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我的错吗？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婴儿，我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以我婴儿之力能灭杀了六位化灵境的宗老？灭杀了千百名不凡的弟子？我要是有这个能耐，你们这群羞辱我的人还会活着吗？”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唯有莫掌门一人缄默不语。他了解所有的事，莫邪的话都是错的，但也都是正确的。那时候莫邪只是个婴儿，而一切的导火索则是莫掌门自己。倘若他没有刺出那一剑，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莫邪情绪激动，他扫视了一番众人继续说道：“不就是要找个发泄口吗？不就是要找个背锅的吗？怨天你们怕被责罚，恨魔你们又斗不过。怪罪别人，又有失公允。恰巧有个无父无母的婴儿，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没有后台撑腰，当替罪羊再适合不过了。你们真可悲，你们真可恶…”
“住口！你这妖孽休要发狂！张扬速速将他灭杀，不要再让他妖言惑众！”吴堂主怒吼一声，打断了莫邪的话。张扬更是闻讯而起，持剑袭去。
看见凌厉的剑势，莫邪往后急退，他心里清楚与张扬的差距。张扬是青年一代里的第一人，境界高深战法超群。自己若仅凭着剑爷所授的一招半式，怕是难以抗衡。
剑爷此刻也很担忧，张扬气境大成战法不凡。斥字本源的规则只能在同境界碾压，越境无用。反字决也是建立在同等级的基础上，越境施展毫无意义。
天玄殿附近有天神法阵，剑爷绝不会冒着被再次封印的危险而施展威能。情急之下，剑爷只得告知莫邪这一切。他希望莫邪坚持住，坚持到自己想出办法。
张扬一出手便是《天玄剑法》，莫邪只能用黑剑抵挡。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莫邪技法拙劣挡了几个回合便再难支撑。
张扬境界高深，见其防御溃散。立刻念动剑诀，准备施展气境大能。
修炼一途，武境炼体，体成御气，气满凝丹。这御气境乃是鉴别优劣的存在，一辈子困在武境的人很多，唯有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跨入气境，接触到修行的真谛！
“这是……这是‘聚风剑意’！”人群中，一位年长的弟子惊讶地喊了一声，当即所有人都震惊了。
聚风剑意乃是《天玄剑法》中很精妙的剑招，以自身真气引动周遭风势，能让自己身法速度提升一个很大档次！
广场上，张扬的长衣无风自飘，锋利的长剑上更是包裹着一层银芒。忽然剑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残影，眨眼之间张扬已经移动了莫邪的身后。
“呲呲”几声，莫邪的背上便多了近十道伤口。此刻，张扬完全可以一剑轰杀莫邪，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心里很愤怒，唯有将莫邪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剑影以肉眼所不能见的速度闪动，莫邪的后背瞬间多了几十道剑痕。
“噗哧”几声，数道血流溅射。“呲啦”几声，几块肌肉被撕落。众人观之心有不忍，毕竟莫邪的后背此刻连脊骨，内脏都能看的清晰。
差距太大，疼痛太大。莫邪终于无法抵抗，无力地趴倒在地。
这时候莫掌门真的害怕了，黑龙的话他铭记于心，因此才隐忍如此之久。若是下一刻莫邪死了，黑龙降临。那这些年所背负的一切，都将是无用之功。
“张扬，适可而止吧。你境界之高，这样对战本就不公平。莫邪受此伤势也算得到惩治，今日就此作罢，休要再战了。”
莫掌门话飘入了张扬的耳中，他停了下来了。但他的脸上有肉在抽动，嘴里有牙根作响。终于他还是没忍住，爆发了出来：“我知道莫邪是您的儿子，但即便这样，你也不能破坏比武审判的规矩！”
张扬一语掷地，威力惊天。他没有理会惊讶的众人，继续激动地说着：“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莫邪他是魔族！他一出生就把您妻子吸成了干尸，原来的长老和老宗主要杀他，您袒护了，还勾结魔族的黑龙灭了天玄宗！我不知道掌门您跟魔族有什么关联，但我知道你跟莫邪一样都该死！”
听到这样的话莫清风笑了，他笑的是那么委屈，那么荒唐，他看了看几位堂主心里便明白了。这些人对当年的事都有了解，但是对一些关键的东西却都不知。他们传出这些谣言确实不对，但是对莫清风而言却又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这一切对莫邪而言是不公平的，那对于莫清风来说更是如此。这些年他如坐针毡，夜夜难眠，早就痛苦至极，今天他想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他不想在忍受下去了。
“没错，莫邪是我的儿子，他也确实是魔族的子嗣。”
莫清风的话引动了轩然大波，重伤的莫邪听闻更是难以承受。
莫清风摇了摇头，继续说着，他把一切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有些是人们了解，有些是人们曾猜想过的，有些则是让人惊恐的。
