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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我的父亲

父亲正式退休了,三十年的艰苦奋斗,如今,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和大多数老军人一样,父亲正直、善良,仿佛从军的三年时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金刚罩,从此不再惧怕万千世界的侵蚀,不管是物欲横流还是尔虞我诈,似乎都与他无关,几十年来,父亲就是这么单纯而执著地为着他的岗位,为着他的家庭,辛苦而快乐地奋斗着。

父亲与新中国同岁,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成就了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也造就了他坚强、豁达的个性。作为单位的三朝元老,父亲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能兵强将,从他手下出来的大小干部没有一个不佩服父亲的为人同时又敬畏他的脾气的。然而,听奶奶说,父亲小时候其实是特别胆怯的。别的孩子都能上树偷桃、下河摸鱼,唯独父亲只敢远远地看着,发现有人来了怕伙伴们挨打就吹口哨报警,伙伴们为了表示感激常愿分点“战利品”给他,他却总怯怯地不敢拿,推说自己家里有,那时候奶奶家真可谓家徒四壁,可父亲宁愿饿着、馋着也不敢伸出手要。庄稼人的孩子如果总这么文弱其实是不合适的,好在父亲喜欢读书也善于学习,最终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入杭州化工学校(现名:浙江工业大学),走出农村。

“文化大革命”的浪潮淹没了年轻学子的理智,父亲也不能幸免,热血沸腾地加入了红卫兵,好在父亲生性善良,不曾参加什么破坏行动,只是从此开始了由南到北,又由北到西的大环游,那些年,父亲几乎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年轻时候的美好记忆又特别深刻,所以,多年后的今天,聊到国家地理父亲依然是如数家珍,侃侃而谈。不仅如此,那段漂流在外的生活赐予父亲的更是一种磨练,一种关于意志和胆识的磨练,因为,父亲从此便告别了儿时的胆怯与文弱,成长得更像个男人了。

在我眼中,父亲无疑是一本百科全书,渊博而厚重,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痛处。遗传和变异总是辩证存在,作为早年的知识分子,父亲这代人是正正式式的读书苗子,他同学的子女也大都聪慧过人,早在学生时代就是远近闻名的高才生,而一向成绩平平的我就成了父亲人前缄默的最大垒块,我一直为此羞愧难当,而父亲却没有因此而消减对我的爱与教导,他总是那么坦然地告诉我:子女成才自然是父母最大的心愿,但如果不能,那么我希望你至少正直、善良,毫无疑问,关于这几点,你都做到了,所以,你依然是我的骄傲。多年后的今天,父亲的话依然回响在我耳边,时刻鞭策我在平凡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2003年,于我而言是一个重大的人生转折,一场不期而至的车祸,让我在病床上卧了近六个月,宝贵的留校名额也不得不拱手让人。我的思想防线一夜之间垮了,在最初返乡工作的一年,我精神涣散,日夜所思的就是如何重返校园。正是在那样痛苦的岁月里,父亲成了我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他现身说法,更以单位1989年毕业的大学生为例,告诉我,是金子总会发光,真正优秀的人才不会被环境限制,相反可以在每个岗位上凸显自己的实力。日夜浇注、潜移默化中,我开始正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六年后的今天,当我微笑着享受工作给我带来的自信与骄傲时,我总会想起父亲那笃定而豁达的眼神,也更敬佩他老人家不管怎样的风雨坎坷都愿意固守一份信念的执著,他的一言一行,更让我相信:自始自终,尽己所能,便是个人最大的成就。

上周,由于工作忙碌,我接连五六天没有回家,于是,父亲的来电一天比一天频繁,末了还总不忘嘱咐:有空回家吃饭。我无法不为此感动,感谢上苍让我投身在这样纯朴、善良的家庭,以至真的情感彼此融合,一路同行,但愿,我们这份亲缘可以长长久久,三生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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