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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倒在炕上生闷气

1

张金锁花钱买选票落选,气得几乎丧命,白冰冰不花钱买选票却当选了村长,成了一条奇闻、一桩怪事。奇闻长翅膀,怪事满天飞。它不仅成为槐树坡村民们谈论不止的热门话题,左右邻村的平民百姓也大谈大论:

时下,流行金钱是上帝,一切向钱看,有钱买得鬼推磨,好几个村里,花钱买选票的当选了村长,当选了支书。槐树村却是鸡群里的凤凰:张金锁花了五十十万收买人心,妄图当选村长,结果鸡飞蛋打,气得差点儿命归西天。白冰冰不花钱儿收买人心,却当选了村长。奇也不奇?怪也不怪?不奇不怪,就应该买官的不得当官儿!买官的绝不会为人民服务,买官的要是得势,平民百姓不就气不顺了。是不是?……

太阳高出东山两竿来高,张金锁的妻子史梅梅从县医院返回村来筹借张金锁在医院里的费用。昨天傍黑,史梅梅在娘家姑姑家中,刚刚送娘家姑姑的骨灰匣入土,就接到儿子拴虎的电话,说他送父亲进了医院,她一阵风似的赶往县城,跑进医院。

史梅梅在邻村下车。她顾不上听一听邻村乡亲们的高谈阔论。她急步回村,面色甚不中看,乏累到极致的一双眼睛还不断溢出眼泪,她朝娘家姑姑走的时候,还一再和张金锁较真:“拴虎爹,我可和你说死啦,你绝对不能在村里掌印当官儿,我哥哥留给咱的伤心够深刻了,够让咱难过这辈子了。咱一个庄户人家,图的就是自在,求的就是平安。常说,自在又自在,十年九不赖;平安又平安年年天地宽。你要心不死,眼还热,背着我还和张石头勾勾搭搭,花钱买权买官,我可和你把丑话说到头里,我不是跳井就是跳崖!” 张金锁也一再也史梅梅表态:“拴虎妈,你都把我的耳朵吵聋了,我无论如何听你的,你只管放心往你姑姑家去就是了。”

史梅梅进了姑姑家,心还悬着,生怕张金锁把她的千言万语当成耳旁风,她不在了,照旧与张石头搀和在一起,买得村长、支书,走他哥哥的老路。她万万没有想到,张金锁鸡飞蛋打手里的存钱花光,村长落空,血压升高,一头栽倒在地下。

史梅梅离村口还有几步的时候,一个平时与史梅梅要好的妇女,从田里朝路上紧跑几步将史梅梅拦住说,拴虎妈,你回来啦,你是从医院里回来的吧?史梅梅擦着眼泪说是从医院里回来的。妇女问,拴虎他爹还有救吗?史梅梅说,大夫说有救,我看他是搬住阎王爷的脚了。为么说他搬住阎王爷的脚了,他只有一口气了,打吊针不打吊针没用,我和拴虎在他耳朵边上说甚,他也不哼哼一声。妇女劝说史梅梅你可别着急。史梅梅说,我也劝我别着急,不着急是假的,能不着急吗,活生生的一个人,屁的一个功夫,就去搬住阎王爷的脚啦。史梅梅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流泪,越说火越大,她啪地拍一拍大胯,唾液四溅地说,这怪谁哩,全怪他张金锁迷官迷财。我和你实说:他花钱拉选票,把家里存的几个钱花了个光秃秃,到了,钱白花了,官没捞到手里。史梅梅咬一咬牙齿晃一晃脑袋说,他简直是跟上鬼啦,他要不跟上鬼,也落不下这么惨!这鬼不是张三李四,就是罪恶滔天的张石头。我和他张石头有言在先,说他不要鼓动拴虎爹贪官贪权,他楞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张石头眼里要是有我史梅梅,多多少少的拉一拉拴虎爹的后腿,拴虎爹就败不了这么大的兴!妇女劝说史梅梅,别和张石头一般见识。史梅梅跺一跺脚说,我又不是省油的灯,我和他张石头没完。我不得自在,他也甭想安生。妇女又劝说史梅梅,要心宽一点,要心宽一点。史梅梅说要不心宽一点,我不是去跳井就是去跳崖……

史梅梅经妇女劝解,眼里的泪水少了一点,心里的怒火依旧高涨。她走回村里,嘴边还挂着唾液,眼里还凶巴巴的,脸色还令人畏怯。

张二九挑一对空粪筐走过戏台下,一眼瞧见史梅梅,生怕史梅梅要他从张金锁手里接住的一千元人民币,如长了兔子腿一般快地躲开史梅梅,向着戏楼后的一条路上跑去。史梅梅瞧见了张二九的后影,朝着张二九的后影连唾三口唾液,痛骂张二九:

“你小子甭长兔子腿,你躲了和尚躲不了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从张金锁手里接一千块钱。你就甭想把那一千块钱花了!你花了,我还得从你的手心里抠出来!”

