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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章5 百窍生法

蛟龙衔剑。

御剑乘风!

一剑化虹登天过,巨大的撕扯声一闪即逝。

无落与袁久廷的对决并未持续多久便宣告结束,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真实得让人感觉如在梦中!

余阳城西,萧江河畔,无落支持不住从那柄袁久廷的临末驭剑之上跌下,而剑则穿透了码头的一根柱子,仅容剑柄在外。

无落扶在柱子上起身,张嘴就有一口鲜血吐出,在满头血污中成了并不凸显的一部分。

惨淡中仍旧深邃的目光穿过并不十分茂盛的森林上空,望天色变换,眼前沾染着血色的模糊,无落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双拳握紧,喃喃道:“死生安天命,行路由我定!”

在他身上,那条紫金蛟龙朦胧不清,愈偏尾端愈见紫金气翻腾而不见具形,只有龙首高昂望天,似欲与天公比高!

虽然身负创伤,但人的气势却越发春秋鼎盛!

玄气外放,化作罡气撕扯空气的剧烈声响萦绕不绝,在萧江之畔不肯消退!导致了天空上其来有自的云层翻涌,空气中的大风呼啸,江面上的波澜卷伏。

恍如天象!

无落身上涌现出了纵然与武评三大宗师之一对决也不曾出现过的恢弘气象,一片比东天日出还要夺目的赤红,艳色如血,笼罩天地,蒙昧方圆!

气血愈壮,力量也就愈强,两者乃呈正比,这是哪怕世俗武夫也心知肚明的道理。

而无落此刻身上的血气之壮,不像话地不可测如渊海,奔腾如天河倒灌人间!汹涌而鸣时,骨骼震动,如虎啸龙吟。

浑身上下一百零五朵不会将衣物燃烧,但衣物也无法阻隔其光芒的焰火由一身玄气组成,分布各处摇曳出更加璀璨的光辉,交织成一体,牵引出游离在虚空之中的天地元气加身,将他衬托得如同佛陀下凡,神祗降世。

方圆三十丈之内,尽被一股强大气机笼罩。

江水涛涛,波澜起伏,掀起重重浪头,拍击船身与水岸。岸上若地龙在翻身,新泥飞溅,草木崩裂,行来往去的商贾今夕积货零落!

若有人能在高空俯瞰,则能看到此刻萧江边上青黄两色绘成一圆,以岸为界一半青碧水波倒卷一半色黄尘土层叠并且不断向四周蚕食,然后更中心处又再生成缩水一圈的相似一圆如此涟漪相生往复不绝的壮阔景象。

而在这期间还有丝丝缕缕血气在这个圆之中穿梭,时而浓烈遮蔽全圆,时而清淡不见踪迹,如同在呼吸一般来去往复!

这个圆不断壮大!

很快波及了整个码头!

这个主体由硬木垒砌建成的雷州最大码头余阳港,或许是因专门选址平静水湾处而失去了对江起洪涝时水力冲击的抗力,终究还是没有理想中的那么牢固,没有尽毁,但也在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崩溃声中龟裂开来,罪魁祸首自然是那剧烈爆发而出的重重罡气冲击!

至于那些货船,在范围内的无疑船毁货沉,只能余下些“残尸”任由江水冲刷直至消失在江面之上!而范围之外的大鱼小鱼两三只,总算是幸运躲过了倾覆之劫,只是此刻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怕要与主人分别一段时间了!

而那些整夜驻守在码头看护船货或者一早出城来此卸货装船的劳夫,被那骇人异象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地遗忘,聪明的不顾溺水的危险直接跳入萧江欲借水下急流尽快冲走逃脱死亡阴影,反应不过来的则愣愣看着一切被毁灭,然后拼命在陆地上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再呆愣的人,也没有敢说继续在这地覆天翻的地方稍加逗留,也就终究没发现有谁折损在这里!

无落师门中曾有一位高人感叹过,在他身上,有两把锁!

一把自出娘胎之前便有的天锁,一把出娘胎之后才有的人锁。这两把锁,牢牢封锁住了他的一切,却偏偏又未让他彻底与仙门无缘,这也就造成了公认天赋无双的他此身修行之时的无穷艰难与痛苦,这一身沉重难愈的伤势,病秧子的面容也是由此而来。

或许正是苍天不公,人如蝼蚁卑贱,却又是天道不绝人,总余一线生机的道理。

无落盘膝坐在地上,玄气沸腾。

仙门修真,红尘练武,初时所依托的都是一口气。而那口气所酝之地,称为玄窍,与武人的穴位之说大致相类,天下人有无数,但每一个人身上的玄窍数量就都是一百零八处,绝不少一处,也不会多一处。

而修者所修,便是要尽量多处地使这本该在出娘胎前就已经淤结堵塞的玄窍通达拓展,往后便是将已经由最初一口气生成的无数口气悉数转化成层次更高一等的法力,至于连接玄窍之间的经脉如何,只是小事,这与武人更重开经拓脉以行内气走遍周身,催化出本不存在的气脉搭作天地桥梁,再借由这条桥梁锤炼出法力,对玄窍则过而不通的说法颇有异曲同工却又相异鲜明!

