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宽既然不想扔下自己分管的工作领域,就不得不加倍的讨好巴结好江沛元。同时对于培养和江俊杰的关系也非常注重。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江沛元能不能当得上这个发改委一把手,都不能得罪了这父子二人。即便是现在的江沛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常务副,想要黄宽是哭是笑,不过就是翻手云雨分分钟的小事一桩。
江大少和黄宽打电话很少用上这样的口吻。通常情况下一般都是照顾黄宽和给他好处利益的时候居多,开口相求更是少见。所以今天的电话一打完,黄宽就意识到不对劲。看来这个什么林翰林飞的,对于江俊杰来说,意义非同凡响。是该轮到自己也要下大力度“回报回报”江大少的时候了,只要那个林氏兄弟满意的话,江大少自然也就满意了。所以才有了他臭骂谢鹤鸣的那一通电话,江俊杰把林翰遇到的困难全盘转述,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处理“要求”,只说要给他这位兄弟“灭灭火”。其实黄宽多少还是有点会错了意。
正因为江俊杰很少求人,所以这回可算是“求”到他一次了。而事情又发生在自己所在的末阳市这一亩三分地,如果不办的漂漂亮亮的实在不好和人家江大少交代。此为其一;其次江俊杰未必说就把这事看的有多严重,林翰是机缘巧合的帮到过他和沈雁紫几次,不过这还不足以促成两个人之间就能达到了莫逆之交的程度。帮肯定是要帮的,但是不会去下死力。他只是对于林翰气急败坏的态度感觉到“好玩”,会是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林大仙气成这样?“灭灭火”这句话也就随口说给了黄宽,并不含有什么其他强硬的指向性要求。
黄宽想的就复杂多了。听江俊杰转述的事情经过,也确实是谢鹤鸣的这个外甥一家在胡搅蛮缠,想要使诈讹人,根本一点占不到理。虽说就算是林飞先动手打人,但是造成的后果实在是微乎其微,只能说于哲京算是“吃亏”了,可没有其他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反过来林飞也已经被扣在了派出所,还要面临着丢掉工作的危险。更何况林飞的哥哥和母亲医院也去过了,赔礼道歉的态度非常诚恳,还要领着伤者做全面的身体检查,承担因此产生的一切费用。是于哲京一家自己有理反而干出了不占理的操蛋事,死活不肯给林翰下这个台阶,惹得他急了才找到的江俊杰。
事情很简单,就摆在那里。怎么样能给林翰“灭火”成功?自然是要把于哲京一家收拾的越狼狈越好。现在可不再是利索的马上出院,不追究此事了那么简单了:江大少被惊动了,林翰也被惹的火起,得必须是于哲京一家人反过来给人家“赔礼道歉”,方才有可能过关。这个思维有些颠覆了,要县委副书记的亲戚明明占着理,还主动去和外人求饶卖好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谁叫他们遇见了硬茬子了呢?这个头不低也得低。
谢鹤鸣被骂的稀里糊涂,随后才从老领导的转述中弄清楚了事情经过和里面涉及到的敏感人物,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该怎么做,吃透了黄宽的意图。十几年的相处,别人不敢说,黄宽的心意他还是最最善于揣摩领会的。自己得“大义灭亲”了,要严肃处理于哲京和谢玉莲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终日里打着自己的旗号颐指气使的母子二人了。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有没有占着理。唯有如此,老领导的雷霆之怒才能消散,他上面的敏感人物的诉求也才会得到满足。
官场里的事就是这样,不通过表象看透其下面隐藏的实质性东西,你就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员。而有时候的小牺牲、小隐忍也正是为了谋图更大的利益和更长远的安稳。眼前的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谢鹤鸣没有丝毫的选择余地,他必须得让黄宽、江俊杰满意,进而叫林翰、林飞兄弟满意。相比之自己的妹妹和外甥,算你们倒霉吧,谁叫你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以后再找办法补偿他们母子二人吧。
既然要让步、妥协,那就要做的彻底一点。反正这个脸必须得丢,就不如把功夫做足,不但要让林翰解了恨,甚至要他感觉到自己是在“仗势欺人”,都不好意思继续下去了,这样的效果显然好过隔靴搔痒,虽然也办了事但是力度若有若无,叫人一点都不痛快来的好。谢鹤鸣到底是有两下子的,权衡事件,找到了切入点,从最要害的部分开始做起。首先就是释放林飞。
