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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派出所的江湖

唐诗里说:“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江湖的风生水起让人身不由己,一旦身在江湖,就不得不适应它的规则。若说职场是一座江湖,那派出所就是江湖里的一座破庙。生活在现实寺院里的和尚们可以整日吃斋、念经、打坐,两耳不闻窗外事,生活在江湖破庙里的民警就要辛勤得多、危险得多了。派出所是和坏人打交道的第一线,每年、每月、每天都发生着、经历着一些让人难忘的事。我们处理过小流氓、酒晕子、混混、强奸犯、露阴癖、神经病、武疯子、老鸨、三陪小姐、嫖客、看场子的打手、市霸、厂霸……我们的经验是:在派出所里干上两三年,接触到的人性丑恶、社会阴暗比干其他行业一辈子接触的都多。

我们所的辖区里发生过一个十六岁的打工妹和一个已婚男子相好后,在公共厕所里生下了一个孩子,又用脚踩死扔进便池里的案子。婴儿被踩扁的脑袋和胸脯一片血红,浑身爬满蛆虫趴在粪便中的景象让每一个到过现场的民警和协勤狂呕不止。

去年,辖区还有一起案子,兄弟二人因为父母遗产的问题反目,弟弟用铁锤将哥哥杀害,尸体被扔进河里一个月后才浮了上来。

为了查清腐尸头部有没有伤口,证实弟弟的交代是否属实,刑警队的法医将尸体的头切下来,割去了一些腐肉,然而在我们派出所后头支起一口锅,煮起那头来,以去掉皮肉。

随着火苗的跳跃,阵阵恶臭的肉味随着发散的蒸气扑鼻而来。这真是天下最牛逼的炖肉,一些群众受臭味的刺激,过来向我们打听煮的什么东西,我们就说派出所要破产了,正在转产做臭豆腐。头的皮肉全部炖掉之后,一个完整的头骨白花花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后脑勺部位有一处凹陷,正是铁锤形成的。在派出所里干,加班加点是司空见惯的事。派出所民警一个人一年有 20个打击人头的指标,还要处理辖区治安案件,要值班备勤,要处理群体性事件,要调解纠纷,要下片……如果值夜班时遇到了治安案件,按照首接负责制的规定,你一定要在第二天将案件处理完了才能下班。但加再多的班也不可能增加一点收入,虽然《劳动法》规定:加班要给予相应的报酬,但特殊工种除外。很不好意思,我们就属于那“特殊”的一群。不过,若大家只是辛苦也就罢了,还有另外一层东西更让人心烦不已。我相信,大凡有点责任感的民警都想干点成绩出来,但如今的机关江湖里,只会干事的人并不总会讨人喜欢,并不总能得到提拔。要不然青岛贪官杜世成也不会交代说:政绩是吹出来的,贡献是送出来的,地位是跑出来的,关系是喝出来的,乌纱是买出来的,金钱是贪出来的,只有小蜜的大肚子才是干出来的。所以我非常认同警界流行的这样一句话:尽量把自己当成无关紧要的人,你如果非要把自己当骨干,那你的下场一点不令人喜欢。身为人民警察,我的处世原则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和良心,在本职之内,干好自己的工作,仅此而已。我辛苦并继续辛苦着。我保护和怜惜自己的一条措施是:工作时,特别是加班的点上,特喜欢和领导保持联系。因为我的前辈片警曾教导我:多请示多汇报一点没有错,一来不用担责任,二来又让领导心里有数。由此,我总结出一条很好的人生经验: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加班一定要让领导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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