史梅梅即将走到老槐树下,又暸见了朝田里用小车推粪的光头汉子。史梅梅早知道张金锁为拉选票,送给了家境困难的光头汉子一千五百元钱。史梅梅双从儿子嘴里得到信息,光头汉子为了讨好张金锁,给张金锁推了头刮了脸。史梅梅可怜光头汉子家境困难,无心将一千五百元钱收回,也不满光头汉子借机会敛财,说光头汉子没有人味。光头汉子听到背后的史梅梅同人答腔,也害怕史梅梅朝他收回一千五百元,用力推车,很快躲开了史梅梅。史梅梅朝光头汉子的后影啐口唾液,骂光头汉子一句狗屎。

2

现时,看不到躺在医院里的张金锁是什么样儿,只见躺在自己炕上的张石头,特够人瞧的。张石头独自直挺挺地横躺在炕上,仰面朝天,两眼闭着,鼻子歪着,面黄如纸,一动不动,活似一具僵尸。

昨天张石头跟在张金锁身后,朝戏台走去的时光,是何等的气派!用农民的话说是何等的牛气!张金锁与两位乡干部并驾齐驱朝会场迈步,一手垂下,一手入在身前。张石头的两只手统统放在背后,还特意的挺着胸膛。张石头认为张金锁必定当选村长,他张石头必定当选为副村长。结果,张金锁落选,他石头的票数也没有过了半数。当选副村长的又是看不起他的杨大年。

昨天张金锁因脑出血倒在地上,张金锁的儿子拴虎等把张金锁抬下戏台,送往医院之后,有人看见张石头的神气不佳,牛气尽失,脚步不稳,说扶张石头回家,张石头说着岂有此理,挺着胸膛迈着大步回家,他倒在炕上,就成为一具僵尸。

太阳越升越高,张石头的气越来越足。张石头拿妻子李秀秀出气,将李秀秀骂得狗屁不是,李秀秀不敢还腔,如耗子躲猫似的退往院里。

李秀秀那方面要求特殊强烈,张石头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就偷偷地勾引强壮的光棍汉们满足她的要求。槐树坡共有八个强壮有力的光棍汉,每一个强壮有力的光棍汉都经不住李秀秀不寻常的勾引,都使李秀秀心满意足。一年八月十五的下午,李秀秀发现一个高大健壮的光棍汉在玉米地里摘秋豆角,就按奈不住地钻进玉米地里,站到光棍汉身前,一双媚人的水汪汪的眼睛撩拨光棍汉,而后伸手就把光棍汉抱住,解开光棍汉的腰带。李秀秀和光棍汉都没有想到,李秀秀即将心满意足,给牲口割草的张石头碰巧割到玉米地里,早就怀疑李秀秀给他带了绿帽子的张石头,当时一句话末说,晚上剥掉李秀秀的衣服,将李秀秀满身的皮肉打青揍紫,又将李秀秀的特殊部位打肿。而后,李秀秀就对张石头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槐树坡多半人家已吃过早饭,张石头院里小厨房还没有点火。

一般像李秀秀这样的女人都不迷信,而李秀秀却信神信鬼。她估摸了又估摸,张石头倒在炕上不起,已经三顿不吃不喝,必然是得罪了什么神神,或是得罪了什么鬼怪,不知是什么神神什么鬼怪把张石头的魂儿勾去压在庙庙里了。她害怕张石头骂她,她瞒着张石头,也瞒着分居另过的儿子儿媳偷偷地买了一摞香,三张黄纸,在院里朝着红日,把一摞香和三张黄纸点着,磕三个头默默地祷告:

“不管是哪路神仙,哪路鬼怪,请你们听着,俺李秀秀在下给你们烧香,磕头了。俺求你们大慈大悲,多多行善,别和张石头一般见识。张石头脾气暴躁不信神信鬼,嘴不把门,好东三西八,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免不了得罪你们,让你们看不过眼,把他的魂勾去,压了起来。求你们把他的魂放回来吧,他会认错,今后不再得罪你们就是了。我还要再给你们敬香、烧纸、磕头。我千谢万谢你们大发慈悲!”

