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门神既然是神界的特产,自然掌管着神界的门户。他们站在神界的出入口,阻挡着苍不语和逐光的进入。
“我要见月神。”苍不语沉着声,冷冷的发话,他的耐心不多,也许下一刻就会用完。
门神以看狗的眼神打量着他,“你是谁?月神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他有着金色的眼眸,黑色的长发,气度不凡,却看不出元神。神不像神,魔又不像魔。
眼见着苍不语所剩无几的耐心即将殆尽,逐光先一步走向两位门神。“我们有事要见月神,还请两位门神行个方便。”
门神细细地瞧着她,突然惊叫起来:“你……你是妖精,你是魔!”这就是一种危险的象征,门神立刻使用法力招来神兵将逐光和苍不语团团围住。
逐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看样子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了。她自责地瞅瞅苍不语,喃喃地咕哝了一声:“苍不语……对不起哦!”
他倒是无所谓,打就打吧!比法力这神界除了日神再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苍不语将逐光挡在身后,双手一挥,转瞬间,一团混合着亮金色和沉黑色的光芒向众神兵扑去。他的法力控制得刚刚好,只是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挣脱不开,并没有将他们尽数毁灭。
“逐光,咱们走吧!”他拉着她的手走进神界,步伐无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愉悦。
“那他们……”逐光真不愧是个善良的小石精,居然还顾虑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的安危。
苍不语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等我心情好,会解开咒语,还他们以自由的。”
逐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心情好?那这帮神兵可有的等了。
循着久远的记忆,苍不语向正殿走去,如果他记得不错,那里是日、月、星三神的聚居地。施展法术,他想确定月神所在的位置。无意中,他竟感受到了另一个远在的法力正在感应他的存在。
这么强的感应力,只有一个神能够做得到——日神——他的父亲。
将逐光纳入怀中,微施法力,他向日神的方向移去。既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位置,也就没有回避的必要了。或许他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说不定呢?
当逐光再度张开双眼的时候,她见到了金瞳金发的身影,“老伯,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伯?”在场的星神有丝好笑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众神之首,“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人性化的称呼,日神?”
“日神?”逐光一怔,拿着怪异的眼神盯着日神一直瞧一直瞧,“你……你就是众神之首的日神?你……你还是苍不语的父亲?”
日神和蔼的金色眼眸望着眼前直率、坦诚的小石头精,微微地点了点。
逐光显然被吓到了,“那……那苍不语不成了神界未来的执掌者吗?”
她的话让在座的日神、星神和苍不语纷纷愣住。以他今天的法力执掌神界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惟一的问题就是他的体质结构——他那半神半魔的体质无法让众神信服。
苍不语率先打破了尴尬,“逐光,我要和日神谈谈,你先出去。”她在这里,很多话他无法说出口。
“哦!”她乖乖地站起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过头,留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在外面等你。”
不自觉地,他陷入她的明媚中,也还以她一个笑容。那笑容从他的心底涌现到眼中,金色的光芒有着最神圣的色彩。
看着他的侧脸,日神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那笑容清楚地印在他的心底,那是幻影的笑容,让他挚爱到永远的笑容。
星神站起身,目光徘徊在父子之间,最终轻咳了两声,“我陪她出去。”将单独的空间留给他们,他追随着逐光的脚步离开了。
“嘿!”星神走到了逐光的身边,陪着她坐在了地上,“你叫什么名字?”
逐光回望了他一眼,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我叫逐光——追逐光芒的意思。我是一个追逐光芒的小石头精。你呢?你是谁?”
“我是星神,你可以像叫日神那样叫我,既然你叫他‘老伯’,那你可以叫我‘小伯’。”她的坦率让星神很喜欢,“为什么会叫‘逐光’?这个名字实在是很奇特。”他闪烁的眼光像星子,紧瞅着这位奇特的小石精。
逐光歪着头想了想,“当我还是块石头的时候,我一直待在无言崖顶。突然有一天,从崖底发出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绚烂的迷雾,这团奇异绚烂的迷雾从崖底一直升到了无言崖的顶端,它一路往上升着,一直升到我的周围,将我团团围住。我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熔岩从我僵硬的躯壳内喷涌出来,等我挣开这份缭绕,就有了现在完整的身形。我的生命是因光芒而来,也必定追逐光芒而去。从那以后我就叫自己‘逐光’,蛮好听的,对吧?”
星神的神经完全被她的话所牵动着,“你曾经待在无言崖顶?”
“是啊!”逐光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是崖底的光芒赋予了你生命?”星神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失控。
逐光被他的行动吓到了,移动自己的身体,她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对啊!”
