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圣音天成
游云龙侧耳聆听,惊讶无比,没想到这乐曲浑然天成,相信世间没有谁能弹奏这样的天簌之音。
游云龙站在水潭边,目睹水珠不急不徐,先后有序,滴落潭中,耳听曲音,完美的乐章一下子惊呆了。
游云龙完全陶醉了,心神动荡,情不自禁,解下身后的琴囊,在潭边席地而坐,习练那优美的旋律。
一曲刚完,曲声又戛然而止,游云龙一呆,凝目潭中,才发现水雾已散,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水雾又起,再结水珠,珠落成曲,竟和刚才的曲调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就这样循环往复,永不遏止,真是人间奇观。
游云龙如痴如醉,连弹了几曲,在水雾散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只觉得浑身热血奔涌,倦意全消,精力充沛,就这样,他一直坐在潭边忘我的弹奏同一首曲调,也不知过了几天,直到他完全将这一曲调完全学会,才走出石洞,屈指一算,不知不觉间,他已在石洞住了七天七夜,干粮被他吃完了。
游云龙不由一阵傻笑,走出石洞,阳光刺目,人觉得神清气爽,突然,他发现他前面七天前亲手埋的新坟被人挖开,两位师伯的尸体被扔在崖谷上,一片狼籍。
游云龙骇然一惊,是谁来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触角峰来盗尸,不,尸体还在,可坟是挖了,两位师伯衣服显然被翻,似乎是从两人身上找什么。
两位师伯惨遭毒手,同门师兄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拚死用内力相斗,结果两败俱伤,被人趁虚杀了,死了后,还不得安宁,被人挖尸抛于荒地,这真是人神共愤,游云龙思绪起伏,怒从心起,但又不知是谁,失去发泄的对象,只好忍气吞声,重新将两位师伯安葬,独坐在坟前,思绪万千,心情又变得沉重。
东方师伯和牛师伯名列三圣之中,武功自是登峰造极,足可傲视天下武林,天下有几个人能杀死他们,可唯独只有乘他们不备,才下手的。
可东方师伯和牛师伯两人同门师兄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比拼内力?为什么会这样?现在两位师伯不在,我能回去吗?不回去,难道我就在这雪山上空守下去?
伸手入怀,摸到父亲交给他的东西,打开绢图,母亲浅笑盈然,这个他记不起来的母亲象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心房,这个世界上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
绢图下面是父亲写给两位师伯的一封信,信是用火漆封口,显见父亲对这封信极为重视,忽然他心中一动,半是好奇,半是认为两位师伯已死,我何不拆开看看。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便笺,奇怪的是纸上四个字“祸至速离”。
祸至?什么祸?两位师伯已死,算不算祸?速离?叫谁速离,这封信是父亲亲手慎重的交到自己手上,并一再嘱托一定要面呈给两位师伯,这话肯定是对两位师伯说的,叫师伯离开天山。
这是一封告警信,可父亲又是怎么知道的,就象看到一般,他怎么会知道两位师伯会有大祸临头,游云龙一头雾水。
不知不觉中,夜幕低垂,彤云密布,天际黯无星光。
游云龙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累,这累不是体力上,而是一种心神疲惫的感觉,就斜靠在洞壁上,不再去胡思乱想,朦胧中,突然听到一种轻微的响动,极轻的脚步声从峰下,缓缓向上移动。
静夜深山,谁来这里?游云龙忙坐了起来,仔细分辨,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还在很远,常人是无法听出来的,但游云龙在黑暗的石沿住了十五年,一切都靠听觉和视觉生活,方圆几里的虫爬蚁走的声音都休想瞒过他的耳朵,他连忙屏息藏身到大石后面,看看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果见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飞掠而上,停在谷中。
游云龙凝目而视,黑古隆咚的夜色在他的眼中如同白昼,可以清晰地看到三丈外的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左额有一道极深的刀疤,穿着一件皂色长袍,另一个五短身材,贼眉鼠眼,小眼睛象两粒黄豆,穿着青布短袄,两个人都蒙着脸,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两人行动极为谨慎,探头探脑,四下看了一遍,才走到两位师伯的坟前。
身材魁梧大个子的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一线天,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会有人?”