派出所放了林飞,不再做任何追究。这就是对林翰最好的交代,用实际行动表了第一个态。谢鹤鸣还特意又给政法委书记王莆元沟通上,请他过问一下案件负责人,既要把人放掉,同时又要掌握住大原则。这也是他的精明之处,如果林飞是一个杀人犯,再是谁要求,他也不敢大胆的做这个主,毕竟原则和底限得保留住。之后就是把电话主动打给林翰,姿态也放的极低,一口把错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这是表的第二个态。谢鹤鸣的印象里,这几年来就是和招商引资来的外地大公司老板,能给地方带来莫大收益的财神爷们对话,也不曾用上这般恭敬十足的口吻态度了。
之后他在明确了林翰的反应之后,又表了第三个态。就是次日一早要亲自带着林翰去医院给他“出气”。这恐怕也是整个事件的重中之重,不给人家看到自己大义灭亲,杀鸡儆猴,始终难以平林翰心中之愤。这个环节必须得有,唯有如此,事情才有圆满“落幕”的可能。
梁兴博接完王莆元的电话后,又给几个副所长打了电话,终于询问出了有关林飞的案子始末。得知不过就是一起小的不能再小的打架,心里也就松了口气。这就不叫事了,什么程序法规的都不用管了,可以直接放人了。县委两个副书记一起开口,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节外生枝乱整事,乖乖地执行好了。
梁兴博把林翰母子二人一定要让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候,说马上就去办理相关手续,把林飞带出来。林翰摆手拒绝他的邀请,说道:“已经很晚了,梁所长也需要早点休息,您只要把我弟弟放出来就行了,不敢再去办公室打扰了。”梁兴博听到了谢书记是如何跟这个青年人说话的,知道眼前的主绝对是个重量级人物,自己这样的小角色跟人家可是靠不上边的,不敢再多说,只道:“那好那好。林经理您稍等,我去办。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溜烟般去往后面的办公楼。
俞之敏半天说不出话来,看过林翰的眼神里全是惊奇和诧异。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瞬息之间出现了这么大的转变。派出所不肯放人,于哲京一家不肯松口,魏厂长也决定了要开除林飞。已经近乎到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步了。林翰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了个电话,就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个梁所长,马上就要放出林飞。同时高高在上的县委副书记谢鹤鸣打来电话竟然低声下气的和林翰承认错误,还许诺一定要狠狠地收拾谢玉莲和于哲京母子。
俞之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一切发生的太出乎人意料了。小声地问林翰,声音似有些颤抖:“小翰……你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啊?”林翰也不隐瞒,和母亲解释道:“妈,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省里的朋友。他家里很有些能量,没想到这次帮了咱们。”俞之敏就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有点不安。林翰了解母亲的想法,安慰道:“妈你放心,这人是正道里的人,我和人家能结交上也是偶然的机会,您儿子不会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俞之敏又点了点头,这回就好像笃定的多了。还略有些骄傲的神采,自家的儿子能耐了有出息了。这样天大的难事,小翰都能从容的应对,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林翰也就陪着她呵呵傻笑一下,抓起母亲的手揉搓着,心中平安喜乐。
门洞子里一个人影闪动,慢慢走了过来。林翰很警觉的问道:“谁?”那人影听到了林翰的声音,更加紧了脚步,出现在灯光下。俞之敏惊呼道:“二蛋?这么晚了,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这人林翰也是识得的,原来就是自己家的老邻居,从小和林飞一起玩大的铁杆哥们二蛋,现在和林飞也是在一个厂子一个车间干活,平日形影不离。
二蛋圆圆的脸盘,一点不脱儿时的稚嫩,模样像是小时候的加强版。这时一脸焦急的上前说道:“翰哥你回来了。我今天是晚班,才从厂子出来。飞哥的事传遍了厂区,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在干活,离不开位置。一下班就紧着先回家打听,我妈说他还在派出所没出来呢,说您也赶回来了。我……我不放心,就追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