星神掐指一算,随即颓然地松开了手——天意!这真的是天意!难道连上苍也被幻影的深情感动了,竟降临了这样一次契机。只是这个契机究竟是好是坏呢?
“逐光,你喜欢不语吗?”
那么直接的问题并没有让逐光退避三尺,对上星神的目光,她的眼中有着深沉的爱恋。“是的,我喜欢他。就像我喜欢那些奇异、绚烂的光芒。”
星神笑了,闪亮如夜空的星子。“你的形容真的很特殊。”他注意到了,她总喜欢把事物和光芒联系起来,“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追逐光芒。”
“对啊!那是我生命的目标。”想到“目标”这个词,她突然垂下了头,“苍不语……他到底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神,小伯?”
她还真叫他“小伯”呢!“你的希望呢?你希望他是保持现在这种半神半魔的状态,还是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星神望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逐光无措地玩弄着自己的发辫,“苍不语他……他会不会成为神界的执掌者?”
“现在这还很难说。”
“那……那如果他成为一个神,是不是就能接替日神老伯的位置执掌神界了?”对于这个问题,她很期待,更多的则是紧张。
星神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他的黑发真的能变成金发,众神之首的宝座非他莫属。”
逐光垂下了额头,再抬起时,已是笑容满面。“你知道吗,星神小伯?苍不语他……他真的很想成为一个完整的、神圣的神。他的那种渴望就像我渴望追逐神奇异彩的光芒一样。我明白他的渴望,我真的明白!所以,我不能成为他梦想道路的绊脚石,虽然我的确是一块石头,可我也不能绊倒他啊!”
“逐光……”他握紧了她的手。她说话时的眼神,那黝黑、明亮的眼神像极了那时候的幻影。
逐光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问着:“星神小伯,我曾经听苍不语说他的母亲是被日神老伯亲手击伤的,是吗?这是真的吗?”
星神拨开满头星亮的发,安抚着逐光的情绪,“那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不能完全怪日神。”
“是啊!”逐光的眼神有些漂移,“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有一天,苍不语必须亲手毁灭了我,我也不会怪他的。我知道,他是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孩子,”星神的眼神有着明星一样的璀璨,“如果非得到了那一步,离开他吧,离开他,去追逐你所喜欢的奇光异彩,你该有你自己的世界,不要把幸福的眼神全部放在不语的身上。”这是他从幻影身上得到的答案。
逐光带着晶莹的泪珠笑看着他,“星神小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毁灭在苍不语手上,我想……我或许会有点恨他的。”
星神沉默不语,幻影在掉到无言崖底的时候,曾经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日神,盯着他们这些她曾经当成至亲的神。然而,走到最后他们却成了毁灭她的凶手。她……也是恨着他们的吧?
“不过,那种恨不会延续很久的。”逐光淡淡地说着,淡淡地笑着,“因为喜欢他的感觉始终是生命的主旋律,就像那些奇异的光芒。看见它们的时候,我的心中有着无比的欣喜,看着它们失去,我会有心痛的感觉。然而,再一次的回味,那美妙的滋味却是长长久久。”
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却解开了星神许多年来心底的纠缠,看着逐光的侧脸,看着她带笑的唇角,他真的感觉她是个很不寻常的小石头精。
不语,别错过这么好的小妖精,别像你父亲那样终其一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此刻的神界正殿,日神和苍不语这对父子正沉默地相对而望。
日神站起了身,走向这个有些陌生的儿子。“我知道你今日为何来神界。”
“那么就请你给我答案吧!”苍不语逼着自己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眸。
“还是我来回答你吧!”那尖锐的声音只属于自鸣得意的月神,运用法力,她现身在正殿的中央,“既然是我说的话,就由我来负责解答。”
她走了两步,停在苍不语的眼前,不屑的眼神轻蔑地诉说着:“就算你再修炼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你也成为不了真正的神。魔就是魔,你永远也退不去魔性,你永远只能是半神半魔的怪物!”