五短身材黄豆眼的蒙面汉目注新坟,不以为然道:“葛阎王,这地方鬼是没有,人是绝对有的,没人?!这坟是谁堆的?!”
显然刀疤脸的人叫葛阎王,矮个子叫一线天,这也许是他们的江湖绰号。
葛阎王大咧道:“你太谨慎了,这坟又说明什么?”
一线天小眼睛中精光四射,阴阴答道:“三天前,老大曾经亲手搜过,坟是他亲自掘开的,假如没人,谁埋的?”
葛阎王嘿嘿一笑,不解道:“如果有人,老大来的时候,怎的没发现?”
游云龙心想:三天前有人来挖坟,自己在石穴里,谁能发现!
一线天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葛阎王从腰中取下双钩,大声道:“管他有人没人,咱们干咱们的,早些搜到东西,早点回去交差,这冰天雪地冻死人,就算有人,凭咱们俩,也能摆平。”
说着低头用手中的双钩刨头,一线天站着没动,一双贼眼四处乱瞄。
葛阎王大声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我们一起动手呀。”
一线天这才上前用长剑挖土,两人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就将坟堆挖开。
游云龙从地上捧起一团雪花,手腕轻抖,一捧散雪,直向葛阎王脑后打去。
葛阎王堆然抬起头,反手一抄,抓了一掌雪花,大声道:“一线天,你不服气呀,不能轻点,将雪弄到我颈上。”
一线天小声道:“你声音小点不行,谁不服气了!”
葛阎王大声道:“我就这嗓门,有意见到屎坑里提!”
一线天摇摇头,不再说话,两人接着再挖。
游云龙第二次扬手,葛阎王一怔,气呼呼瞪了一线天一眼,睹气一转身子,换了个方向。
就在他一转身子,赫然听到身后传来风声,他以为又是雪花,头也不回,生气地反手一抄,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低头一看,不由浑身汗毛倒竖,原来他手掌被一柄短剑穿透,鲜血下滴。
游云龙飞身而出,大叫道:“恶贼!”一线天非常机警,听得葛阎王一声惨叫,就知道情况大变,连头也没抬,身子拔起,手中的长剑惊虹飞射,迎向游云龙。
可游云龙身子一翻,避开长剑,双掌已拍到一线天的头上。
一线天无疑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剑尖疾沉,头跟着一低,不料游云龙掌势跟着往下一沉,“蓬”的一声,一掌重重的击在一线天的左肩上,一线天蹬蹬蹬连退三步,险些摔倒。
游云龙一招得手,身子一错,电闪般又欺身而上,大喝道:“恶贼,让我看看你是谁!”话还未说完,右手暴张,径扯一线天的面罩。
一线天见来人身法奇快,锐不可挡,忙侧身横闪,手中的长剑同时迎胸疾划,身子飘开两丈远。
身子一飘开,他猛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高举头顶,“啪”的一声轻响,骤然发出一道强光,一闪而灭,在漆黑的夜空中,象一团烈焰强电。
强光一生,游云龙满目尽是一层层闪动的光圈,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一时间,象突然瞎了一般。
游云龙大骇,连忙闭上双眼,侧耳细听身边的动静,耳边响起破空之声,疾袭而于,连忙判断方位,双肩倾斜,身如游鱼,竟从剑芒下钻过,同时大喝一声,一把抓住了一线天的腰肋,奋力一掷。
“啊!”的一声,一线天发出凄厉的长啸,腾身空中,向峰下飞落而去,葛阎王目瞪口呆,飞身而起,也向峰下逃去。
崖上又归于寂静,游云龙缓缓睁开眼睛,已不见葛阎王和一线天的踪影,雪地上除了两个大坑,一切都象是刚作了一场梦。
游云龙茫然站着,眼下发生的事情,真让他费解,在独角峰上他已遇到五个人,两位师伯已死了,其余的三个人没看到相貌,刚上峰时的白衣蒙面人只打一个照面,武功高出自己,这两个得知了江湖绰号,使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两位师伯死后,还会有人接二连三开坟搜索,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三番五次,找什么?还有父亲为什么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越想越乱,思路飞驰,最后,不得不把心头的意念重新抹去,转瞬间,一夜又尽,天色渐明。
游云龙已有两天两夜没吃东西,饥肠辘辘,十分难耐,吞了几口雪水,不但不能充饥,反觉饥火更甚,心烦意乱,突地站起,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回去,问问父亲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冬去春初,整个天山积雪盈天,人迹罕至,就更别说是有房子,游云龙奔了一天,未见到一处瓦舍,直到暮色四合,才望见前面有炊烟袅袅,心头不由一喜,加快步伐,转了一个山坳,见有一片茅屋。
他手扶篱门,喘息片刻,举起乏力的手,轻轻敲了两下,叫道:“有人吗?”
