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庵小阁名卮言，作此词以嘲之
卮酒向人时，和气先倾倒〔1〕。最要然然可可〔2〕，万事称好。滑稽坐上〔3〕，更对鸱夷笑〔4〕。寒与热，总随人，甘国老〔5〕。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6〕。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7〕。学人言语，未会十分巧〔8〕。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9〕。
【题解】
这是借咏卮言阁讽刺官僚社会中某些士大夫无所作为、阿谀奉承习气的一首词作。蔗庵是作者的好友郑汝谐知信州时在治所的住宅，在上饶城南南屏山下，临溪近山，风景秀丽。作者和韩元吉都写有《蔗庵》诗，今存。蔗庵和卮言阁都是郑汝谐所命名。卮言出自《庄子·寓言》：“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据《庄子集成》卷二七所讲，寓言是他人之言，重言是父老尊者所言，而卮言则是象征卮这一类酒器的无主见、随便附和的言语，其《释文》称为“施之于言而随人从变，己无常主者也”。南宋以来，士大夫生活优厚，多不关心国事，处事圆滑、中庸无为成为他们的人生哲学。郑汝谐用卮言命名，应当是自嘲所言无补世事的意思，而作者就借题发挥，对当时的世风人情大加讥讽，突出地表现了他的那种愤世嫉俗的性格，是一篇批判和揭露社会现实的小词。全词笔法诙谐幽默，语言辛辣尖刻，形式颇似讽刺小品类散文。郑汝谐知信州始于淳熙十二年（1185）春，此词是这一年所写。
【注释】
〔1〕卮：圆形的盛酒器，盛满酒则倾倒。《庄子释文》说它“满则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作者借这一定义，说卮盛满酒时先倒，表示它对人的友好和气。〔2〕最要：最需要。“然然可可”也出自《庄子·寓言》，然即是，可即好，应诺的语句。《庄子》有“无物不然，无物不可”的话。〔3〕滑（gǔ）稽：酒器。《太平御览》卷六七一引崔浩《汉记音义》：“滑稽，酒器也。转注吐酒，终日不已，若今之阳燧尊。”大概是一种转壶。〔4〕鸱夷：一种盛酒的皮袋。《艺文类聚》卷七二引扬雄《酒赋》：“鸱夷滑稽，腹大如壶。尽日盛酒，人复藉酤。”滑稽坐上，更对鸱夷笑，犹言滑稽在坐，又朝鸱夷笑。这是再借用两种酒器，比喻圆滑处世，相互得意的样子。〔5〕甘草：中药名，味甘无毒，在各药中性平和，可以调和各药使用，有国老之名。《药性论》：“甘草，……调和使诸药有功，故号国老之名。”这三句说，不论寒症热症，都离不开甘草，对人最随和。〔6〕少年使酒：年轻时性格刚直，往往借酒使性。出口人嫌拗，说出的话让人讨厌，以为固执。这是借指作者在仕途中不愿随声附和、刚直不阿而讨人厌恶。〔7〕和合道理：指与人和善的处世原则。近曰：应指作者退闲之后。〔8〕未会十分巧：未会，不能。十分巧，完全熟练。〔9〕秦吉了：类似鹦鹉，能学人言语的一种鸟。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秦吉了如鹤鹆，绀黑色，丹咮黄距，目下连顶有深黄文，顶毛有缝，如人分发。能人言，比鹦鹉尤慧。大抵鹦鹉如儿女，吉了声则如丈夫，出邕州溪洞中。”白居易《秦吉了》诗：“秦吉了，出南中。彩毛青黑花颈红。耳聪心慧舌端巧，鸟语人言无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