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不耐烦地瞥了阿迦一眼,你瞅瞅那小子的脸色,都快吓死了。
阿迦,咳了一声:“呵呵,刚是逗你玩呢。你爹没死,我们只不过把他换了个地,这事你还别告诉王妃姐姐,她吩咐扔护城河里的,兄弟改扔别处了。我走的时候看了一眼,你爹真行,双手一扑腾,转眼去了数十米远……现在说什么也该到家了……吧?”
说到那个“吧”字,阿迦心虚地瞥了小福娃一眼。
小福娃神魂归位,现在,现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从早晨到现在……已经去了六个时辰!
“他他他他游哪条河?!”
小福娃一头扑倒在绣着淡青色花纹的衾枕上,小扑腾地捶了捶软和的枕头,幸福感满足感充溢在心尖,每时每刻都甜得好似要发笑。
就好像这个府里的氛围,悠游自在,自得其乐。
洛夜竭尽全力地给他们营造出了,一方避世的乐土。
这里是平王府,却不是洛先英的府上,而只是洛小王妃府上。
熏过香的房间散发着飘渺的暗香,好似丫鬟姐姐发梢上那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幽然,味道十分好闻,但是仔细去闻却又闻不见了。
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独门独立的房间,每个角落的摆设都让人觉得安心,亲切,因为那是府里的姐姐按照他的需要布置的,特意添置了许多曾经幻想过,却一直不敢买也买不起的新奇玩意儿。虽然经他这么一点缀,整个房间就显得有些俗气了,但是他喜欢,哪怕是蚊帐上悬挂着的任何一个细小的挂件,都叫他爱不释手。
洛夜的教习属于放养型,一般都是随意画个草图,交给小福娃自己去琢磨,琢磨不透的去问那些神秘客卿们,或者平王府里一流的家师宴上,随便拉个白胡子老头请教。
洛夜搬了椅子往桃树下随意一躺,吃了睡睡了吃,顺便还要指手画脚的。
“唉,徒弟,你这剑拿高点!对对,往上跳!再高点!够了够了……哇,徒弟你好厉害,这么高的树你一剑瞄准一个……行了。剑上的桃子给我,你人走吧。”
小福娃:“……”
这个师父让他很有挫败感。
平时就是个三不管,一到关键时刻还要反过来扯他的后腿,比如有一个大冬天,小福娃在其他几位师父的严厉教导下,晨起沿着整个山头跑了二三十圈回来之后,正在院子里打拳,一套拳打得是虎虎生威,这还只是练身体底子的,他之前的那个小薄身板根本不是练武的料子,年纪也不小了,什么都得从头来起,学起功夫来可不轻松。
洛夜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不由得也心疼了,招招手道:“徒弟,你过来,为师给你擦擦汗。”
小福娃翻了个白眼,他把谁都当师父看,唯独眼前这一个,正委屈得鼓着腮帮子噙着两眼泪花的年轻人,你身上倒是有点师父的样子啊!不用说,小福娃从他身上别的没学会,说哭就哭装哭假哭这一点,倒是得其真传的。
“我说了降龙伏虎拳很辛苦滴,早让你不要学了,还是跟为师学暗器吧?现在形势不同了,饶是你拳头再厉害,隔着两山头,人家就一把毒药阴了你,你学得再好也没用。”
“师父,”小福娃冷汗直下,“当时也是你要我学的,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套拳如何如何神奇,如何如何好用,既能穿透铜墙铁壁,又能隔山打牛,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哦,”年轻人大言不惭道,“当时候家里的铁锤子不是弄丢了么?我就想你练成之后,应该也能抵得上半个了吧?用来砸核桃应是没什么问题……”
小福娃额头三道黑线,师父……这就是你让徒儿拼命练铁砂掌的全部目的么!
洛夜丝毫不解风情,沉沉叹气,“原是我急了些,铁砂掌着实难练,不是一日两日功夫成得了的,就是我师父那个武学怪才,当时也是练了一两年。幸而阿浅知我,又买了一个铁杵回来,嘱我不要弄丢了,我当然不会,只不过这下你练成也用不着了,师父特来通知你。”
小福娃:师父,你不用解释,你越解释徒儿越想哭!
洛夜见宝贝徒儿抽上了鼻子,大吃一惊,两边掐着对方脸说:“乖宝贝,谁欺负你了,告诉师父,师父灭他满门!”
小福娃,抽得更厉害了。
事后,乖徒儿有问到那铁锤子是怎么丢的?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下巴都差点惊得掉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家里进了贼,这个贼胆大包天,居然敢偷偷地潜伏在你王妃姐姐的房里,被发现之后越墙而逃,王妃姐姐何等英勇之人,自然不会白白放过。随手一抓,抡起身边的锤子流线型抛了出去,正中那人的脊背……”
小福娃,阿弥陀佛,幸亏我跟王妃姐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那怎么又会不见了呢?”
