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山,山育七峰,峰峰皆如剑!
故老相传,此山七峰各藏一道通天剑气,得之其一便有机缘感悟剑道真意,剑上封王,而若七道尽得,更足可近仙,长令十州百家为之竞夺,使方圆千里常陷兵燹!
然而千年万载,岁月悠悠而逝,却从无一人可得七剑山之剑气,经久时日,淡忘者愈众!
待至数百年前,一代剑道高人顾明坷来此观山悟剑,陷关三十载而大成!
出关之日,剑气动九霄,引动天降雷罚行毁灭之势,然而顾明坷一剑势开风云散雷霆,高歌而去!世人皆传:
剑山仙藏今出其主矣!
——
每日拂晓伊始,余阳城内外便开始热闹起来,人去往来,到处是忙碌众人的身影。
萧江由雷州西北斜入,在州内曲折蜿蜒六百余里后自东南方向流入延州,再与延州的海江并流汇入无边海域。
而雷州这六百里萧江途径三城两镇,其中三城之一,或是说三城之首便是余阳城,故而余阳城成了雷州对外往来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因这发达的水贸船运,数百年来已为这座大城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
如今,余阳城在籍有四千户民,加商贸往来者甚众,城中经年常驻至少十余万人,流动人口更在二十万以上,也就是说,一座余阳城,容纳了差不多三十五万人,不说雷州,在整个大大玉国都属于一等大城,而在雷州,则仅次于最近小道传闻说有望成为新都的州府雷州城!
不过今日余阳城外的气氛却有点异样,人们纷纷只围在城门处,不进也不退,自然也没挡住路,只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源头,则完全得赖于缓不急不缓入城的两人一犬。
更具体的,主要应是那一头犬,大黑犬。
威风凛凛的大黑犬!
确实是大!
这大黑犬站着时候,更加高昂的脑袋不去理会,就只脊背,那已足有正常人个头那般高了,再看大黑犬整个体型,更加凸显庞大,至少直观上就不会比农家耕地的黄牛差,当然,并非是同类中体型显得玲珑秀气的母牛,而是更加壮硕的公牛!
如此庞然大物,异种凶兽,哪怕是再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见了也难免望之生畏,或再由衷叹一声“果真非凡物,也不知得吃何物才能长成这般,莫不是成了精的妖物”之类的话来!
至于大黑犬旁两人,则一僧人一贵少!
僧人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字——白!一袭白衣,面白如纸,以衣白脸更白形容再合适不过,仿佛大病不愈的苍白脸色!僧人虽是剑眉星目,俊秀非常,本该是个易于渲染人心的阳光少年,但因这雪白病面,给人感觉中就凭添了几分阴柔深沉的不喜!而眉心更有一点应似天生而来的朱红,如同滴血在此,惊艳夺目,明明只是点红色淡迹,若陷入其间时却仿佛夺尽了世间所有光彩,使一切黯淡无光,于是在一张白皙的面容上更加鲜明。
至于那青衣仗剑的贵公子,虽也相貌堂堂,如同一代玉面豪侠仗剑高歌江湖,但相比身旁格外惹眼的一犬一僧,则就只能是归类稀疏寻常之中了!
长相俊美的豪门公子,说不成满街都是,但那些每每出行则恶奴走狗鞍前马后的标准纨绔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常年在这城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是隔一阵就能在某个街头见到一两个这类人?
看这两人一犬,稍有见识的人都刹那明了——这若非新近崛起的病面魔佛、他那条名头不弱主子的神犬与爱装贵公子的跟班,便是假此身份骗吆喝的冒牌货色了!而看情形是不假了,毕竟人可能假扮,可如此巨型的神犬几乎闻所未闻,实难以冒充。
就算以往听到关于病面魔佛身旁神犬的传言时嗤之以鼻不肯信,只道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人,此刻终于不得不去信世上真有如此怪物了。
只是在惊叹的同时,亦有许多人不免犯起嘀咕,几日前才来了个竟手眼通天到能乘王船的神秘贵胄,今日又来到这风头正盛的病面魔佛,怎么就都凑一窝蜂来了?难道嫌余阳城往日还不够热闹为此特意要来添几把火的吗?
余阳城除了是豪商云集的水贸中枢,更是偌大雷州出名的烟花之城,这两者最令余阳城民自豪——哪怕后者是许多清贵眼中的浊世垢源!
而这座久负盛名的大城汇集了三教九流人士,龙蛇混杂,每一天都有令人啧啧称奇的新鲜事发生,但最近二十年来余阳城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始终不是某个销金窟新出了被豪商一掷千金只为一度春宵甚至是只为一睹芳颜的花魁娘子,亦非被哪个官宦贵子横行街头时不知哪里惹其不满而遭打伤残害的可怜人,更不是在哪一河段触礁沉没或遭贼人洗劫而人财两空的谁家船队,人们现今谈论最多的莫过于是余阳城出了一个登临大玉国武评十二人前列,三大宗师之一的“驭剑大师”袁久廷及其门人弟子们的轶事了——或者,现在该说是四大宗师之一了!
