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六月二十五日,对某些人某些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因为高考成绩就在这一天公布。
夏湖花园是景阳一中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里面就住着不少家庭的子女参加今年的高考。有这么一户人家,男主人叫苏柄堂,年近五十,善长写行书,常自称是苏轼后代,他先前从事出版工作,后因身体不适提前退休,现在家养病;女主人叫姜月华,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知性端庄,是景阳市实验小学的美术老师。夫妻俩还有一个独生女,此女不但容貌出众,还有一个温柔好听的名字——苏韵凝。
苏韵凝今年十八岁,在景阳市第一中学上学,同时她还是艺术生,刚参加完今年的高考。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了女儿身上,上幼儿园的时候,男主人就教她练习书法,女主人教习她美术,寒暑假还给她请了私人钢琴和舞蹈教师……
女儿也没辜负她们的厚望,功课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不说,或许是继承了爸妈在艺术方面的独特天赋,小小年纪的她,临摹的一些字帖就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在国内大大小小的青少年书画竞赛中多次摘得奖项。
前些年男主人在出版社工作时收入颇丰,平时家人穿的用的都是知名品牌,寒暑假还能带家人出去游山玩水,生活可谓是美满滋润,但自从在退休在家养病以后,收入明显缩水了不少,增添的治病吃药的这笔费用,更是雪上加霜;妻子教书的工作虽说收入稳定,但工资水平毕竟不高,不但要补贴家用,还要供女儿上学……总之,苏家的生活已经大不如前了。
眼看着高考在即,夫妻俩是即期待又忧心,期待的是希望女儿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有个好的学历文凭,将来找工作也就更轻松一点;忧心的是大学的学费远比中学多得多,家庭负担一下子又加重了许多,而且女儿善良单纯,孤身一人去陌生的城市上大学,他们实在是放心不下。但不管怎么样,高考还是来了,网上公布成绩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这不,苏韫凝从吃完午饭后就一直守在电脑旁边。
苏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南北各有一个阳台,不过北阳台被男主人装修成一个小书房,总共约一百平米,标准的三口之家适用房。
正是睡午觉的时间,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次卧内传出来:“爸,妈,快过来看啊。”嗓音虽不高,但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凝儿,是不是成绩出来了?考得怎么样啊?”房门被轻轻推开,女孩的母亲姜月华急匆匆地走进来焦急的问道。尔后,父亲苏柄堂也闻声赶来,只不过一边走还一边咳嗽。这两年由于疾病的折磨,苏柄堂明显老了许多,不但头上新增不少白发,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也瘦了一圈,走起路来弱不禁风。
“嗯,考得还算可以吧。”女孩红扑着脸,羞涩地朝妈妈点点头。听见爸爸的咳嗽声,她赶紧从座椅起来,迎上去问候他碍不碍事。苏父罢了罢手以示不打紧,宠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脸上堆满了愉悦笑容。知女莫若父,女儿这么说,那成绩肯定非常不错了。而当他们看到屏幕上查出来的分数后,苏母激动地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眼角泪水泛滥……
六百分的总分,她以一个艺术生的身份考了五百五十分,试问还有哪所学校能挡住她的步伐?就算报考首都那两所顶级名校也绰绰有余了。不过,苏韵凝的理想学校并不是这两所,而是坐落在华夏南方第一大城市宝京市的华夏美术学院。这所美院历史悠久,在全球都享有极高的声誉,国内很多知名的书画家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可以说它是美术类考生的最高学府。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望着自己的爸爸,她那浓密细长的睫毛撩了撩,乌黑亮丽的大眼睛转动了一下,像是撒娇似地说道:“爸,你可还记得之前的承诺?”
“呃?”苏柄堂顿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就回想起来了。他笑着刮了一下女儿的小鼻子,又佯装叹息地说道:“想不到我苏柄堂珍藏了半辈子的名画,今天竟输给了自家的丫头。好,君子言必行行必果,画就挂在书房,你自己去取吧。”此刻,苏父眼里虽有一丝不舍,然而对女儿深深的宠爱之情又令他瞬间释然了。
原来在高考前一阵子,父女俩曾约定,假如女儿考上了宝京美术学院,苏父就将祖传的苏东坡泛舟游赤壁的字画送给她作为奖励。苏柄堂从祖父口中得知,这套字画本有两卷,一卷是《前赤壁赋》,一卷是《后赤壁赋》,在传下来的过程中不知什么原因遗失了后一卷,这前一卷他一直挂在书房,一来怀念先祖,二来勉励自己,勤练笔墨,提升造诣。
“耶,老爸,画归我了哦。”苏韵凝欢呼一声,一蹦一跳的奔向书房,快乐的像只小黄鹂。这可爱的一面她只有在家里才会表现出来,而在学校或其它场所,她留给别人的印象总是个文静腼腆、说话不多的女孩。
眨眼睛的功夫,女孩已捧着画卷回来了,她轻轻地将它放在自己的小书桌上,又小心翼翼摊开,这幅在历史长河中历经沧桑举世杰作便展现在了眼前: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峭壁的高山,连天的白雾,皎洁的月光,惟妙惟肖的人物情景……而背面,同样是一副精美绝伦的山水画,不过这幅山水画却没有文字记载,画面上是一只像是凤凰的鸟在一片翠绿的山林里嬉戏,凤鸟羽毛五彩斑斓,目光中还隐约有忧郁之色。
其实苏柄堂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就是关于这幅画的。父亲去世时的话,他仍记忆犹新:“柄堂啊,你一定要记住,在有生之年,你一定要尽力去寻找另外一卷画,当二画合一时,望月凌空,清华如水,飞龙出镜湖,彩凤舞琼林……”
这些神神秘秘的话,传了一代又一代,但就是还没有哪一辈能找到另外一幅画卷,别说找不到,就连一点音讯也没有。他之所以从事图书工作,目的也就在于通过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接触更多的作家和作品,从中打探到是不是有人将另一卷字画收藏了起来。
还有一点,以他多年来对书画的研究,这卷画背面的飞禽草木绝对不是出自苏公之手,因为不管是手法还是涂料都远早于苏公所处年代,这使得他对画中的秘密更加感兴趣了。
如今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副画卷传给女儿只是早晚的问题,只要暂时保守秘密,让她以为这只是一副比较古朴的字画,那样就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心理负担,苏柄堂这么想着,爱惜地抚摸着字画上的纹理,然后郑重对女儿说道:“凝儿,爸虽然将字画送给了你,但今后未经过爸爸允许,千万不可将它带出家门,更不可在外人面前展示,这个你能答应爸爸吗?”
“嗯。爸,你放心吧,女儿又不傻,财不外露,这么珍贵的字画,我怎么可能让外人看见呢。”苏韵凝一边回答父亲的话,一边小心谨慎的将画卷收拢。
“那就好。”苏柄堂满意的点了点头。苏母也在一旁叮嘱了她几句,显然也知晓这幅字画的重要性。
这时,苏韵凝电脑桌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好友余小雅打来的,于是连忙接听了电话。
“小凝,查成绩了吗,考的怎样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女生的声音。
“还行吧,五百五十分整,算是超常发挥了。”
“真的啊,恭喜恭喜!”
“谢谢。你呢,听你语气这么开心,肯定也考的不赖吧?”
“没你高,才五百三十多呢,不过能考这个分数我也已经知足了。哎,想想今年试卷这么难,尤其是理综和数学,简直叫人没法活啊……”
“呵呵,文综也一样,我也恭喜你了哦。”
“Thankyou!”……
两人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临挂电话时仍意犹未尽,想着下午也没什么事做,于是她们约定好在老地方见面继续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