这也是无论仙门修士的种气、壮血、彻玄,或是武者的一气神清、大壮神勇、御法神通,两者境界无论称呼或者特征都有相似的原因。

这世间有气数命理之说,关乎天机,玄而又玄神秘莫测,硬要解释那就是一字为运,一字曰势,看不见摸不着更感受不到,却没有人能否认它的存在。

无落身上的紫金蛟龙,说起来便是人之气数的一种体现。

经常有高手得益于与人对决而打开桎梏提升境界,人们将之归结为磨砺自身,以战养战的蜕变效应,这也没错,但更多的因素,还是与对决时冥冥中的运、势转变有关。只不过大部分人对此都只能在懵懂中被动地接受而无法去主动掌握罢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气数就只能在与他人的比武斗法中才能助涨或是消减,有时候一个福至心灵的莫名念头,一场不知由来的奇妙顿悟,也能教己身命格发生可以小到能够忽略不计也可以大到足谓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就是天数虽难改,却无定死势的道理,正好应证那句万事无绝对的老话!

无落早已濒临突破,却始终被身上的两把锁拖了后腿,这次在大玉国连番挑战与人对决,便是要以天机术不断积累气数运势,强势冲关,不指望这就能开锁,但至少要打开一丝缝隙!

可惜九次冲击,不仅没能达成所望,更让他一次次险死还生,伤势更加沉重!

人体一处处玄窍就如一座座挖掘在肉身世界中的池塘,玄气是池塘中的水。由壮血入彻玄,要做的就是以开玄窍生法之能为目的,在一座座玄窍构成的池塘中不断反复着将这汪水搅动压缩使其最终蜕变生出法力的过程。

而无落与常人的区别在于他无法如寻常修士一般,可以先修一窍再炼诸窍地去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若说无落的肉身是一杆秤,则百窍气机便各自是两端的筹码,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若非百窍同修,就是在其中一端增加重物,打破平衡,其余池塘内积蓄的玄气便会不受控制地冲入正在压缩玄气的池塘,最终盈满则溢地使那一座池塘不堪重负崩塌,弄不好更会连累整体,直接气爆毁灭!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若他能成功,那一入彻玄,便是其中最顶尖的层次,这是天人之缚也阻止不了的,关键只在于他能否打开那一丝禁锢取得成功罢了!

此刻无落每将玄气压缩一次,池塘内的“池水”就会精纯一丝,相应的,他的身体就会轻轻颤抖一次,更有许多莫名爆散的真气冲出玄窍,将皮肤震裂开,不断产生血痕,然后在顷刻间被身体强大的恢复力重新弥合难见余痕,只剩下在这周而复始的一伤一愈间鲜血直流,没一会儿就染红了白衣,景象瘆人!

如非无形无质却如定海神针一般的紫金蛟龙盘绕在身上,在冥冥中压制着将本该完全无法掌握的气机,情况将只会更糟糕!

时间耗去近两个时辰,无落早已成了一个血人,气若游丝,生机消沉,一百零五朵光焰黯淡将熄,那一座座池塘里充盈的积水渐渐干涸,虽然有百窍共振牵引而来的灵气补充,但毕竟还是十分捉襟见肘,十几年来被死死压抑在池塘底下的淤泥于是开始崭露头角。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大师的气韵,王某笑纳了!”

这个无落死境临身,将死未死之际,变数乍生,一人一剑风驰电掣,挟势壮如龙的滚滚剑气,伴在张狂笑声中穿越层层气机笼罩而来。

气象惊人!

这人每踏出一步,周遭地表便轰隆炸开,碎尘弥漫中,不断搅乱原本满布方圆属于病面魔佛的气机,进而留下自己的痕迹,杀机直逼龙搁浅滩的病面魔佛。

那一圈圈青黄两色夹杂时浓时稀血气所成的涟漪,如被人在某一个方向连成一线的每一层涟漪上各取一个点,接连投下不同来源的另外一块块细小石子,每一块石子都很小,小到这么多块连续被投下也还无法彻底颠覆一层层不断向外推去的圆,但这些石子无疑已经足以让这一个个圆涟受到影响,失去了原本的自然!

仿佛冬衣尚不蔽体时再遇雪上加霜天气,无落身体猛烈摇颤,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以他为中心的无形场势顿时一定,乱物静,波涛止,然而在下一刻又如火山爆发般无法压抑,地面隆动,水卷江岸,为乱象再添色!

在这一静一动之间的片刻时光,那一人一剑已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地跨过了数十丈空间,迫在眉睫。

人在剑后,剑抵喉间!

一只手,突兀出现在剑锋上,任由被割破皮肤鲜血滴落,剑却难以再寸进分毫。

无落睁开清冽的双眼,深邃如巨渊。眉心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朦胧的青色印记,其形若叶,被那点朱红遮掩了大部分,只露出边沿部位与一些模糊脉络,偶尔会流转出神异莫名的光华!

无落轻轻吐出一口气。

刹那万千气象收敛。

瞬间一片天地清宁!

天空中,一缕曦华刺破云层,投在上一刻潮起无边下一刻却水止如镜的江面上,倒映波光!

虚空一声雷震!

一百零五座池塘水干。

一百零五处泉眼开流。

柔和的金色光芒打破了无形中的屏障,一方肉身世界,枯败逢新生,百窍衍新力!

然后青叶隐而红砂孤在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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