袁久廷这个名字,如今大概是成了余阳城的传奇了!
新榜武评第十三入评说者,第四位宗师:病面魔佛!
或许,这便是无论高阀子弟还是寒门庶民内心中或深或浅都有的“不成仙人御剑天地间,也当豪武挎刀江湖中”之类想法作祟,本身既无法成为那般高来高去的人物,也就只能寄情于去谈论那些盛名武人的事迹舒展情怀了!
余阳城中除了仅供达官显贵居住的内城外共东、西、南、北四个市集,其中又以面向萧江相隔仅那么两三里的西门市集与素有“百色烟花集”之称的南门市集最为兴旺,只不过两者一是白日兴,一是暮时旺,若硬要教人说出哪处更繁华一些,那只能称是各有其长侧重而使轩轾难分!
大名鼎鼎的驭剑大师,便在这其中的西市开了一间剑学武馆,承其城名余阳剑馆,得其宗师名号吸引,馆内确立的数百门徒之外,每日慕名前来希冀拜师习艺的年轻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那些背·景深厚得足以令寻常百姓胆战心惊的世家子,可惜驭剑大师的招牌实在太硬,若是铁了心说不收人,谁也拿他没法!
今日余阳剑馆一扇侧门开启,一名年龄显然较浅的剑馆弟子自外急冲冲跑入,一边跑一边焦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立刻有就近的师兄弟上前拦住他惑问:“怎么?何事不好了?竟这么惊慌失措!”
那年轻弟子脸色发红气喘吁吁,但仍旧解释起来:“是……是病面魔佛……那个登评者杀手今日到余阳城了……”
正有其他弟子闻声赶至,恰听到释言,立即失色,大惊道:“什么?病面魔佛?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方在东市闲逛时亲眼所见!其他可能造假,但那条简直比牛还壮的大黑犬,这点是无论如何都假不了的,除了病面魔佛的那条犬中异种,上哪再找得出同样慑人的来?”
一时间,整间武馆上至把式精通的教习师傅,下至初入门墙的年轻弟子,一时纷纷惶惶不安,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半年前,来历莫测的病面魔佛横空出世,甫一现世,便击败了声明鼎盛的大玉国武评九大高手之一,因常面色枯白如病且武学莫测而得病面魔佛之称,自首战往后更一路战来,逢战必胜,迄今短短半年,先后已有九位武评高手败在他手下,也即是说,武评十二人,除了可以说成高高在上的三大宗师,已经折戟沉沙全军覆没。
而他所挑战对象也只有这九位称霸一方的高手,仿佛其他人根本无资格令他出手,因此他最近又得了个“登评杀手”的称呼。
如今病面魔佛现身余阳城,打个不中听得比喻,除了过江大龙意指地头巨蛇,还能是为哪般?余阳剑馆的弟子早有预测,对方既是登评者杀手,那早晚会找上同列武评之一的袁久廷。可真事到眼前,众人还是难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并非是他们对自家宗师不够信心,驭剑大师是武评十二人中公认的坐三望二,不然也成不了三大宗师之一。病面魔佛虽能连败武评九大高手,但依确切消息,他胜得也并不容易,哪一次都是受创萎靡吐血不止为代价的结局,因此剑馆上下一致认为对方顶天也就与袁久廷这位大高手斗个旗鼓相当,况且袁久廷入境二十年,内力锤炼得显然要精纯深厚一些,这就又提升了不少胜面!
关键是半年前,比那病面魔佛出世还早上几天的工夫,驭剑大师袁久廷坐关时候出了岔子,到如今都伤势未愈,整日在家中休养,此时那人打上门来,己方是应还是不应?
应了,显败无疑,对方是否会自觉胜之不武不知,但自己这些弟子绝对不甘心的,而若不应,则影响更大,畏战避战的名声更让人难堪!
当初就是因会否有宵小趁火打劫的顾虑而隐瞒了这位剑学宗师受伤的消息,此事也就只在剑馆内部弟子间流传,所幸剑馆择徒严格,都是信得过的人,且时间不算长久,这事总算一直未曾传出。而到后来,则又担心起说出此事的话,人们是否会认为这是驭剑大师在畏惧已经成了铁定是下一届新晋宗师最差也是武评高手,并显然要打遍天下高手的病面魔佛上门挑战而刻意找出的避战借口,这世上,可不缺少落井下石的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假的也能变成真,这事也就一拖再拖了!
到如今,终至再也拖不得的地步,剑馆的几个主事的老师傅脸色铁青,第一时间聚到一处商讨该如何应对!
议厅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走进,训斥道:“事情我已听说了,一个病面魔佛来了就教你等这般失态,成何体统?那若有一日武尊来了还要成什么样子?再说输了又如何?莫非我姓袁的是那般输不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