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社会不仅捐资立寺成风,而且王公贵族还竞相舍宅为寺。隋时,光德太子舍寝堂助造济法寺佛殿,秦王俊舍宅立济度尼寺,兰陵公主舍宅为资善尼寺,淮南公主及驸马都尉尉迟安舍宅立宣化尼寺,驸马都尉元孝矩舍宅立空观寺;大司马窦毅舍宅为灵花寺,左仆射高舍宅立真寂寺,开府仪同三司鲜于遵义舍宅立普集寺,宦者仪同三司宋祥舍宅立真心尼寺,江陵总管贺拔华为沙门法海舍宅立法海寺,荆州总管杨纪舍宅为定水寺;申国公李穆妻元氏舍别宅为济度尼寺,薛国公长孙览妻郑氏舍宅立温国寺,左仆射高妻舍别第为积善尼寺,等等。唐时,太穆皇后舍归宁院施净域寺,章怀太子舍宅立千福寺,淮安王神通为沙门智凝舍旧宅立辨才寺,嗣虢王邕舍宅立极恩寺,尚宫柴氏舍宅立光德寺;宰相王缙舍宅为宝应寺,高力士会宅立保寿寺,鱼朝恩奏以先所赐庄为章敬寺,淮西节度兵马使李重倩舍宅为宝应经坊,卢龙节度使刘总舍其私第为佛寺,等等。可见当时舍宅为寺风气之盛。
又有写经造像之风。如贞观十八年(644年),金仙公主奏请太宗,赐幽州云居寺大唐新、旧译经4000余卷,充石经本。麟德年间,纪国大妃韦氏殁,其女临川郡长公主“自后年别手写《报恩经》一部,自画佛像一铺”《唐代墓志汇编》,第703页。唐高宗将会稽山妙喜寺僧印宗,“敕召入内,乃造慈氏大像”《宋高僧传》卷四《印宗传》。长寿二年(693年)魏王武承嗣第五千人表请加武则天尊号曰金轮圣神皇帝。此后武则天就以佛的金轮王自居,作金轮宝、白象宝、女宝、马宝、珠宝、主兵宝和主藏臣宝等七宝,“每朝会,陈之殿庭”《资治通鉴》卷二0五,长寿二年九月。天宝十载(751年),唐玄宗以先帝忌日,“命女工乡释迦牟尼像,亲题绣额,稽首祈福”《册府元龟》卷五一,《帝王部·崇释氏一》。
听僧讲经之俗在唐代士大夫中颇为流行。唐时佛教寺院大多位于风景秀丽、环境幽静的名胜之处,已经或准备跻身仕途的文人学士喜欢在这幽雅的环境里读书、乞食、赋诗,同时也厕身寺刹的法会,聆听高僧说法、讲经,咨询“苦空”真谛,以释读经中的疑义,解尘世苦难之惑,消除人生诸种烦恼,求得解脱。高适曾同马太守听九思法师讲《金刚经》,孟郊曾作《听兰溪僧为元居士说维摩经》,欧阳詹有《智达上人水精念珠歌》,元稹则在《答姨尼胡灵之见案五十韵并序》中曰:“尽日听僧讲”元稹:《答姨尼胡灵之见案五十韵并序》,《全唐诗》卷四0六。至于普通百姓,则多去寺院听“俗讲”。
有些善男信女虽崇释氏,但不愿舍妻别子,抛弃功名,所以又有带发修行之俗。如杜甫“未能割妻子,卜宅近前峰”杜甫:《谒真谛寺禅师》,《全唐诗》卷二三一。带发修行者,一般称为居士。王维自号摩诘居士;白居易称香山居士,复“为白衣居士”白居易:《香山居士写真传并序》,《全唐诗》卷四五九。;王建则“拟作读经人,空房置净巾”,“焚香向居士,无计出诸尘”王建:《原上新居一首》,《全唐诗》卷二九。带发修行的佛徒大多有按时持斋戒的习俗。唐玄宗时,苏晋“长斋绣佛前”杜甫:《饮中八仙歌》,《全唐诗》卷二一六。齐州禹城县令妻崔氏,“常绝荤辛”;大历时遂安县尉李守虚之女李处子,“不尝荤茹,稍却铅华,数岁诵经,六时行道。金刚般若,草契于心;妙法莲华,常指于掌。口资法味,身得道,虽非落发比丘,直是在家菩萨”;唐德宗时,殿中侍御史张府君妻源氏,“晚岁尤栖心禅寂,荤修不杂仅廿年”;上县令豆卢氏妻魏氏,“归信释门,斋戒不亏,卅余载”。《唐代墓志汇编》,第1881页,第1772页,第1890页,第2560页。至于信佛的士大夫,除自身持斋戒外,还斋僧,即施饭于和尚、尼姑。如王维“日饭十数名僧”《旧唐书·王维传》。;王建还特意在别屋为僧炊香饭,按佛门规矩不入荤辛,净手作素食,并“愿师常伴食”《全唐书·饭僧》。