她的奸笑并没能维持多久,苍不语冷冷的金瞳焕发着危险的光芒,他身形不动,却用法力控制一双无形的手勒住了月神的颈项。
月神拼命地挣扎,她想动用法力,法力却被苍不语克制住了。她想以最原始的方法救自己,却怎么也救不了。显然,她并没料到他的法力已经到达如此至高的境界。“救……救我……日神救我……”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日神的手中扬起,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月神的元神。然而,日神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月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恨他!”月神将那分恨意和鄙夷完全地写在脸上,“他是那个魔女的儿子,一想到他身上那污秽的血液与您高贵的血液流淌在一起,我就恨不得让他灰飞湮灭。然而,让他从尘世间消失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撒下了这个谎言,将他困在苍岛上,逼着他苦修。没想到他还真好骗,居然全心全意地在那座岛上待了那么多年……”
没等她把话说完,一阵阴风从她的脸颊边划过,在她完美的容颜上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红的血从她月白色的脸蛋上滴了下来,被染红的还有苍不语出血的眼睛。
“我会让你为你的谎言付出应有的代价。”没有威胁,他向来是说到做到。
他的一双手掌凝聚起一团沉黑色与亮黄色相交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大,将月神罩在了其中,也让日神插不上手来阻止什么。风动,光动,他黑色的发丝像索命的恶魔发出残酷的邀请。
月神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是要让她灰飞湮灭。恐惧上心,她大叫了起来:“你不能毁了我,如果你毁了我,你就成为不了真正的神了。”
此刻的苍不语如何会再去相信她的话,金色的眼眸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向她射来。
危急关头,月神再也顾不得许多地叫嚷了起来:“我真的有办法退去你体内的魔性,让你成为一个纯洁的神!不信,你可以问日神。”
苍不语这才收了手,空洞的眼对向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金色眼眸。日神却避开了他,跌坐在正位上。
月神脱离了危机,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告诉你,其实方法很简单,只要你……”
“住嘴,月神!”日神突然粗鲁地打断了月神未完的话,眼神中有着极大的挣扎,“不准说,我以众神之首的身份命令你不准说。”
“我要知道。”苍不语的倔强更胜于他,“我有权力知道。”
“是啊!”月神阴狠地看了看他们这对有着相同眼眸的父子,“日神,难道您不希望他恢复成完整的神,将来接掌您的位置,主持整个神界吗?难道您希望神界的未来一片大乱吗?”
日神迟疑了,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可是,让不语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所要付出的代价却也不是他愿意的。
苍不语移形到日神的跟前,沉着声说道,“告诉我,让我自己来作决定。”
这的确该由他自己作决定,他没有权利为他选择该走或不该走的道路。日神别开了眼,艰难地说着:“想要退去身上的魔性必须用所有的魔血做……做洗礼……”
“也就是说,你必须杀光所有的魔物,以他们的血作为奉献给上苍的供品,这才能退去你体内的魔性,成为一个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神。”月神接下去将话说了个明白。若他真能将那些肮脏的魔都消除,也完成了她多年来的一桩心愿。
看着陷于挣扎中的苍不语,月神重新站到了整个局面的主导地位。“怎么样?这个要求你能做到吗?当年你母亲就是做不到这一点,才会拥有那样的结局。我们可没逼她,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够了!”日神猛地站起身,以巨大的气势堵住了她的嘴。走到苍不语的身边,他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听我说,不语,这条道路你不能选。无论怎么说你毕竟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你的身上毕竟流着你母亲的血。要将它完全的退去,就必须杀光你母亲的族人,那是灭族啊不语!而且,你忘了吗?逐光该怎么办?她是妖精,她也属于魔族,你难道连她也要毁灭吗?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亲手将她打回原形……”
“剑!”
苍不语合着双眼,吐出含糊的话语,让日神和月神都没有听清。“什么?你说什么?”
他睁开金色的眼睛,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剑!那把斩杀魔物的剑——给我!”
“不语——”日神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走到今天,为什么他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也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孩子,你不能去,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月神忍不住展开劝说攻势,这灭掉魔族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能让它轻易错过,“反正魔界现在大乱,迟早也是要被彻底灭掉的,还不如让苍不语送他们一程,也算是助他们早点解脱嘛!”
将她的话放在一边,苍不语意志坚决,“即使我会后悔,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这一刻,我已经作出了该作的选择。”作出了最后的抉择,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稳健而残酷。
背对着父亲,苍不语沉沉的声音平地而起,“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却不能给我一个存在的价值。我曾经跟逐光说:我情愿母亲没有给我生命。我不是神,我也不是魔,立于三界我只是个不被爱、不被承认、不被了解的怪物。‘不语’——这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的名字,他从不承认我这个儿子,他甚至不愿施舍给我一个存在的标志。‘不语’,他对我的名字都不多言语,他又凭什么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周身僵硬而寒冷。“当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时,就被丢在了苍岛。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完整的神、纯洁的神,我在那里待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吗?没有神,没有魔,没有人跟你说话。你只是一个孤单的个体,徘徊在无限孤寂中。黑暗迷茫中,你找不到光明的出口,只能用哭喊对抗自身的恐惧,就连这哭喊也是孤独的。丛丛竹林,惟有阴风在嘲笑你的软弱。这还不算每个无月之夜你必须经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有一天,你走来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就算你再修炼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你也成为不了真正的神。魔就是魔,你永远也退不去魔性,你永远只能是半神半魔的怪物!’”他停了下来,偏过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血脉相连的父亲。“你叫我情何以堪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放弃这条通往神界的路吗?我该吗?”
