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以人们尊称为“诗圣”的杜甫来说,他生于河南巩县的瑶湾,出身子官僚家庭。由于经历了“开元盛世”,又经历了安史之乱,所以他与以现实主义为基础,把浪漫主义传统推向了高峰的李白不同,他是以其早期诗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浪漫主义色彩为开端,继往开来,登上了现实主义传统的高峰,成为各民族文化大融汇结晶的又一个典范。杜甫的传世杰作《兵车行》、《丽人行》、《三吏》、《三别》以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等,都广泛而深刻地反映了时代的重大事件,是人民的呼声,也是时代的呼声,不仅集北方文风之大成,也集自《诗经》以来现实主义传统之大成,所以他的诗被公认为“诗史”。
此外,汉族传人高适、岑参、王昌龄、李颀、王之涣等以边塞生活和西域风光入诗,在反映边疆风光和战争生活的同时,也描写了少数民族的风俗以及各族人民之间的相互往来,被称为“边塞诗人”。如高适的《燕歌行》,雄厚深广、悲壮淋漓,发扬了北方文风的现实主义传统,不愧为边塞诗中的一篇杰作。又如岑参的边塞诗,继承了南方文风的浪漫主义传统,显出奇情异采的艺术魅力“军中置酒夜过鼓,锦筵红烛月未午。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蕃王能汉语”。“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塞毛。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等奇句还反映了边塞各族人民之间互相来往,共同娱乐的生动情景。所以岑参的诗“人人传写,虽闾里士庶,戎夷蛮貊,莫不讽诵吟习”,为各族人民所喜爱。还有王昌龄被推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的《出塞》诗,李颀警辟深刻、动人心弦的《古从军行》,以及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弧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名句,等等,都体现了以汉族文化为主体的各民族文化的大融汇,使边塞诗成了唐诗中别有韵味的一颗明珠,以至唐朝的诗人无论着名的、或不着名的,至少都有一首边塞持,甚至上至掌国事的政治家、统率军队的将军,下至贩夫走卒,以及不知姓名的鄙人,也都会做一两首边塞诗。
还有中唐许多诗人,如白居易、刘禹锡、顾况等的诗歌,则受湘鄂西、川东巴人民歌“竹枝词”的很大影响。尤其是刘禹锡,其在流放巴楚时,学习当地民歌俚调改作新词,致使《竹校词》盛行于世,后代不少诗人纷纷效仿。至于与白居易齐名的北魏宗室鲜卑族的后裔元稹,则作为已同化为汉族的诗人,直接为汉族文化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从上可见,无论是“边塞诗”,还是“竹枝词”,都是各民族文化大融汇在诗歌方面的具体例证。
同样,唐朝音乐、舞蹈盛况空前,也是因为异花受粉,大量吸收了北方和西域少数民族乃至外国优秀的音乐、舞蹈的结果。
