来。九龙山弟兄在外游荡多时,穿山甲是个急性子,见红玉久久没有出来,觉得情况不妙,就率领九龙山弟兄冲了进来。
红玉赶紧抬手拦住:“王大哥不要无礼,陆将军没有为难我,还不快向陆将军致歉!”红玉刚说完“致歉”,就感到说得似乎不太合理,正要说什么,陆国栋接住了话头。
“所谓不知者无罪,致歉就不必了!”陆国栋见穿山甲像是个领头的,红玉称他大哥,想必有些来头,就问,“这位仁兄是?”穿山甲一拍胸脯:“本人姓王名川,江湖上人称穿山甲!想必你就是打败子虚道人的英雄陆海空?”“陆海空”是人们送给陆国栋的雅号,传言陆国栋有感于我中华军力落后,谈军事言必谈陆海空,在黄埔军校时曾上书校长要致力于陆海空军的建设,打造世界第一流的中华陆海空军,校长回信中有一句“尔乃名副其实的‘陆海空’!”从此陆海空这个雅号不胫而走,陆国栋觉得这个雅号也不错,“陆”正是自己的姓,心里说“好!”,就把这个雅号当作自己的又一个名字。穿山甲在和弟兄们的闲聊中,从元通籍匪中得知了陆国栋这个雅号。
“啊,原来是王大侠,请坐请坐!”陆国栋哈哈一笑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陆某陈年芝麻旧事,不值得一提。我看你九龙山弟兄个个也是当今英雄好汉,只是可惜……”陆国栋说到此故意打住了话头。
穿山甲这个急性子当然马上就接住:“只是可惜什么?”
“唉,只可惜无用武之地!”陆国栋又话锋一转,叹道,“不过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穿山甲就问:“助我们一臂之力,那怎么个助法?”
陆国栋说:“日本鬼子虎视眈眈,妄想吞噬我中华锦绣河山,你我若能上前线杀敌寇,为国效力,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穿山甲还不明白,还在糊涂,大小姐先前还在考虑怎么救人,现在却和这个陆海空简直就像熟人,就在红玉旁边坐下,满是惊疑:“将军意思是…?”
陆国栋说:“刚才我和红玉小姐谈得投机,九龙山弟兄上山为匪都是事出无奈,虽为侠匪,但做匪终不是长久之生计,如能弃暗投明,加入国军,为国效力……”
没等陆国栋说完,穿山甲就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要我们到前线去送死!我九龙山弟兄个个英雄好汉不假,想让我们投降,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还想让我们替你当炮灰,收起你的春秋大梦吧!”
陆国栋被穿山甲一阵抢白,一时竟然语塞。
红玉见陆国栋面带尴尬,就打起圆场:“陆将军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们不妨也可以考虑考虑。”
穿山甲素来对红玉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既然大小姐这样说,也就不再言语。红玉知道穿山甲现在的脾气,就是错了的东西,穿山甲未必推辞,只要是自己的意思,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照样执行。历经几年拼杀,红玉在九龙山已树立起绝对威信,众匪敬若神灵,穿山甲对红玉最初是敬,现在由敬生爱,当然他认为自己对黄莺姑娘把握性可能大一些,红玉对他若即若离,但他还是更喜欢红玉。
陆国栋说:“岂能说是投降,古有良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弃旧图新加入国军为国效力,戎马报国杀日寇才是我中华男儿之英雄本色!红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一代蜀州英雄,要是陆某有朝一日创建一支强大的陆海空军,要使陆军天下无敌,把鬼子打得鬼哭狼嚎,死无葬身之地,第一任女司令非红玉小姐莫属!”陆国栋高谈阔论,转弯抹角,牵强附会又说到陆海空,却有些偏离了刚才谈论的主题,自己也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古话也有些不当,还不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恰当。
“将军真会说笑!”陆国栋虽然有些偏了主题,红玉却正好顺着这话说下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打鬼子是我们中华儿女义不容辞的共同职责,加入国军确实才能更好上前线杀敌,怎么能说是投降当炮灰!朱威大哥就先行加入国军,我和王大哥回山之后再作商议。如若我们从军,陆将军还得给我们一个正式文书,政府有个批文方可。”说罢,准备起身告辞,又回头瞟了一眼陆国栋,两眼似含情脉脉,陆国栋看在眼里,并不理会:“红玉小姐之求合情合理,待我回崇庆县城拟好公文,取得政府批文,就派人送到。陆某期望早日再见红玉小姐芳容!”陆国栋说完,向红玉看去,二目相视,说当初相见恨晚不假,一见钟情才是真,二人心里早已互生爱意,只是心照不宣,一张窗户白纸没有戳破,刚才陆国栋只是故意装着视而不见,心里却巴不得红玉的眼神。穿山甲不是糊涂虫,情敌的眼睛更是犀利,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又无可奈何,扫了陆国栋一眼,把牙齿咬得“嗤嗤”作响,好像在说“我要生吃了你!”