“不知道,不过我当时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声音,还听到’啊——‘,’咔嚓——‘的声音,应该是那个贼被铁锤砸中之后,又正好落入别人经过的马车里,车厢盖都压塌了……”
“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后续事宜的?”
小福娃心说,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洛夜已是眉飞色舞地开始解说:“多亏了那一锤子的千钧之力,借力打力,这才使得这辆马车在驶出城外一百里之后轰然报废,报废之际本城父母官的马车正巧打那儿经过,怀里搂着两个东瀛美女,正与外邦友好使者进行和平交涉,看能不能以一两座珍宝岛的代价,换得使者说服东瀛国主,万莫入我凉州地界,尤其是这三山两郡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两车相距十米,就听嘭地一声,车厢炸裂开之际碎片弹出,本城父母官护之不及,两个东瀛美女一个花了左脸,一个花了右脸,哭哭啼啼当天就吵着回去了。本城父母官爱民如子,出了此等大事岂能不重视?更兼坏了两国邦交,损了朝廷要员颜面,当即大发雷霆之怒,现今仍在悬赏是谁在这辆马车上设下伤人暗器的,悬赏资金为一千两,悬赏日期不限。”
小福娃:“……”
由一个锤子引发的血案,真他妈是一波三折啊。
洛夜上述完毕,抚着下巴陷入一种冥想状态,“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这些日子里我都在想,究竟要不要大义灭亲,检举揭发凤浅浅乃是始作俑者?然后等钱到手之后,再让凤浅浅两手一掰废了铁牢门出来,然后我们可以再将她绑起来,送进牢狱一次,这样就可以循环往复的利用她赚取一千两了,鉴于她多次出逃,情节恶劣,说不定还会在此期间提升自身身价……这就好比鸡生蛋,蛋生鸡,是个发财致富的好机会!你说是不是呢徒弟?”
小福娃,默默转身走远,转角处突然泪奔而逃:师父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啊?
人靠衣妆美靠亮妆,其实稍稍一打扮,小福娃俨然也是一翩翩美少年,迷里型的。
往人前一立,那也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是遮不住一股野劲。他的功夫也是糅合百家之长,旁门别类,杂学甚多,不见得怎么好,就是诡谲得厉害,往往能够出奇制胜。鉴于头号师父是那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又常常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的人,小福娃也是吸收之余兼有发挥,什么都能说出个二五八万来,却什么都谈不上强项,成日里无所事事地游荡着,动辄去街上调戏调戏良家妇女。
“师父,我要离家出走!”当他发现自己是府里武功最差的那一个时,雄赳赳气昂昂提着包袱走到洛夜身边,小腰板挺得笔直,“我不想再辜负您老人家的厚望了,从今天起我就出去混江湖,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一天没有人头落地,我就一天不回来了!……”
洛夜一口茶喷到徒弟脸上,手忙脚乱地替他擦拭着水渍,“徒弟啊,出人投地就行了,人头落地大可不必……”心说就你这样儿,我是真没对你寄予厚望,再说,厚望是个什么东西?“话说你府里待得好好的,是哪里受了刺激啊,要自己出门找罪受?”
小福娃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乱用成语的毛病能气死一打老师,鼓鼓腮帮子道:“有人说我天天赖在府里吃白食,还说我是您包养的小白脸!”
洛夜当即就乐呵了,“呵呵,你真不是我的……”见徒弟脸色一黑,立马转了话锋,满脸正义之色,“我是说,那个谁敢说我家远桥是小白脸啊!师父不是小白脸的,怎么可能教出小白脸!”心说谁那么无聊啊,背后嚼人舌根子?嫌老子麻烦不够多啊!
小福娃的目光在做师父的面上流连几许,突然扁了嘴,看来人家说小白脸是没错了,师父就是个小白脸,自己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强过师父,那自己岂不是连小白脸都不如?!
小福娃震撼了,脑海里自动形成一连套公式:
师父=小白脸,师父>小福娃,由此可知,小福娃
呜呜,哭死去。
洛夜:为什么突然觉得宝贝徒弟看自己的眼神没以前那么尊重了?
小福娃垂头丧气一阵,已经认命了。
洛夜:“咳,徒弟,我跟你说,这人不可貌相。慕容冲你知道么,长得美吧?倾国倾城第一人,人家照样建功立业,后来还做了皇帝!”
“可他做皇帝之前是男宠!”小福娃哼了一声,“王妃姐姐跟文琴姐姐聊天说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她们说我这辈子眼看着就只能做小白脸了,还让我寻个男人做靠山来着?我的靠山不就是您么,她们这不是指着我桑骂师父槐嘛!”
洛夜咳了一声,心说两个死丫头片子,你们倒是给我收敛一点!
正色道:“你不用管她们,一伙儿吃白食的。”
小福娃气鼓鼓道:“她们也这么说的,一府里吃白食的,打头阵的是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