望着眼前脆弱却又伪装成坚强的儿子,日神颤抖地伸出了手,想要抱住他。“不语,对不起!当时我太悲哀,太彷徨,我忽略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避开他的触摸,苍不语挺起了胸膛,“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既然是我的选择,我就必须义不容辞地走下去,这是没得反悔的。失去了九千多年来一直追寻的目标,我会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把那柄‘斩日剑’给我,我知道它是除魔的利刃。当年,你不就是用它击伤了我母亲的吗?”
他的话带给日神的惟有痛心,那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伤痛,却也是他最大的遗憾。合上金色的眸子,他以此表现内心的千万个不情愿。
“给我!把剑给我!”苍不语咆哮的声音以巨大的法力激荡着神殿,只有如此他才能让自己不再有动摇的欲望。
月神再添一把火,“日神,你就把剑给他吧!反正就是没那把剑,以他现在的法力也足以灭掉整个魔族。不过是多弄点伤罢了。”
或许是不忍他受伤吧!施展法力,日神现出了埋葬多年的“斩日剑”。天意!难道真的是天意要诅咒他们父子终其一生活在孤独中吗?
苍不语张开手掌,那柄“斩日剑”随即降落到他的掌心。握着这柄神剑,他竟觉得一阵阵的刺痛从他的手心一直扎到他的心口,带来疼痛一片。
这柄“斩日剑”曾经伤了他的母亲,又即将伤害逐光,解决完所有的魔族,帮助他成为纯正的神之后,他会亲自毁了它。
他会不会毁了他自己?有一天,他会不会因为痛恨、后悔、自责、孤寂而毁了他自己?
这个问题竟带着他陷入一片迷惘。
“苍不语,你出来了?你和日神老伯都谈好了吗?你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看见期待的身影,逐光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一口气问了许多的问题。
站在她身后的星神却愣住了,因为他手中握的那把“斩日剑”。“不语,你……”他见过那把剑,它就是击伤幻影的利刃,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不语的手中?难道……难道预言真的将再次成为现实?
“你手中怎么多了一把剑啊?”
逐光有些好奇地拿过那把剑,细细抚弄着。她刚想拔开剑鞘,抽出剑锋。苍不语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剑从她手上夺了回来。
“你怎么了?怪怪的?”她有些疑惑地盯着他直瞧。
苍不语垂着头,简单地丢出一句:“它太锋利了。”锋利得足以摧毁你的元神。“咱们该走了。”拉过她的手,他想带她离开这本不属于她的界域。
挣开他的手,她一边跑一边嚷嚷:“我还没向日神老伯和星神小伯道别呢!”
没等她跑到正殿,日神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本就失去光芒的金瞳如今笼罩在一片阴云中。“逐光,你要走了吗?”
“是啊!日神老伯,有空我还会和苍不语一起来看您的。”她含笑的眼满含着真挚的情谊。
“好!好!”只是,还会有这个“空”吗?
“星神小伯!”逐光拉过陪了自己这许久的星神,“谢谢你陪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要不然我会寂寞的。”
星神像一个送女儿远行的父亲一样替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裙,“以后,星神小伯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他意有所指。
“有苍不语照顾我,有苍不语保护我啊。”对他,逐光真的是完全的信任,不带一点理由的信任。到了这分上,星神再不好多说什么,抚了抚她的发,他竟有着深深的不舍。那不舍就像送一位老友远离,相见再无可期。“保重,小石头精。”一定要保重啊!
“你们都保重,日神老伯,星神小伯。”朝他们摆摆手,逐光跑到了苍不语的身边,牵起他的手,她向他甜甜地笑了,“咱们走吧!”
将她的小手紧攥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中,苍不语施展法力,带她离开了这神的界域。
明明已经找到未来的方向,可在他的心中竟是那么的遥不可期。踏上这条路,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
当苍不语和逐光离开的光芒渐渐消失,星神转过身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兄长——日神,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把斩日剑给他?”
日神垂着额首,像一个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他想成为一个神的意志是那么强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应该说,我根本没有立场去阻止他的选择。毕竟是我先负了他啊!”“那幻影呢?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有负于幻影吗?”星神呐喊着,语气里满是伤悲。合上星子般的眼眸,他不想面对这个高高在上的日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怕你知道后会受不了。现在才发现,这根本就是多余的,你连基本的感觉都没有,又怎么会因为一段错误的往事而悲伤呢?”