还有结社修行的风俗。如白居易曾“与香山僧如满结香火社”《旧唐书·白居易传》。作诗曰:“本结菩提香火社,为嫌烦恼电泡身。不须惆怅从师去,先请西方作主人。”白居易:《与果上人殁时题此诀别兼简二林僧社》,《全唐诗》卷。又在庐山搭草堂结僧社;劝184人结上生会,“行念慈氏名,坐卢慈氏容,愿当来世必生兜率”《佛祖统纪》卷八。此外,刑部杨汝士、左丞高元裕和长安杨鲁士等,都到名僧知玄门下“拟结莲社”《宋高僧传》六,《知玄传》。修行。平民百姓结社礼佛之事也不绝于史。如开元初年,“同州界有数百家,为东西普贤邑社,造贤菩萨像,而每日设斋”《太平广记》卷一一五《普贤社》。唐文宗时,兰田县人“贺兰进与里内五十余人相聚念佛”《旧唐书·高元俗传》。在敦煌莫高窟的供养人题记中,民间结社共同礼佛的记载更是常有可见。《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另据《剧谈录》引《京城坊曲》载曰:长安“旧有迎真身(即法门寺佛指舍利)社,居人长幼旬出一钱,自开成之后迄于咸通,计其资积无限。”可见,长安居民为迎佛指舍利,自发成立迎真身社,不分长幼,每十天出钱一文,从唐文宗开成年间至唐懿宗咸通年间前后坚持了三十多年。除长安外,从长安至扶风法门寺二百里地区,平民百姓为迎奉佛指舍利而结的宗教社团,十分普遍。如咸通十四年随监送真身使来法门寺的“武功县百姓社头王宗、张文建、王仲真等一百廿人,各自办衣装程粮,往来舁真身佛塔”《监送真身使随真身供养道具及恩赐金银衣物帐》。
佛教宣称以慈悲为本,不杀生是佛教徒的基本戒律之一。武则天时,监察御史王守真乞求出家为僧,“于京兆西市疏凿池,支分永安渠水注之,以为放生之所”《全唐诗》卷八七五,《永安渠石铭注》。抚州有放生池,信仰佛教的刺史京,禁民捕鱼。州人张顶乘舟垂钓,被其逮捕。试大理评事杨牢妻“晦朔又以缗钱购禽飞,或沉饭饱鱼腹”《唐代墓志汇编》,第2214页。
3.道教信仰习俗繁盛
唐王室为了抬高自己的门弟,视道教的创始人老子李耳为始祖。据《唐会要》载曰:“武德三年(620年)五月,晋州人吉善,行于羊角山,见一老叟,乘白马朱鬣,仪容甚伟,曰:谓吾语唐天子,吾汝祖也。今年平贼后,子孙享国千岁。高祖异之,乃立庙于其地”。《唐会要》卷五十《尊崇道教》。到唐高宗乾封元年(666年)三月,又“追号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置紫云仙鹤万年观于兖州,天下诸州置观一所,各度七人”。《旧唐书·高宗本纪》。正式承认唐王室乃是老子的远脉子孙。崇老信仙、好事喜功的唐玄宗则三次为这位神仙远祖加尊号:“天宝二年正月十五日,加太上玄元皇帝号为大圣祖玄元皇帝;八载六月十五日,加号为大圣祖大道玄元皇帝;十三载二月七日,加号大圣高上大道金阙玄元皇帝”。《唐会要》卷五十《尊崇道教》。唐玄宗还充分利用行政手段和科举、教育制度,推广和扩大对老子的崇拜。开元二十九年(741年)正月“诏两京及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一所,并置崇玄学。其生徒令习《道德经》及《庄子》、《列子》、《文子》等”。由于老子地位的巨大提升,他的几位弟子也有幸沾光获得封号:“庄子号南华真人,文子号通玄真人,列子号冲虚真人,庚桑子号洞虚真人。改《庄子》为《南华真经》,《文子》为《通玄真经》,《列子》为《冲虚真经》,《庚桑子》为《洞虚真经》”《旧唐书·礼仪志》。不仅如此,唐玄宗还把当时着名的道士卢鸿一、王希夷、李含光、司马承桢、张果等请到长安,加官封号,并声称“朕志承道要,缅想真仙”。唐玄宗:《命李含光奉词诣坛陈谢敕》,《全唐文》卷三六。封建唐王朝的这一系列举措,促使早就存在于民间的老子崇拜和道教信仰达到了鼎盛时期,在民国社会流传广泛的“八仙”信仰也于此时得以肇端。