经过魏晋南北朝的民族大同化,少数民族音乐流行于中原地区的主要有鲜卑、龟兹、疏勒、西凉、高昌、康国等音乐,经过二百年左右与汉族音乐的融合,到唐时,胡乐更是盛行。据《新唐书·礼乐志》记载,隋唐时四方少数民族音乐传入的有14种之多。隋炀帝定九部乐,唐太宗改为十部乐,即燕乐、清商、西凉、天竺、高丽、龟兹、安国、疏勒、康国、高昌十部。其中汉族传统音乐仅燕乐是唐自创,清商乐是汉魏南朝旧乐,西凉乐是十六国时由中原旧乐与龟兹乐融合形成以外,其余均从少数民族或外国传入。唐高宗以后,唐艺术家在继承汉民族传统的基础上,进一步融汇了少数民族以至外国音乐的精华,形成了坐、立二部乐,亩李寿墓石刻线画即清楚、完整地表现了唐立部乐和坐部乐的演奏情况。唐代杰作《霓霸羽衣曲》的创作就是汉乐与胡乐融合的典范。此曲是开元年间唐玄宗在登三乡驿,望女儿山的时候,对看山景,心中忽然兴起了登月宫去听音乐的奇妙幻想。游山归来,就开始作曲,想把这个幻想用乐曲的形式描写出来。开始写了一半就搁了下来,后来碰巧西凉府都督杨敬述进献一文印度的《婆罗门》曲,玄宗觉得正合他要写的作品的意境,就毫无畏惧、毫无顾忌、毫无束缚地借用和吸收了《婆罗门》曲作为素材写完了全曲,天宝十三年(公元750年)宫廷命令将《婆罗门》曲改名为《霓裳羽衣曲》。从中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唐朝汉乐与胡乐(包括外国音乐在内)的融汇是多么合谐、自然。范文涵同志高度评价说:“《霓裳羽衣曲》是唐代汉乐与胡乐融合发展的最高成就。”
与胡乐一起传入的乐器种类也很多,在唐燕乐乐器的管、弦、击三大类乐器中,筚篥、贝、箜篌、琵琶、五弦、拔、腰鼓、羯鼓、毛员鼓、都昙鼓、答腊鼓、鸡类鼓、铜鼓等,大多是少数民族的乐器,有的甚至还可能是阿拉伯系和印度系的乐器。五代时建筑的王建墓中,24个浮雕和乐舞伎(舞者2人,乐队22人)形象,就包含有20种23件乐器,无论从种类或数量上都看得出这是一个汉族乐器、少数民族乐器以及外国乐器的混合宫廷乐队。这些少数民族和外国的乐器在中原地区的广泛流传中,通过汉族人民的再创造,在制作上、演奏技法上逐渐得到提高,终于与汉族原有的传统音乐文化融合为一。最典型的是琵琶,汉朝的
刘熙在《释名·释乐器》中曾说:“批把本出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唐时琵琶极盛,其琵琶名手多为从西亚曹国迁来的曹氏家族人,如曹保,保子善才,孙纲,都以演容琵琶着称于世。这时虽有龟兹琵琶、五弦、忽雷等多种形制,但共同特点为斗梨形曲颈,其音域广阔,技法丰富,而被唐王朝视为最重要的乐器之一,逐渐成为汉族乐器的主奏乐器。由此可见,汉族乐器与少数民族和外国乐器的这种组台和融合,确实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唐文化是各民族文化大融合的结晶。
南北朝时舞蹈艺术已有新的发展。在南方除雅舞和杂舞流行外,又出现了《拂舞》、《白紵舞》、《杯盘舞》。《拂舞》在三国时出于江南地区,大约是以羽毛制成的拂尘作为道具的一种绍;《白紵舞》多是女性运用长袖作为道具的舞《杯盘舞》是用杯子和盘子作为道具的一种舞,这种舞初创于江浙少数民族,晋周处的《风土记》中说:“越俗宴饮,即鼓盘以为乐;取太素圆盘,广尺六者,枪以着腹,以左手五指更弹之以为节;舞者应节而舞。”这反映了南方汉族舞蹈与少数民族舞蹈的融汇。隋时即把《拂舞》与汉以来即有的《鞞舞》、《巾舞》、《铎舞》并称为“四舞”,用于宴享。根据史书的记载,魏晋南北朝时跳舞的风气相当普遍,宴会的时候,会有人自动地起立舞蹈,而且还有互相接着舞的习惯。民间还有舞蹈的广场,不仅男的参加舞蹈,女的也有。在北朝,则因胡乐的流传而逐渐盛行胡舞。唐王朝时,由于西域乐工和舞伎的大批东来,长安城里就住有大批少数民族和外国舞蹈家,他们带来的中亚、西域以至印度、波斯等国的舞蹈,与汉族的舞蹈汇合在一起。互相交流,互相融合,使唐舞异花受粉有了新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