篱后是片空场,打扫的甚为干净,一个穿着蓝布短袄,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的少女,显得天真浪漫,在茅屋前喂鸡,听到叫声,秀眸一抬,望了游云龙一眼,满脸惊诧,飞身奔回屋内,显然这地方很少有生人来。
茅屋的正房里,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一头乱发,正悠闲吸着旱烟,额上的皱纹象梨耕出来一般,一张脸饱经风霜,见少女奔进来,忙一欠身,诧问道:“钗儿,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少女道:“爷爷,外面有一个人。”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一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少女明眸连转,一脸肃容道:“爷爷,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身上还有血迹,八成是受了伤!”
老人沉吟道:“有这事,让他进来,看看是哪路货色!”
少女这才转身而去,篱门一开,少女一怔,原来游云龙已倚坐在篱笆外,满脸倦容,额上冷汗滚滚直落,少女双手将腰一叉道:“喂,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叫什么名字?怎会在这里?”
游云龙抬起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天真无邪的望着他,笑了笑说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怎么答呀!”
少女也卟哧一笑,转而又严肃道:“不准笑,你一个一个的回答!”
游云龙无奈道:“姑娘,我已饿得不行了,求你施舍一顿饭,吃完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女满脸惊诧道:“原来你是饿得这般惨呀,不行,你不能坏了规矩,先回答我的问题,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谈其它!”
游云龙暗道:这是什么规矩?但还是答道:“我从天山来,要去蜀中,名叫二呆子,因为饿了才在这里。”
少女一怔,道:“二呆子?怎么这个名字,嗯,好,回答了问题,进来吧!”说着上前搀扶起游云龙向里屋走去。
游云龙大为好奇,这少女倒挺大方,不由侧头看了她一眼,少女忽然面上一红,秀眉一挑,缩回双手,娇叱道:“有什么好看的。”游云龙大窘,木然呆立。
少女不再管他,径直走向里屋,走到门口,见他还没跟来,又没好气的说道:“要吃饭,你自己不会走呀。”
游云龙只得自己往里走,突然,一阵劲风当胸撞来,游云龙大惊,连忙向旁掠开,可哪里避得开,只觉得劲风如影随形,跟踪扑到,“蓬”的一声,游云龙象一只断线的风筝,身子倒飞出去五丈开外,重重的摔在篱门外,心道不好,胸口犹如千斤重锤当胸击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昏死过去。
屋门口昂首站立一个老者,他负手而立,似乎根本没有出手。
少女大惊,叫道:“爷爷,你又打死人了。”
老人哼了一声,道:“哪有叫二呆子,我看他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胡弄我‘北网天罗’!”
少女嘴一撇道:“但我看他长得不大象坏人,并且饿得……”
老人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问道:“钗儿,他是个年青人?”
少女脸一红,说道:“大约十七八岁。”
老人没在意少女神色的变化,其实他也不能看到,因为他是个瞎子,老人又问道:“他刚才避我一掌的步法,可是左三左一!”
少女一惊,心想:你怎么知道,但想到爷爷无所不能,也不足为怪,说道:“对,他似乎会武功。”
老人脸上赫然变色,说道:“钗儿,快,他在哪里,死了没有?哎哟,我真该死!”
少女大惊,说道:“爷爷,你知道他是谁?”
老人不理少女的问话,急忙道:“快,将他带过来。”
少女飞掠而上,将游云龙抱回,老人一探鼻息,面色一喜,说道:“幸好没死,快,进屋去。”
少女将游云龙抱进去,放在炕上,老人关上门,随后跟进,说道:“钗儿,你看他带了什么!”
