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彦,随我来,城池之上,张宇诚此刻不在喊孤,对张辉彦也不在称张将军之类的官方语言,而是直接喊出了尚未称王,说话间最为普通的话语。
言语间,张宇诚的话语有些沙哑,连日来的征战,让他着实消瘦了不少。
诺,张辉彦沉声应着,脚步踢蹋声中,缓缓间跟随着张宇诚走了出去。
张宇诚将一本极厚的册子从怀中缓缓取出,递给了张辉彦,册子上弥留着张宇诚身上的丝丝温暖。
张辉彦一弯腰,双手捧住了册子,手指翻动间,打开了册子。双眼刚一看这本册子,张辉彦手一抖,瞬间便跪了下来,甲胄撞击在地上发出铮鸣的响声。
末将抵死不受,望王上收回成命,言语颤抖之间,生死不惧的张辉彦背后,早已被丝丝冷汗打湿,一阵寒意,自脊梁骨间涌上脑海,刺的头皮发麻。
张辉彦手中的册子极厚,上面密密麻麻的排满着各种信息,机密与各个名字,总计不下十万之数,这便是汉国明察天下,洞悉各国军机要密的复杂的谍报系统,腾龙密谍,由汉王亲自掌管,素不离身。
我并非是在试探你的忠心,相反,正是在肯定你的忠心,起来吧,张宇诚幽幽一叹,便要將张辉彦扶起,谁知张辉彦死死的跪在了地上,不肯起来。
见此,张宇诚也不在勉强,缓声间叹道,大汉,无可挽回了,诸位将领的妻儿的身家性命,全在你手上的这本册子上了,说到此,张宇诚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颤抖。
这些将领,为汉国牺牲了太多,为我牺牲了太多,还记的我们最初八百人在凉州聚义时的场景吗?张宇诚说到此,声音不知觉间早已哽咽。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张辉彦听的张宇诚略带哽咽间的话语,鼻子间一酸,双眼不由得一红,眼眶中似有亮晶晶的东西不断的打转。
张宇诚继续说着,声音中含着丝丝的哭腔。
当时大家凉州举义,我在那时说,跟我走的兄弟们,无论是活到了最后,还是死在了起义途中,我,张宇诚,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说到此,张宇诚哭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悲切。
转眼间,张宇诚双眼迷离,幽幽间,似陷入了往事回忆。声音再起。
踏上了这条争霸之路,已经近十年之久了,十年,人生又可有多少个十年?
十年间,我们从最初的一个只有八百人的微末势力,夺督军府,占凉州,扫江阴,克徐阳,灭大燕,历经无数险阻与覆灭,成为了如今可以左右天下走势,万民苍生福祉的庞大力量,其间付出了多少牺牲?流了多少儿郎鲜血?张宇诚的声音愈加悲愤,言语间声声高昂,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张宇诚的声音不断回响。
结拜的兄弟,有些死在了我们统治下的土地,永远留在了那里,
每到清明时节,我都会捧着鲜花去奠记他们,只是,他们与我们早已阴阳两隔,昔日一同的欢笑化作尘土,再也无法回来。
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隐约间我似乎又记起李万还欠着我五两银子,孟易还欠着我一条性命,只是,他们,还能还吗?
张宇诚哭腔声音中带着浓郁般化不开的悲伤。
活下来的兄弟各个深居高位,尽享荣华,因为,我知道,我张宇诚欠他们的,永远也还不了,永远也还不清。他们的家人,大多死在了那场起义,是我张宇诚,將他们,带上了不归路。我张宇诚活着没有办法还他们,死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张宇诚此刻声泪具下,言语间,说不出的凄凉。
兄长,莫要萌生死志啊,张辉彦带着丝丝哭腔的劝着,此刻杀人无数,冷血心肠的铁血将军,脸上早已一片冰凉,丝丝温温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内心阵阵激流冲荡,卷起万丈狂澜。
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张宇诚劝着张辉彦,但他如星的眼眸中,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两滴冰凉的泪水,滴落在了空气之中。
每个人,都有他命中的归宿,无可抗拒的宿命,没有哪一个生命不会消逝,不必为我悲伤,张宇诚静静的诉说着,没有丝毫生死即将到来的恐惧。
汉亡,我身陨,这便是我的宿命,不可逆转的宿命,张宇诚这一句话,竟是生生间喊了出来。如水般沉寂的眼眸中,涌过悲伤和一丝决绝。
兄长,我们逃出去,拥有汉国隐藏的力量,未必不可东山再起,
张辉彦搜肠刮肚的运用自己生平所学,找着理由不断的规劝,可是在焦急之下,竟然想不到到底有何史例可举,一时间,急的满头是汗。
没有用了,此刻张宇诚仿若认命般,发出丝丝叹息。此时,非彼时,时也,命也
时来天地皆洞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困死在了这个时运之中,张宇诚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愤恨,透出无尽的怨恨。
天命?天命,天命呐,张宇诚说到第一句天命时,轻声的询问,带着丝丝的迷惑,说到第二句天命时,已经成了高声的的呼喊,声音中夹杂着阵阵的不甘,说到第三句天命时,竟然成了疯狂的大笑,笑声中说不出的悲惨。
被鲜血染的暗红的长发披在厚实的肩头,随风不住的飞舞,仿若星辰的双眼中,显现出阵阵颠狂。仿若疯魔。言语神情间,让人说不出的心酸和悲凉
英雄末路,天地喋血。
这帮兄弟们的家属,就交给你了,密谍中的宝藏,你随意取用,当时兄长送你的最后礼物了。张宇诚收拾了一下此刻内心的情绪,低声的安排着。
末将万死不受,这道王令,死求王上收回,这道重大的任务,应由王上亲自监督完成。张辉彦死死的跪在了地上,将手中的册子紧紧的拖在了头顶上,等着张宇诚取回。
张宇诚望着死跪在地的张辉彦,没有言语,任由张辉彦在地上死死的跪着,转眼间走向了城墙,月光静静的泼洒在地面上,风呼啸而过,拂起了张辉彦额前的发丝,在这寂寥的夜中,随风不断飞舞。
走向城墙的张宇诚对着幸存下来的兵士大声的呼喊。
將士们,你们的亲戚姐妹,妻儿老小,都会有安排的,孤已经令张将军安排了这些事宜,孤,会给战死的全军兄弟一个交代的,
汉,亡了,孤不会让他们的鲜血白流的,城池如今早已由尽灯枯,再难坚守,趁着夜色,大家登乔装一番,凭借诸位的武艺,未必不可在明日混乱中逃出重围,
或许,真有家人团聚的那么一天,
倘若继续身着这副大汉军装留在这里,天明,是必死之地,断无生还之理。
黑色的天幕中,月光如水般泼洒,轻柔的飘散在存活下来的最后一批汉军身上。
苍凉的月光泛着无尽的冰冷,放出丝丝的冷光。
早已被砍的缺了口的兵器随意的插在着苍凉的战场,月光泼洒下,在这千年战场时空,泛着埋葬一切的死光。
没有人一个人离开,四周静谧的吓人,只有苍冷的月光泼洒,星光点点,微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