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全世界人民怀着崇敬的心情纪念《草叶集》出版一百周年。
《草叶集》——这部为民主、自由而歌唱的战斗诗篇,无疑的乃是惠特曼以自己的全部天才和热情贡献给美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宝贵遗产。惠特曼是拥有全世界声誉的为人民所景仰的诗人。他在诗歌中所倾吐出来的对人民的热爱,对民主、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以及他的终生不懈的战斗热情和乐观主义精神,都是我们永远不能忘怀的。一百年以来,《草叶集》在人民中间从未失去过进步的鼓舞作用。伟大诗人在自己作品中所呼出的反对奴隶制度,对摆脱种族压迫和社会压迫的向往,特别是他在晚年著作里对垄断资本主义掠夺罪行的揭露,对资产阶级破坏民主和自由的愤怒抗议等等,即使是在一百年后今天的美国,也仍然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然而,正像所有的曾经尖锐而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罪恶行径的现实主义作家们在资本主义国家里所遭受的命运一样,惠特曼不仅在生前而且在死后,也一直没有幸免遭受迫害、毁谤乃至恶意的歪曲和污蔑。资产阶级文艺批评家和文学史家污蔑诗人是什么神秘主义者、个人主义者甚至是色情狂。他们常常无中生有地捏造一些谎言来污蔑诗人,他们不仅用尽一切卑劣手段来歪曲惠特曼的思想,把他明珠般的诗作蒙上不洁的灰尘,企图使读者不能看到诗人为民主、自由而战的本质;而且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某些资产阶级的奴仆文人,竟然把惠特曼——这位曾经是反对奴隶制度的解放斗争的亲身参加者,并是以自己的大部分诗歌来歌颂当时的进步资产阶级民主运动和人民的反奴隶制度的情绪,而在晚年又曾尖锐地抨击过资产阶级统治者的卑劣、贪婪、掠夺等等罪行的民主战士,硬说成仿佛是当今美国垄断资产阶级利益的拥护人。但是,人民对惠特曼是敬爱的。美国人民和进步文化界称惠特曼是人民的作家。美国进步人士常常把惠特曼的创作与当前争取和平的斗争联系在一起,进步作家约翰·霍华德劳逊曾说:“惠特曼的骄傲的诗歌一定会帮助我们取得胜利。”
一
惠特曼的一生,经历了美国资本主义由上升发展阶段到垄断资本形成,这样一个标志着美国资本主义全部发展过程的历史时期,诗人的幼年、青年及中年时期,正是国内生产资料开始集中、人口逐渐密集、新大陆处女地被开发、机器被采用的资本主义发展初期,直到工业飞跃发展,资产阶级开始了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统治,自由竞争迅速发展的资本主义上升年代。南北战争中反对奴隶制度的北方资产阶级的胜利,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扫清了障碍。随着工业和商业的迅速发展,工业资本的集中也就以高速进行着,美国的垄断资本和金融资本的统治由此便开始建立起来了。这时,正是诗人的晚年。
惠特曼的整个诗歌创作正是这个时代面貌的真实反映。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他的创作内容在不同时期也各有特点。
在南北战争之前,诗人的笔锋所投射的重点,最突出的是反对奴隶制度,歌颂当时进步的民主自由思想。而在晚年,由于现实生活的教训,斥责资产阶级背弃民主自由,斥责掠夺和压迫就成为诗人创作的重点了。
二
华尔脱·惠特曼一八一九年五月三十一日生于纽约长岛汉丁顿附近的贫苦农民家里。他的父亲是木匠,由于家庭贫苦,他的幼年只受到五年教育,在十一岁时(一八三○年),就在一个律师事务所里当杂役。以后做过印刷、排字工人,做过木匠,还做过小学教师。在一八三九年即当惠特曼二十岁的时候,他便开始写短诗,同时也开始参加当地的政治活动,一八四二年曾做小报《纽约曙光》的编辑,一八四六年做了布洛克林《每日鹰报》(这是当时执政的民主党在当地的一个机关报)的编辑。
在《每日鹰报》工作期间,他曾写文章抨击当时对职业妇女不平等的待遇;反对学校的体罚,反对贩卖奴隶等等,一八四八年因在报上发表文章反对奴隶制度而被解职。在《每日鹰报》工作这两年对诗人的一生是有重要意义的,这一时期的国内政治事件也对诗人发生着影响。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一方面是资本主义日益发展,但同时在南方存在的奴隶制度,却又是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严重阻碍。这时南方各州占有千百万黑人奴隶的种植园主还是国内的当权者,资产阶级的北方和封建奴隶制的南方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尖锐了。