李秀秀祷告的虔诚,磕头也磕的实在,每一下都碰着地皮,碰的脑门发紫。她虔诚实在过后,回到屋里,立到炕下。她相信张石头的魂儿已经回归,企求张石头莫再躺着不吃不喝:

“当家的,你不能再躺着,自己和自己别扭,不吃不喝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已经几顿不吃不喝了。你起来,起来,给我指示,想吃啥,我给你做啥……”

张石头身不动,眼不睁,怒骂李秀秀:

“你个破X叨叨叨叨,叨叨个屎,给我滚!滚!滚!……”李秀秀立即闭嘴,退往院里。

张石头倒在炕上之后,嘴巴闭着,不吃不喝,心却不闲着。他心乱如麻,一直在想,想得很苦,越苦越想:万般皆下品,惟有钱最贵,有钱买得鬼推磨,他妈的,这些至理名言,既然在槐树坡都一钱不值了,成了屁话!张石头这生这世都不会忘记:去为张金锁拉选票,把钱和物交出手的时候,收钱和收物的主儿的感激之情,是何等的充足,笑得脸上像花一样好看;嘴甜得又是何等的叫人感动:“一定投张金锁一票,张金锁的村长算是当定啦!当定啦!”张石头这生这世也不会忘记:还没有选举,拿到张金锁的钱或是物的主儿,就吆喝起了张金锁村长;张金锁同乡干部走往会场的功夫,多少人站起来表示热情——急忙让路;张金锁竞选演说发表以后,几乎是人人鼓掌,掌声热烈得能把人的耳朵震聋。又有哪一个不做出结论:槐树坡的村长必定是张金锁的了!他妈的,诸葛亮也不会算到,“笑脸”“热情”全是假冒伪劣!全是他妈的明保曹操,暗保刘备——你拉我选票,给物收下,给钱不拒,我的心还装在我的肚里,我乐意选谁就选谁。把张金锁当猴耍了。张金锁是个有头有脸的汉子,还能活在世上?也把张石头当猴耍了,张石头是站着尿尿的男子汉,怎么还能走出屋门去立到街上?

张石头想不明白“至理名言”为么在槐树坡一文不值,成了屁话。他也难理出白冰冰为什么没有掉价。

“他妈的,白冰冰凭甚?凭他的老子革命,凭他在大跃进、文革中那两下子,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了。凭他什么‘与人为善、助人为乐’,那也是东芝麻烂谷子了。现时,谁不是以自己为中心,又有谁还把那‘老一套’放在眼皮下边?而他白冰冰居然还是个香饽饽。真他妈的不可思议!这……这不能不说是天下罕见的奇闻怪事!”

张石头在“奇闻怪事”中钻不出来,就免不了痛斥自己:

“你……你……金锁常说你高明,你也就认为你头脑不简单了,你张口闭口,你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莽张飞。呸,你太不知道你是老几!你多多少少的有点自知之明,你也不会摔跟头摔到这一步,摔到这一步!”

张石头怒斥自己一阵之后,心里无声无息。而他的气火依旧高涨,眉毛锁在一起,鼻翼张得大大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十分钟之后,他用用坐起来,睁大一只眼睛。不一会儿,他噌地下炕,挺着宽阔的胸膛站在屋地下,眯着的一只眼睛睁开,两手卡在腰里嘟哝:

“这才到哪儿,你张石头就服了?槐树坡又是白家的天下了?你……你张石头太近视了!……‘奇闻怪事’,绝对不是当今的潮流……绝对不是必然的,绝对有他的偶然性……白冰冰上了台,绝对还是改革开放的顶门杠;过不了几天,用南方人的话说,他还得乖乖儿地把村里的大印交出来。高山不会低头,河水不会倒流,这是绝对没有疑问的……”

张石头两片干巴巴的嘴唇合一合,双手放在背后,继续唾液四溅的喃喃:

“这二一层只要掌了权,就会以权谋私,就会把自己打倒!也就是说,权就是白冰冰的坟墓!白冰冰绝对跳不出坟墓!白冰冰的下场绝对比金锁哥的下场惨!……”

张石头的妻子李秀秀在院子里听到了张石头在屋里嘟哝,她急忙跑回屋里问张石头:

“你是要吃饭啦?”

“吃!给我烙饼炒鸡蛋,再烫一壶红枣老酒。”张石头高声大嗓,底气十足。

李秀秀转身往院里小厨房中去点火。

“你回来!”张石头不等李秀秀的后脚走出屋,脖子一缩,就又把李秀秀喊回屋来。他的耳朵的听力颇佳,他听见史梅梅在老槐树下同人说,要去找张石头算帐。他一向认为史梅梅不是省油的灯,对史梅梅惧怕三分。他赶紧吩咐妻子:“你……你快去把院门锁住,躲到邻居家里去,等史梅梅这面锣不响以后,你再回来做饭。快快快!”

