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一颗罪恶的子弹击穿了李梅的身子又射进了我的体内,我的胆和脾被切除,腹腔留下了一长条的疤。
我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回忆出事时的情景,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王尧将李梅按在墙上的时候,我冲出了卧室,但我的匕首没有枪快,我看见他用枪对准了我的胸口,我很清楚地听见了撞针的击发声。我的李梅扑到了我的胸前,替我挡了枪,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了我。
这两个月里,所里的同志轮流来陪护我,一人一天,今天是杨晓月。
杨晓月对我说你被宗世元带走之后,所长只说你要去参加一个治安管理综合信息系统学习班,我们都想不到你做了这么危险的活。杨晓月还说我浑身缠满绷带的样子特帅。据我回忆,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这是继李竹说我给人戴手铐帅后,第二次有人说我帅。
在我手术后,各级领导都来看望过我,甚至是市公安局的局长——他从全国公安派出所经验交流现场会华东片区会场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我。派出所的民警见到局长的次数实在不多,这是我从警多年来唯一一次近距离观察我们敬爱的局长大人,好像小老百姓见到了国务院总理一样。局长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男子汉,高高的个子,一张大脸天圆地方,只是腮帮子上有颗麻子。
在宣传科民警李秀锦的摄像机镜头面前,局长对簇拥的手下说全国公安派出所经验交流现场会上公安部领导指出,近五年来,全国派出所民警在执法中牺牲人数达600多人,受伤人数达 8000多人,分别占全国公安机关牺牲受伤总人数的28%和33%,居各警种、各部门之首。派出所的工作是危险而又辛苦,全社会都应该关怀和理解派出所民警。
难得他老人家记得清楚这么多枯燥的数字,他这么理解派出所民警,我十分知足了。
除了领导和群众之外,还有不少医院的护士跑来偷看我——公安局的一个缉毒英雄。我记得迟重瑞拍《西游记》时有一次生病住了院,有大量的人涌进了医院来看花样美男。这些护士目的显然不是来看美男的,而是来看丑八怪的。有的人看了我之后,甚至怀疑我住院是因为脸被车撞了。
我在同事们面前有说有笑,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脆弱的人。我知道我的李梅再也回不来了,她用生命换回了我的生存,如果不是她,步入黄泉的就是我了。白天的嘈杂让我无暇放飞心情,只有晚上才是我和李梅相会的时间。“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我经常梦见李梅。李梅问我身上还疼不疼,我说不疼了。李梅问我有没有想她,我说想。李梅还问我能不能分清她和妹妹了,我说分清了,一个在身边,一个在阴间,一分就分清了。李竹经常来看我,但我几乎不想看见她,一看见她我就想起李梅来了。李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虽然比我还要伤心,但还是尽量地回避我。后来,李竹给我弄来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配置低些,可功能还是不错的。我感觉李竹不是提供了一台电脑,而是提供了一座心灵花园。对于一个文学青年来说,写作无疑就是饥饿时的面包,口渴时的清水。我天天用这台电脑来写作,用文字来排遣痛苦,我躺在病床上已经不再无聊和寂寞,也不再永远沉浸在无边的思念里面。这些天来,我写了 300多首情诗,全是写给李梅的,我把自己的爱深深地埋藏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