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过去,唐小鱼差点没认出唐晓棠来。
记忆中那个总喜欢微扬着下巴,言语中带着自信自傲,色如春花的少女肤色晦黯,发髻乱蓬蓬的,半边脸有明显的指甲挠出的伤痕,估摸着,是那家正房大太太上手揍的,半张脸红肿着,一只眼都被挤细了。
她梳着妇人发髻,身上穿着潞绸小袄,襟口开得大。这样的穿法一般只会出现在那些举止轻佻,出身下层混堂子的妇人身上。唐晓棠留着长长的指甲,染了鲜红的丹蔻,腕上,脖颈上缠了金银丝绞的流苏长链,里头镶着几块成色并不太好,却色泽亮丽的绿松石。
单瞧着她这一身的穿着打扮,看来那马商挺宠她,但只怕并不敬重她。也是,一个外室女,连个名分也没有,色泽再鲜亮,也不过是男人的一件玩意儿,怎么可能有什么尊重?
只是唐晓棠自小受家里溺爱,又是个心气儿大,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就至于沦落到给人当外室的下场了。
唐小鱼拿眼细细地打量着她,见唐晓棠略显丰腴的身体抖得跟张秋叶似的,一时兴致索然。原本还摩拳擦掌的要打一场仗,结果这一上场,发现敌人都瘫在地上举了白旗,就如蓄了半日的力气,结果一拳头打在空气里,连处着力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什么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将袖口拉到手背上,垂眸看着跪在下头狼狈不堪的女人。
细算算,唐晓棠还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可是她一脸的铅粉,一身的风尘,看着已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也用不着她问,便知道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如意。那马商来自荆州,离着唐家庄相隔七八百里地,唐家怎么舍得将她送于旁人做个连妾都不如的外室?照着唐老太太那样孤高的性子,贪利的骨性,唐晓棠这样的容貌,断不能让唐家就这样给贱卖了。
或许是在她不知道的这些年,唐家发生了什么变故?
唐小鱼其实对唐家会怎么样并不是很在意,不过唐家人虽然一家子都不地道,里头还有一对憨厚的双生兄弟,唐百年和唐百龄,当年可是救过她和娘性命的。旁人唐小鱼不管,那对兄弟的境遇她还挺挂心。
“你对旁人说你是我姐姐?”唐小鱼开了口,目光在唐晓棠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似笑非笑地说,“我倒不知道这世上我还有个姐姐。”
唐晓棠听着她的声儿,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忙抬起头,努力在脸上挤个笑脸出来:“小鱼妹妹,您不记得我了?我是晓棠,你大堂姐啊。”
唐小鱼没吭声,拿眼瞥了瞥了伍卫,伍卫心领神会,手掌一翻,一道掌风刮过去,直接扇在了唐晓棠完好的另一边脸上。伍卫力道拿捏得好,又没有直接贴着肉皮,掌风刮过去,唐晓棠脸上生疼却也不会留什么硬伤,只是脸上立刻肿了一片,这下子两边儿总算对称了,伍大头领因为强迫症拧皱的心终于熨平实了。
唐晓棠却是被这巴掌扇得发了懵,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挺着没让它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