反对奴隶制度,消灭对黑人奴役的种植园主的统治,为国内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道路,这乃是当时美国人民的历史任务,也是当时政治斗争的最尖锐的问题。年轻的惠特曼便是以积极反对奴隶制度的态度来从事报纸工作和诗歌创作的。一八四六年美国对墨西哥的掠夺战争,诗人是坚决反对的,他曾执笔在报上发表社论呼吁停止战争,以后他又坚决反对把奴隶制推行到从墨西哥掠夺来的新领土上去的措施。
离开《每日鹰报》之后,诗人去主编“自由土地”派的报纸《自由民》报。在这里他继续写文章反对奴隶制度。从一八五○年起,诗人便开始在报上发表他的自由体诗。在这些诗中,惠特曼真挚地表达了关于普通的美国人民对奴隶主、奴隶制度憎恨的情感。在《朋友之家》一诗里,诗人愤怒地斥责了北方民主党人对南方奴隶主的妥协,诗人称妥协分子们为“人类的虱子”,说在他们的眼里“福音书上的话的价值不如金元”,在《血腥的金钱》一诗中,那些拥护奴隶制度的资产阶级分子则被诗人称为“现代的犹大”。同年,他又发表了另一首题为《欧罗巴》的著名诗歌。在这里,诗人满怀热情地歌颂了一八四八年的欧洲革命。尽管革命遭到反动势力的血腥镇压而失败了,但诗人坚信革命还会再起,自由还会回来。诗人对在战斗中牺牲了的革命烈士表现了无限的尊敬:
为自由而牺牲的斗士的坟墓,没有一座不生自由的种子,从这粒种子又生长出新的种子,
而风把它们带到远方重新播种,雨和雪养育着它。
脱去尸骸的灵魂不是暴君的刀所能残杀的,
它仍然无声无形地在大地上踏着大步,低语着、商议着、警戒着。
正是基于这种相信人民力量必然会重新站起来完成民主主义事业的信念,诗人才呼出了早为大家所熟知的响亮的战斗诗句:
自由啊!让别人对你失望吧,我永远不对你失望!
后来在一八五六年写的《给遭到挫折的欧洲革命者》一诗中,诗人仍然继续鼓舞着欧洲的革命人民:
还要勇敢些!欧洲的反抗者!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
因为,即使一切都停止了,你们也不能停止。
……
反抗!拿枪弹来对付专制暴君!
难道我们不认为胜利是伟大的吗?
正像诗人自己所声称的“我这些歌不单是忠实的歌,而且是反抗的歌”那样,诗人不仅是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前后的人民反奴隶制度的忠实代言人,而且他自己就是奴隶制度的积极反抗者。他曾在一篇《杂记》中写道:“凡是拥护奴隶制度的人,他自己就是最坏的一种奴隶。”他攻击当时的奴隶主,说他们:“只有三十五万人,而想要奴役三千万人民。”
在这几年中,诗人没有固定职业,便学会了父亲的手艺去做木匠活。置身于劳动人民之中,诗人受到了劳动人民生活、思想的更多感染。
一八五五年诗人自费并自己排印出版了他的《草叶集》第一版。其中共有十二首诗。初版只印了一千册,据他自己说,这一版一本也没有卖掉,都是送出去的,由于诗歌中的民主主义内容和独创性的革新形式,使得当时的美国文坛不能不为之震动。但这种内容和形式,无论如何也是为那些腐朽的文人、保守的文坛和反动分子们所不容。某些无知的评论家竟然说这是伤风败俗、胆大妄为。波士顿的一家报纸说“这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神经病患者的作品”,并说这本书是“浮夸、庸俗与荒诞之集成”;某些人甚至因为书上首页的作者肖像只是一个穿着敞领衬衫、戴宽边帽的普通劳动者的面貌,便断定作者不可能写出好诗来。但毁谤和污蔑并没有能吓倒诗人,惠特曼是以加倍的创作回答了这些毁谤的。
第二年《草叶集》又印了一版,又过了五年波士顿才有一家出版商承印《草叶集》的第三版。这时的《草叶集》已经不是十二首诗了。诗人把南北战争之前的这一时期的新作品收在诗集之中,这里边包括了如《自己之歌》《大斧之歌》《大路之歌》等等著名诗作。
在诗人的创作中,人民的形象占着极重要的地位,而特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诗人对黑人的歌颂。在《自己之歌》那首著名的诗中,诗人描写的那个黑人形象是异常生动的。
黑人紧紧捏着四匹马的缰绳,大捆的行李捆在束缚在链子的下面,
他的顾盼安静而威严,他从前额将帽子向后面掀去,
太阳照着他的卷曲的黑发和胡子,闪照着他的光泽而健壮的肢体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