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曹弘去而复还,带给了林翰和俞之敏比较真实的消息。出警抓人的其中一名警察,是曹弘平日里关系很好的哥们。这名警察的说法,和俞之敏得到的说法,完全大相径庭。
林飞在车间干活,确实把计量员于哲京打了,这是事实。不过原因现在说不清楚,因为当事人一个在医院,另外一个林飞现在虽然就在派出所,但是他死活不配合。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警察的问询,一个字也不说。办案人员现在正准备再联系厂方现场的目击者了解情况,这也是林飞迟迟不能被放走的原因之一。
俞之敏的眼圈红了起来,生气地道:“这孩子傻不傻,警察问话,怎么不回答啊?有什么事就说啊,就那么闷头憋着一个字不讲,到底是怎么了?”曹弘就温言先劝住她,接着说道:“还有你们最关心的事,就是于哲京的伤势。我们的民警在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观察备案,情况也绝不是对方家属说的那样,被打成重伤啊,无法站立行走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个于哲京就是鼻梁挨到了林飞的一拳,软组织受挫形成的闭合性外伤。通过医院的拍片显示,没有明显的骨折移位迹象,说白了,就是小小的轻伤。患者其他的身体部位没有任何不适,体征平稳,派出所现在把医院的诊断书复印件都拿回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颗强力定心丸,林翰听了后心情大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轻伤,一切都好说,没什么大问题。充其量就是花钱给人家治病呗,一个鼻梁轻伤,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同时也可以考虑进入派出所调解程序了。事实摆在那儿,所谓的这点轻伤,根本构不成任何刑事犯罪。就是有人想把事弄大,条件也不具备。想到这里有点担心的问曹弘:“那你说他们家属要死要活的把伤势夸大到那种程度,会不会……会不会想做个假象,以此来勒索或者报复我弟弟?”
曹弘思索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吧。诊断书在这里呢,这就是事实啊。派出所又不是谁家开的,想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黑的还能变白?不可能。”想了想又道:“林翰,不过现在有两件事必须要处理好,第一就是你弟弟林飞不开口。我们得弄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口录口供配合警察。我们已经都给他看了医院的诊断书,也说明了于哲京的伤情,按理说无论理亏在哪方,后果都不会大到双方无法承担,没有必要不说话嘛,毕竟不说明情况这是不客观的;另外他这种行为,肯定要排除他是个非常明白法律常识、懂得自我保护的法律界业内人士。通常只有这些人才不会轻易开口说话,有什么话都是等到律师来到以后再说。”
林翰插嘴道:“他不懂的,不懂。这不可能是还要等什么律师来,这小子的脾气从小就犟的没边,一定是自己想不开某件事,才迟迟不肯开口说话。”俞之敏也连连点头,林翰和林飞兄弟连心,分析的非常贴近,她也知道二儿子的脾气,所以表示赞同。
曹弘说道:“接着咱们说第二件事,说说这个于哲京。你们刚才提起的这个人有特殊的身份。”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和县里的谢鹤鸣谢书记有亲戚这层关系,我也通过我这哥们打听了。听说谢书记本人正在乡下调研开会,人也没在县城,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反正目前为止我这哥们在办这个案子,他还没接到什么上面明里暗里的一些具体指示。”
俞之敏问道:“可是那为什么之前我来,不许我见人?”曹弘苦笑道:“阿姨,无论大案小案的口供没有录,当然不能随意见不相干的人,这是规定和程序啊,调节也好,法办也好最后都要按着口供供述的事实来实施的。”林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弟弟肯开口录了口供,就存在能放出来的可能了吧?”曹弘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在医院的时候,那个挨打的于哲京和他的母亲很狂躁,口口声声的扬言要你弟弟好看,说要把他弄进去蹲几天。尤其那个于哲京,不停地就说自己头晕恶心,站不稳脚步,还干脆办了住院手续,死赖在那里不肯出院。”
林翰皱眉道:“小飞和他一定是早就有嫌隙,这次是个爆发点。于哲京怀恨在心,所以才这样处心积虑的想算计他。”曹弘又压低了嗓子道:“于哲京的母亲当时就在喊‘我们也不想讹他那两个破钱,我们家不缺那点钱,我儿子挨打了这冤枉气,别指望着赔钱就能了事’。这言下之意,就是还想把事闹大。”