李秀秀飞一般的跑去,嘎嗒一声锁死院门跑向邻居门里。

张石头又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叹一口长气,闭上两只眼忍饥受饿。

3

张石头没有听错,的确是史梅梅在老槐树下推开拦挡她的一个女人,气冲冲地朝着张石头家走来。史梅梅在家吃了几口方便面,往一个邻居家去为丈夫借住院费用,没有达到目的,心里一阵生火,就决定先找张石头出出气。她脚步迈得很快,她看一眼张石头的院门锁着,火气更大。

“张石头,你躲到哪个鳖窝里啦?你躲到哪个鳖窝你也会听见。你躲了和尚躲不了寺,你躲了今儿躲不了明儿。我天天日日来骂你,除非你有能耐,让我也学了张金锁成了活死人……”

史梅梅停一停,喘口气。

“张石头,高明的张石头,不简单的张石头,你把张金锁送到了医院里,成了活死人,你痛快了,你乐和了……老人们说,当年的日本鬼子,害了人就乐和,你和日本鬼子是一样的性质……”

史梅梅又停一停,喘口气。

“想当初,我不是没有和你张石头把话说到,我不赞成张金锁在村里当官儿,因为我看到了我哥哥当贪官的下场。我又同你说过,张金锁血压不稳了;累了,不顺心了,血压就要往上升,万一出点事,后悔就晚了。你一概不听,你一股劲地向张金锁贯彻有‘钱买得鬼推磨’的买官经,鼓动了张金锁买官。九九归一,你不把张金锁鼓动的丢了性命你不算拉倒……”

史梅梅停一停,喘口气。

“张石头,你听着,你同人散布过我不是省油的灯,又散布我是‘一百锣’、‘黏榆皮’、‘惹不起’,你散布的一点不错:我史梅梅就是‘一面锣’,敲不破的一面锣;我史梅梅就是‘黏榆皮’,是撕不破的黏榆皮;我史梅梅就是‘惹不起’,是玉皇大帝也害怕的惹不起。你让我丢了自在,没有了安宁,你也甭想自在,甭想安宁,我天天日日来让你说我惹不起……”

张石头在他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史梅梅的每一句都似一颗手榴弹在他屋里开花。而他心里有着对白冰冰做出的结论:“他白冰冰的下场,绝对比张金锁好不了多少,绝对比金锁还要惨!”就在炕上躺得稳而又稳:两眼闭着,嘴唇抿着,嘴角向上翘着,两个脚尖朝左歪一歪,朝右晃一晃,仿佛根本听不到史梅梅在骂他。张石头院门外,史梅梅的嗓门有降。有降,并不是她骂累了,火小了,有三五个女人来劝她消气压火。齐说她,生米做成熟饭了,你急不是白急,火不是白火。韩美凤也匆匆忙忙赶来劝说史梅梅。韩美凤想也想不到张金锁会落选,白冰冰会顺利当选。她也感到是奇闻怪事。她更没有想到张金锁迷权迷得会倒下来,令她心惊肉跳。她听到史梅梅痛骂张石头,又担心史梅梅气倒,她用力把史梅梅推后十多步:

“拴虎妈,你听我的,大家劝你的话没错,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你急不也是白急,火不也是白火?要把你急倒了,不是就更伤心了。”

“美凤,我听你的。”史梅梅伸手以手背把她的眼泪揩去。“美凤咱俩同病相连了,你守着一个活死人,我也守上了一个活死人。你常说你命该如此,我也命该如此。我不骂了。”

“这就对了。”韩美凤同三五个妇女继续劝说着史梅梅,把史梅梅送回家。

4

张石头倒在炕上不起的同时,白冰冰也还呆在家里。白冰冰黑脸上惯有的笑容是酸涩苦辣一概有之。他完全没有料到,多数乡亲把村长的担子搁在他的肩上;张金锁用钱用物购买选票,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石头等人认为稀罕,把“稀罕”看为“奇闻怪事”,他也把稀罕看为奇闻怪事。他更没有想到张金锁看到自己的算盘落空,竟然倒在戏台上。他不管对张金锁落在钱眼里如何不满,他也深感痛心。