“莫邪不能死，一旦他的生命遭受威胁，恐怕黑龙就真的会降临！”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在消化这些信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唯有一个人他哭了，他拖着重创的身子站了起来。哭的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我，我是魔族？你是我爹？哈哈，太悬疑了。我十五年的梦魇竟然是自己的亲爹，我十五年来所受的苦难竟然是咎由自取，这十五年来我之所以能活着，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威胁。我难以接受，我绝不接受。我不是魔族，我也不是黑龙的子嗣！我更不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莫邪吃力地握着黑剑，继续颤颤微微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是你们错了！”
剑爷觉察到了莫邪心中的异样，慌忙喊道：“莫邪，不要做傻事……”
“扑哧”一声，黑剑刺进了莫邪的心窝，穿透了他的身体。胸口那个龙形胎记，也被黑剑穿破了。
此时，莫邪没有倒下，跟十五年前一样他也没有死亡。他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相信这一切。
十五年来的梦境，在这一刻完整的呈现。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变成了真实的。这一刻他绝望了，原来他的存在真的就是过错。原来自打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对立面。
“剑爷，原来我是个魔鬼，是全天下都讨厌的魔鬼。剑爷你会因此嫌弃我吗？求求你不要讨厌我好吗？”
莫邪哭的好伤心，好委屈。但他还抱有一丝期许，他希望那个给他信念，给他新生的黑剑不要抛弃他。
黑剑听到了一切，也明白了一切。
“放心吧，废物！这个世界还需要我来改变，我们还要一起主宰世界呢！”
黑剑的声音很嘹亮，莫邪听的很清楚，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甚至连山顶古院中的人都听的很清楚。
“莫邪，你是个好孩子，爷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他们口中恶魔，在爷的眼里你温柔，善良，是爷最喜欢的剑主。”剑爷说着说着，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全身心地接受我的本源吧，用你的身体感受我的心吧，用你的双眼看着吧，我会把这群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统统灭杀！”剑爷说着，便有一股巨大的黑气从黑剑中喷出，变成了一团黑雾。
就在这一刻，天玄殿的天神法阵被触发了，一道阵法光幕在大殿上空浮现。复杂的符文转动，一道金光随之射出瞬间穿透了黑雾。
“啊！”剑爷发出一声惨叫，但他并未因此退缩。黑雾越发浓厚，有向四周扩散之势。
“咻咻……”又是数百道金光，黑雾顷刻间千疮百孔。
黑雾中，莫邪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向他走来。那是一个遍体鳞伤老头，他的胡子很长，就跟莫邪幻想中的爷爷长的一样。
莫邪笑了，笑的很开心。他想抱抱剑爷，想感觉一下亲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嘣”的一声巨响，黑雾溃散了。天玄殿上的法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也变的暗淡了。
一道黑色的光柱自莫邪头顶喷出，直冲九霄而去。插在莫邪胸口上的黑剑消失了，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痊愈了，他的双眸此时没有一丝眼白，漆黑、空洞、令人胆寒！
望着莫邪的眼睛，莫清风颤抖了。他经历过那一刻，他知道那是什么威力。“所有人，立刻离开这。”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直到看见张扬化为灰烬，所有人才惊醒过来。
有尖叫，有疯笑。有人逃跑，有人吓尿。
黑炎自莫邪体内迸发，开始向周围扩散。凡所触及之人，连感受痛苦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化成了灰烬。
黑炎的火势越来越大，它开始凝结，凝结成了一头小炎龙……
莫清风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没有跑，他知道逃跑没有意义。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那条火龙，他看到了数千人同时化为灰烬，他不想在经历一次炼狱……
他是天玄派的掌门，他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他缓缓地向莫邪靠近，几米长的小炎龙发现了他，但却没有攻击，甚至还让开了道。
“莫邪，一切都由为父而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饶恕他们吧！”
莫邪瞪着漆黑的双眼，歪着脖子冲他说道：“十五年前，我便警告过你。你让我饶恕他们？这十五年来谁又饶恕过我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