日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捉住星神的肩膀拼命地摇着,“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星神?你快说啊!”
将自己从他的手中抽离,星神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幻影……幻影她在无言崖底……灰飞湮灭了。”
“咚——”日神身形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金色的眼眸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反复复中竟吐不出一个字。
忽略他的反应,星神转过了身子。“我一直以为凭她的个性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离开无言崖底,转回魔界重整旗鼓,进而来讨伐神界。没料到她竟然选择了这一步。作出这样的选择,她真的甘心吗?”
“灰飞湮灭……灰飞湮灭……她怎能灰飞湮灭?”日神颤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为什么?幻影,你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不是她想走的!”星神讷讷地开口,原本闪亮的眼神此刻已是黯淡无光。“这一步是你、我,还有所有自以为高尚、圣洁的神将她推上去的。”
无意识地走了两步,星神回忆起从前,脸上闪动着不属于神的激动和热情。“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有活力,那么真诚的幻影啊!无论谁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虽然她是魔界的执掌者,却有着神所缺少的魅力与感召力……”
“你……你也爱上了她?”这是日神从不知道的秘密。
“是的。”星神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爱上了她,以我最大的虔诚和真心爱上了她。可她……却选择了你,她说你的身上有她所见过最夺目的光芒,所以她爱上了你,爱上你那金色的光芒。”
日神傻傻地笑了,笑容中却融合了无限的苦楚。他心里最明白,自从她离开后,他所有的光芒尽失,即使他仍是高高在上的日神,他也不具有日的光芒。
将日神的感慨晾在一边,星神静静地述说着:“我就这样退让了我的爱,亲手将她送到你的怀抱中。我告诉自己,该为她找到幸福而高兴;我告诉自己,今后她就是我的大嫂,就是这神界的日后;我告诉自己,所有的抉择都是正确的。我却没有料到,将她送到你的怀抱恰恰就是灾难的开始,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你根本不配享受爱!”
“够了!够了!”日神失态地大吼着,“你以为对那曾经发生的一切,我就不后悔吗?你以为亲手伤害自己的最爱,我就不心痛吗?你以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困在无言崖底,我就没有挣扎吗?”
星神一句话吼了回去:“可你却亲手促使所有的灾难再度发生!”
“什么?”日神无法了解他话中的意思,“什么灾难再度发生?”
“逐光!就是逐光!”星神的口气恶劣到极致,“你知道吗?你知道幻影在选择灰飞湮灭的时候将法力托在了谁的身上吗?”
日神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对!她将所有的法力赋予了一块小石头,让它有了身形,有了容貌,有了感觉,有了生命,她就是逐光!说白了,逐光就是幻影的托身。幻影在用逐光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感觉这个世界。”
“这可能吗?”无论神界还是魔界,至今还没发现可以将自己的元神托在一块毫无生命的小石头身上。
星神摊开双手,一一细数:“幻影贪恋你的光芒,逐光也极端地想要追寻世间所有奇光异彩。逐光突破了不语设置的结界,按照她的法力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眼睛,你不觉得逐光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和幻影的双眸极为相似吗?”
日神沉默了,的确!见到逐光,他就隐隐有种熟悉感,只是找不到头绪。
然而,他的沉默并不能阻止星神的口伐,“可现在呢?你却将斩日剑给了不语,而幻影……将再次被你所毁灭。”
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日神显得慌张无措,“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都太迟了。”星神收回所有的反应又成了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刚刚逐光离开的时候,我掐指一算,发现她难逃一劫。看样子,她的元神是保不住了。”
站起身,日神不再迟疑,大步走向殿外。反倒是星神被他的举动迷惑住了,“你这是干吗?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阻止不语,他不能伤害逐光,说什么也不能。他不能和我犯下同样的错误,再用余下的所有岁月来追悔,来自责。”
星神出手挡在了他的面前,“可天意难违!”
日神沉吟了片刻,喃喃自语,“就算拼上**神所有的光芒,我也要为幻影、为我儿子扭转天意。”
此刻的日神隐隐焕发出曾经的光芒,围绕着金色的光华,他又成了真正的日光之神。
“好!我陪你一起去,兄弟俩联手,我相信没什么槛跨不过,没什么命运扭转不了。”星神站起身,与兄长并肩同行。心底里,他暗暗祈祷着:幻影,如果你就在尘世间游荡,请你保佑我和大哥,能帮助不语和逐光顺利度过这一难关。
迎着光芒,他们走出神界光辉熠熠的正殿,丝毫没发现身后有抹月白色的身影悄悄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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