白冰冰已经吃过早饭,将大眼送往小学校去。他坐在厅室右侧老式木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准备将张金锁拿给他的那五万送往县城医院,交给张金锁的儿子拴虎,挽救张金锁的性命。昨天,他瞧见张金锁折筋断骨似的倒下,转身回家去取张金锁拿给他的那五万,待返回到戏台下,拴虎跟张金锁已经走远。白冰冰的房屋破旧,前墙上的几个窗户统统镶着挺隔音的玻璃,史梅梅敞着嗓门朝张石头撒气,白冰冰完全没有听见。

张金锁未当选村长气得几乎丧命,给史梅梅留下了无穷的苦恼,也使白冰冰极为不安。

白冰冰又让有的人对他难理解,说他是二百五了。他明明知道,张金锁贿选落空几乎丧命,是张金锁财迷心窍的结果,主要由张金锁自己负责;他却想与他大有关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止不住地责备自己:

“唉!你嘴上没毛的时候就当了村官儿,你交党费也不是一年两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还天真、幼稚、简单、麻木。人说到当今拜金主义的危害,你也能插上嘴,说拜金主义无孔不入,难当难防。可你就是对拜金主义看不深吃不透。杨大年和韩美凤等把你看成个人物,跟你往凤凰岭爱国主义去打工,你只想蒋希文对革命烈士们忠诚,想也不想蒋希文挂羊头卖狗肉。村里换届选举,你又想不到张金锁掉到拜金主义的泥坑里,拔不出腿来,越陷越深,把钱和权看成了自己的性命。你如果把拜金主义看深吃透,想到金锁的危险,早早的提醒金锁,给金锁打一打预防针,金锁也许就倒不下哩!”

金锁毕竟是个同志哩!金锁毕竟是你的一个朋友哩!太对不起他了!……

白冰冰又想起母亲带他逃难,被金锁母亲收留下来,他与母亲粮食缺了,金锁母亲就把米、面端给他们;他与母亲柴火不够了,金锁母亲就供给他们柴火;他与金锁钻一个被窝,金锁把他头上的虱子一个个拿掉……

韩美凤忽然推开厅室门站到白冰冰眼前,她看一眼白冰冰沉甸甸的样子,惊疑地“吁”一声,在一个木凳上坐下来问白冰冰:

“冰冰哥,哪一个叫你伤心啦?”

见到韩美凤就由不得心爽的白冰冰淡淡地一笑说:“我白冰冰叫我白冰冰伤心啦。”

“因为么?”

“因为我白冰冰总归是一个二百五。张金锁早已暴露出成了拜金主义的俘虏,我还料不见他的摔倒,我要早给他打预防针,也许他就不致于倒下了。……”

韩美凤打断白冰冰:“你总是用量你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你当然就料不到他摔倒了。他摔倒,主要由他负责,用不着你为他伤心。我对你说,史梅梅从医院里回来啦。”

“我立刻去把金锁给我的五万交给史梅梅。”白冰冰说罢,很快拿着那五万,与韩美凤一先一后地离屋出家。韩美凤返家干活,白冰冰独自去给史梅梅送钱。

白冰冰大步流星地走向史梅梅家,史梅梅正在东厢房里。泪汪汪的盘算再朝谁家去舍脸借钱。白冰冰见到史梅梅,就把五万元递到史梅梅手里。史梅梅怔得忘记请白冰冰坐下。他不知道张金锁还送给白冰冰五万,傻呆呆地问白冰冰:

“冰冰姐夫,你怎么拿给我这么多钱?!”

白冰冰不与史梅梅细说,只说:“这五万块钱,是金锁借我解决困难的。我的困难可以推迟解决,你先拿去为金锁保命。”

“冰冰姐夫,你说的是实话?”史梅梅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

“你听见我说过瞎话?”

“你可真是拴虎爹的救命恩人哩!”史梅梅动情的说着就要给白冰冰下一跪。白冰冰火速制止:“别球的胡来!”白冰冰说着推史梅梅坐回沙发上。史梅梅把五万块钱放下来,用手背揩去眼泪,眼睁睁地看着白冰冰,喘一口气,朝白冰冰亲切的叫一声姐夫,说:“你不叫我给你下一跪,我也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我求你记住我一句话。”

“你说。”

史梅梅一字一句,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内心,真真实实:“你在村里拿了大印,掌了权啦。这‘权’,对当官的来说,像老虎一样危险哩。我哥哥就被‘老虎’吃啦,你到了可别学了我哥哥。”

白冰冰动情的笑笑。他笑史梅梅很不寻常,将‘权’比作老虎,比喻恰当,比喻的深刻,值得他牢记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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