唐代帝皇不仅三番五次下诏抬高道教的地位,而且非常迷恋神仙生活。英武纵天的李世民尽管心中也明白“神仙事本虚妄,空有其名”,但生存的欲念却使他也未能免俗,浸淫于采药炼丹,结果服丹药后不但没有长生,反而中毒身亡。“有唐一代的皇帝,差不多都是相信炼丹方术的。据清赵翼《二十二史劄记》所载,唐代皇帝因服丹药中毒而死的很多”。卿希泰:《中国道教思想史纲》〔2〕,第365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9月版。
隋唐强盛的国力和国势使人希望能够永久地享受目前的富足,所以在统治者的诱导下,士大夫和老百姓也特别希望得道成仙,狂热地信仰着道教。初唐四杰中,王勃常常游道观交道士,在梦境中也常常“翕然登霞首,依然蹑云背,电策驱龙光,烟途俨鸾态”,因而慨叹“流俗非我乡,何当释尘味”。王勃:《玉梦游仙》,《全唐文》卷五五。另一位卢照邻则“学道于龙门山精舍”,为了治好自己的病,求得长生,他到处访求道士,甚至求到了号称“药王”的道士孙思邈那里;他反复煮炼丹砂,多次服食方药,吃了后“之四年羸卧若嗽,几至于不免”,仍不思悔改,反而固执地认定丹砂质量不高。其他的陈子昂、孟浩然也莫不如是,而李白大概是浸淫于道教最深的人了。
4.其它宗教信仰习俗
祆教,祆教在波斯为琐罗亚斯德教,认为宇宙原为有善恶二神,善神叫阿胡拉·玛兹达,意谓智慧之王,是光明、生命、创造、善行、美德、秩序、真理的化身;恶神叫安格拉·曼纽或阿里曼,它是黑暗、死亡、破坏、谎言、恶行的化身。善恶二神各拥有僚神、眷属,彼此反复较量,终于善神战胜了恶神,光明代替了黑暗,阿胡拉·玛兹达成了最高的存在,唯一的主宰者。该教认为火是善神的儿子,因此礼拜圣火是教徒的首要义务。
北朝时,该教传入我国,被称为“祆教”、“火祆教”、“拜火教”。隋唐时期,得到进一步流行。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曾置祆祠,并设萨宝府专司其教。其下官职分为萨宝、祆正、祆祝、率府、府史等,主持祭祀,自四品至七品不等,也有流外四、五品。宋代姚宽《西溪丛语》曰:“唐贞观五年,有传法穆护何禄将祆教诣阙奏闻”。可知祆教教士颇得唐廷礼遇。西京长安有祆祠四座,东都洛阳有祆祠二座。唐人张《朝野佥载》提到南市西坊之祆庙,曰“河南府立德坊及南市西坊皆有胡祆神庙。每岁商胡祈福。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酬神之后,募一胡为祆主,其祆主取一横刀,利同霜雪,以刀刺腹。食顷,平复如故。盖西域之幻法也。”该书还提到“凉州祆神祠,至祈祷日,祆主至胡祆神前舞一曲,即却至旧祆所,莫知其所以然也。”武宗会昌五年灭佛,“勒大秦穆护、祆三千余人还俗”,于是祆教禁绝。
摩尼教,摩尼教创立于公元3世纪的波斯,因创教人摩尼而得名。我国旧译明教、末尼教、牟尼教、明尊教、二尊教等。该教在琐罗亚斯德教的基础上,吸收基督教、佛教等教义,形成自己的信仰体系,并创立一套独特的戒律和寺院制度。其基本教义是“二宗三际论”。“二宗”指光明与黑暗两种对力的力量,“三际”指二宗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发展阶段中力量对比的变化。该教戒律有“三封”和“十戒”。三封是口封、手封、胸封,即言禁、行禁、欲禁。十戒是:不拜偶象,不妄语,不贪欲,不杀生,不奸淫,不偷盗,不欺诈,不二心,不怠惰,每日按时祈祷和实行斋戒忏悔。