红玉率众离去,陆国栋送到江边,送过西江桥。
暮色茫茫,陆国栋久久停留在桥头。红玉已走了好远,忍不住还是几番回头遥望,两情依依,相互全然不见。一个时代局限的爱情,就是这样有口难开,一个兵一个匪,一个身份差异的爱情,就是这样沉寂在心海,童话般的美丽爱情故事,大多在今天的影视里发生。
黄果陪着陆国栋送别红玉,见到此时此情,心里早明白了八九分,就说:“老弟,有梦中情人了吧,可是怎奈‘落花流水花已去,流到江边空余恨’,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美丽女匪让你心醉神迷了。那黄某也学学罗老夫子,做个好事……”黄果又是故作停顿,抬头遥望天空。
陆国栋一笑:“夫子风流倜傥,思念娇妻爱妾了!”
黄果也笑笑:“一轮皓月当空,夫子倒想做个月下老人!”
陆国栋望望天空,想起李白来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吟风咏月完毕业,却又文不对题:“可叹可叹,红玉之弟兄视死如归,人马兵强马壮,幸好今夜鸿门宴变成了订婚宴、赛诗宴,否则我陆家院子必定荡然无存,你我等今天命也休矣!”
陆国栋说得没错,当初陆国栋正是想设一鸿门之宴,边尔康回山报信走之后,罗秀仁的话让陆国栋改变了主意,诱捕一个行侠义的江湖美女侠匪,当被天下英雄和百姓嗤之以鼻,所以今天红玉不仅安然而去,自己的还得送上一程,虽然今天事与违愿,但结果比初衷鸿门之宴好过十倍。
红玉率众回到山上,弟兄们见崇庆县名流对大小姐都有庇佑,对红玉大小姐更是刮目相看,感到无比舒畅,前途广阔一片光明。
一日,众匪列队,红玉一脸严肃:“日寇侵我中华,屠我弟兄,辱我姐妹,七七事变,北平落入敌手。我九龙山弟兄个个乃血性男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穿山甲振臂一呼:“只要大小姐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决不拉稀摆带!”“拉稀摆带”为蜀州一带方言土语,也是袍哥用语,意为“含糊”。
众匪齐声响应:“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决不拉稀摆带!”
红玉又说:“我堂堂中华之富饶土地,虽然广大,但被小鬼子一天一天不断蚕食,鬼子飞机还携带炸弹炸我天府之国,前些天竟然还轰炸了我崇庆县的王场,毁了我百姓房屋,伤了我人民,实在是可恶之极!我想率领众位弟兄和国军一道出川,痛击日本鬼子!”
众匪中不乏凶恶之徒,一听说要去打日本鬼子,又是另一种精神,比他们上山为匪之前所干伤天害理之事还来劲,顿时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打鬼子,痛快!”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两个军人策马来到眼前,众人甚是惊异,其中一个竟是朱威,朱威现在穿着国军制服,俨然一名军人!红玉知道朱威今天要来,所以刚才集队。
朱威二人跳下马,同红玉和九龙山弟兄打过招呼,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封公文递给红玉,红玉打开一看,是军队和政府联合公告,大意是:红玉九龙山众匪所犯之事均既往不咎,即日起编为18师3旅新编一营,驻军三郎镇。
红玉所住九龙山就是三郎镇属地。
朱威又说:“大小姐如若没有意见,委任状和军服改日送到,另外陆将军还有一封私信要交与大小姐!”
红玉接过信打开一看,脸上顿生一片红云。
朱威偷眼一看,好像是一首诗,看得很快,一目十行,他就没看清楚,只能瞎猜:该是情书一封吧!
是情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