林翰点头道:“于哲京看来想算计我弟弟的心思由来已久了。不然不会因为这么大点的冲突就不依不饶。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有必要去他们那里看看,以家属的身份,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曹弘表示赞成:“而且事不宜迟,我看你现在就过去最好。只有他们不想再挑事了,后面的事才好办。”
林翰握住他的手道:“曹弘,本来咱们许久未见,应该好好叙叙旧,尽一下同学情谊;可是你看我家里这事闹的,一上来就要给你找麻烦……”曹弘嘿嘿的憨笑,说道:“你说的外道了。同学情随时可以叙的,眼前当然是你弟弟的事要紧,别想那么多了,快去吧。有什么事你随时找我,我尽我能力帮你就是了。”说着和林翰互留了电话号码。
林翰也确实顾不得再多和曹弘客套了,拉着俞之敏就走。临走想了想又叫住了曹弘,小声说道:“曹弘,你和你那哥们说说,看看他能不能给林飞带个话。告诉他就说你哥哥回来了,要你尽快的把实情说出来,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别保留,不然就别想叫人捞他出去了。”曹弘点头道:“我去试试,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翰又问准了于哲京在县医院的病房号,就和俞之敏一起打车飞奔医院。下了车看到医院门口守着许多商贩,水果、补品之类探望病人的商品琳琅满目。便买了些香蕉苹果橘子之类的,装满了一大袋,又去旁边的花店买了一大捧鲜花。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林翰这么做倒未必是“有所求”。既然是来探望,就得拿出点诚心实意来。态度摆端正了,才有继续下一步解决问题的希望。俞之敏心中惴惴,紧跟着儿子一起来到二楼内科的206病房。
这是间单独的高配病房,一次也就是只针对一个病人入住。看来这个于哲京的家里经济上果然“不差钱”,一个小小的鼻梁软组织受伤,也要住进这么高端的病房。林翰和俞之敏看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围着病床站了好几个人。一个中年戴眼镜的男子正在高谈阔论,好像说到了什么点子上,周围的人纷纷带着笑意频频点头。
林翰礼貌的敲了敲门,所有的人就一起转头看了过来。娘俩一起进到了房间,站在离病床一米多远的地方就停步不前了。床上的病号大概二十多岁,长长的头发浓密的盖过了脖颈,两只耳朵上一面带着一个小耳钉。尖削的下巴比常人突出一截,鼻梁上缠着白色纱布。露出一口黄牙正在瞅着中年男子傻笑,此人不用说就是于哲京了。
旁边的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一脸黄斑,尖声拉气的嗓门。很不礼貌的问道:“你们俩找谁啊,是不是走错屋了?”这人是于哲京的母亲谢玉莲,见到有陌生人带着礼品来探望,心中奇怪。儿子的伤并不重,本来这院都不用住的,所以就没通知什么亲朋好友。林翰母子的出现,叫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便有此一问。林翰还是比较客气的和大家问了个好,又把手中的水果袋和鲜花放在一边的桌上,这才对着谢玉莲说道:“阿姨您好,冒昧的前来打搅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想来看看于……于老弟,探望一下他。”
谢玉莲听这年轻人说话礼貌儒雅,而且也对上了号,知道病床上躺着的是自己儿子,这才脸上有了点笑容,小声问道:“可是我不认识你们二位啊,请问你们是……”林翰搓着手道:“是这样的,和您说实话,我是林飞的哥哥林翰,这是我母亲。我们俩谨代表我们全家,来看看于哲京老弟,同时也想给您陪个不是……”一听这句话,谢玉莲本来刚有点笑模样的脸,一下子就崩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冷冷的道:“我当是谁呢,把人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你们当家属的也是该露一露面了。”于哲京一听二人身份,也马上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放下了刚才还在翘着的二郎腿,十分敌意的看过来。
俞之敏就要说话,林翰轻轻地阻住了她。依然很客气的道:“阿姨,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弟弟林飞确实是不懂事,不应该动手打人。现在他也被关在派出所里接受审查呢;我是想说,据我所知,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拿到了于哲京老弟的诊断书,上面说是鼻梁软组织轻伤,没有什么骨折移位的创伤,我不知道您口里的‘重伤’,这从何说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