公元6至7世纪,摩尼教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国,被译为“明教”“末尼教”、“牟尼教”、“明尊教”、“二尊教”等。唐延武元年(694年)“波斯国人多诞,持二宗经伪教来朝”,受到武则天的召见。武则天悦其教义,留其深经,摩尼教得到朝廷的合法承认,该教正式进入内地,在流传过程中有逐步佛教化倾向、并与道教互相依附,形成中国摩尼教的新特点。玄宗开元二十年,玄宗发布敕令:“末摩尼法,本是初见,妄称佛教,诳惑黎之,宜严加禁断”《通典》卷四十。摩尼教被予以禁止。元和之后,朝庭解除禁令,摩尼教又得以在内地大力传布,从大历三年到元和年间,摩尼教从就师长安扩展到今山西、河南、湖北、江西、江苏、浙江等广大地区,建寺传教,成为仅次于佛教的外来大宗教。至武宗朝,开始有步骤地打击道教以外诸教,包括摩尼教。会昌二年封闭长安等地摩尼教寺,三年罢废天下诸州摩尼寺,杀害摩尼教秆。会昌五年勒令摩尼教秆还俗,充国家两税户,外国教秆送元处收管。遭此打击,摩尼教在内地渐趋衰微,但仍在西北与东南沿海流行,并逐渐进入下层社会,孕育了后梁贞明六年(920年)陈国人毋工工、董乙的摩尼教起义,和北宋时期的方腊起义。
景教即基督教,初时传入中国,时称“大秦景教”或“大秦教”。大秦指罗马,景教空系基督教聂期脱利沉。唐贞观九年(635年)该教派遣教士本来到长安,受到朝庭机遇。唐太宗听其教义,颇加赞赏,于贞观十二的下诏曰:“大秦国大德阿罗本远将经象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观其元宗,生成立要;词无繁就,理有忘筌;济物利人,宜行天下。”《唐会要》卷四九;又见《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并于长安义宁坊赐建景寺一所,度僧21人。高宗时准诸州各置景寺,封阿罗本为镇国大法主,不少教士还担任了朝廷与军队中的重要职务。玄宗命宁国等五王亲赴寺建立坛场。肃宗、代宗皆尊重其教。明代熹宗天启年间西安郊发掘出《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该碑立于唐德宗建中二年,大秦寺僧景净撰碑文,由此证明中唐以前景教在中国有可观的发展和影响。碑文曰:“法流十道,国富元休;寺满百城,家殷景福”教业相当兴旺。
唐代景教紧密依附于李唐皇室,主要传播于上层。如太宗、高宗对阿罗本之宠优;玄宗令大将军高力士送五圣写真(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五帝之画象)供于大秦寺内安置,诏佶和、罗含等教士于兴庆宫修功德;肃宗以教士伊斯为高官;代宗每于圣诞节赐天香以告成功。而大臣如房玄龄、魏征、尉迟恭、郭子仪等,也尊崇教。但教士多为外国人,中国下层民众信爷者甚少。
迨至唐武宗会昌五年灭佛,祸及一切外国宗教,景教亦遭毁灭。武宗认为“以武定祸乱,以是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不能让西方之教与我抗衡,于是除灭佛外,又“勒大秦穆护、祆三千余人还俗,不杂中华之风”《旧唐书·武宗纪》。景教在内地从此被禁绝,但边远地区仍有基督教在活动。
二、多神崇拜
对雷电风雨,山川河海,日月星辰之类自然现象的信仰,自古以来就存在于民间并且得到统治者承认和利用。隋唐王朝在以往的基础上又将其推进一步。泰山、华山、恒山、衡山、嵩山五岳之神,都被授予越来越高的人间爵位:“则天垂拱四年(688年)四月……改嵩山为神岳,授太师使持节神兵大都督、天中王,禁断刍牧。其天中王及显圣侯,并为置庙。”又“玄宗先天二年(即开元元年,713年),封华岳神为金天王。开元十五年(725年),封泰山神为天齐王。天宝五载(746年),封中岳神为中天王,南岳神为司天王,北岳神为安天王”。《旧唐书·礼仪志》。相应地,四渎四海也得到各自的爵位。《旧唐书·礼仪志》载曰:天宝六年(747年),“河渎封灵源公,济渎封清源公,江渎封广源公,淮渎封长源公。十载(751年)正月,四海并封为王”。东海为广德王,南海为广利王,西海为广润王,北海为广泽王,并指派专人去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