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不知道啊。”那太监颤声说,“王爷您进宫后不久,奴婢突然看见这桌子上多了只陌生的匣子,问了院子里所有的人,没有看到这匣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奴婢斗胆将这匣子打开,就瞧见、瞧见了……”
李渐手一松,向后退了两步。
能有这手段的,满京城数不出三五人来。
他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匣子出神。
荣王知道了,他抓了乔玄,并且知道了颜玉簪的身份。
这只匣子,是他给自己的警告吗?
过了很久,他对总管太监说:“去传信给陶蔚然,乔护卫已经回来了,请京兆府不必再费力寻找了。就说本王承他的情。”
还有,他阴沉着脸森森地说:“这院子里的人也太没用了些。本王用不着这些白长了俩眼什么也瞧不见的人。都处置了,一个也不要留!”
荣王府半山月居。
荣王面前放着一只铜盆,盆里凝着半盆碎冰,一只夜光杯放在冰块里,琥珀流光。他端起酒杯,将酒口放在鼻下闻了闻,闭目回味半晌,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冰盆里。
“唉,剩的不多了,得省着些省着些。”
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象牙棋称,纵横交错之间黑白棋子彼此厮咬却又泾渭分明。
“唉,老了老了。”荣王顶着盘中局势看了半天,像是小儿耍赖一般突然伸手将棋盘抹得一塌糊涂。
裴简也不生气,只是捡起盘上的玉石棋子,对着荣王说:“舅舅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了,再不叫他起来,只怕明天走不得路了。”
荣王冷笑一声:“才一个时辰而已,你莫管他,让他也好好记得教训。”
说实话,裴简内心也未必是多想帮着糊涂舅舅求情的,他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将外祖父的棋匣拿来过,把棋盘上剩下的黑子全都扫了进去。
“再让春意拿点酒来吧。”荣王把葡萄酒喝完,便要叫婢女进来,“你要不要也来点?”
“太甜了,我不喜欢。”裴简说着,摇了摇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昨日来了消息,蒸的那批酒已经运进了京城。回头孙儿送几坛给您尝尝。不过听说那酒太烈,如刀割喉一般,只怕您不习惯。”
荣王舔了舔嘴唇:“笑话,这世上还能有本王咽不下喉的酒吗?不过听说那是你蒸出来用以疗伤的东西,我就不糟蹋了。”
荣王世子李坦跪在院子里,因为半山月居是凭山而建,地上皆是山石,冷硬硌骨,夏至悄悄给世子爷膝盖底下垫了个草蒲团,得亏有这东西,不然跪到现在,李坦的膝盖只怕要青紫红肿,起都起不来了。
冬日的阳光虽然明亮,但照在人身上并不难受,反而有种醺然之感。
李坦跪在草垫子上,身子虽然看起来还挺得笔直,但晒了这么久太阳,腰毕竟有些发软,眼皮子也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屋里老爷子的火气消了没有。
开始时还有些心焦愧疚,时间久了,他反倒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一双湖绿色缎面绣百合花的绣鞋停在他身边,半山月居里头的丫鬟又给挪过来一只草垫子,身披着宝蓝色绣百花迎春锦缎大氅,头戴风帽的女子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李坦半睁开眼睛,往身边瞥了一眼。
“你来做什么?”
“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