少女从未看到爷爷如此神色紧张而诡秘,说道:“只有一个包裹和一个行囊。”
老人道:“打开看看。”
少女迟疑道:“别人的东西怎么能偷看?”
老人急道:“我只是看看,又不是拿他的东西。”
无奈,少女打开了皮囊,一只通体乌黑的铁琴跃然眼前,说道:“爷爷,皮囊里是一只铁琴。”
老人全身一颤道:“钗儿,你看看,那铁琴是不是一头有四条龙,另一头雕着五条龙?”
少女一惊,不解道:“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不理少女,紧张道:“打开包裹看看。”
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少女打开包袱,老人急问道:“钗儿,里面是什么?”
少女道:“一封书信,绢图和一柄短剑,啊,还有许多金子,金叶和银锭,他带这么多珍宝干什么?”
老人自顾问道:“信上写着什么?”
少女也变得紧张起来,她搞不懂爷爷为何这般关心年青人的携带之物,这与爷爷往日的作风可不一样,爷爷是何等人物,从不在意这些的,虽然不解,但她还是照爷爷的话去做,打开信看了看说道:“上面只写着‘祸至速离’四个字,啊,还有,信的背面还画有一棵古松,古松上有一轮红日。”
瞎眼老人刚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喃喃道:“古松红日,原来真是他,钗儿,你再看看,那柄短剑上是不是也有九条龙?”
钗儿点点头道:“嗯,爷爷,这又说明什么?”
瞎眼老人神情异常激动,说道:“钗儿,去将我的‘还魂丹’取来!”
钗儿张目结舌,惊道:“爷爷,你要用‘还魂丹’?”
瞎眼老人道:“就是耗尽天下一切珍药,我也得救活他。”
钗儿奇道:“爷爷,他是谁呀?”
老人道:“他就是我常提到的‘九天琴圣’游爷爷。”
钗儿失惊道:“九龙堡堡主游明宇爷爷!”转而又不解道:“爷爷,可他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老人霍地站起身来,说道:“嗯,我差点忘了,如果真是游兄弟,我一掌怎么伤得了他呢,游兄弟一向琴不离人,人不离琴,难道他……”
少女道:“爷爷,这人既带有游爷爷的东西,定与游爷爷有极深的渊源,我们先将他救活再说。”
老人点点头,少女取来一个紫色的药瓶,倒出一颗通体绿色的药丸,塞入游云龙的嘴里,又给他喂了一口水,让他吞下。
夜已很深,万簌俱寂,茅屋中一老一少围坐在炕边,谁也没说话,钗儿紧皱秀眉,一副天真烂漫的脸上出现不相称的紧张神情,玉手托腮,关切地望着游云龙。
瞎眼老人吸着旱烟,面色凝重,神情冷肃,在思索着什么。
屋内静寂如水,除了游云龙重浓的呼吸声,只听得油灯毕剥声响。
钗儿忍不住问道:“爷爷,他会不会醒?”
老人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只要他有一口气,吃了我的‘还魂丹’,就一定会醒转的。”
话刚说完,游云龙的手指微动了一下,嘴唇牵动,低呼道:“水……水……”
少女面色一喜,道:“爷爷,他醒了!”
瞎眼老人低声道:“去,将厨下的那碗参汤端来。”
喝完参汤,游云龙脸上渐现红晕,轻嗯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竟发现自己有说不出的舒服,微抬头一看,见自己躺在暖和的炕上,身上盖着棉被,身上已换了干净的长衫,面前坐着一个明丽可人的少女和一个面色苍桑的老人,不由得一跃而起,一掌拍向那老人。
老人一惊,他眼睛虽瞎,就象看到一般,左手一挥一反,竟将游云龙的手抓住。
游云龙清楚的记得是这老人给他一掌,然后他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所以他醒来就打,大喝道:“恶贼,原来这是个黑窝。”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你现在不是已没事了吗!”
游云龙没想到一出手就被老人逮个正着,忙缩回,可那老人的手爪象一把铁钳,他哪里动得了一分一毫,心中大骇。
老人又道:“小娃子,不要激动,你伤刚刚恢复,等我说完话,你再动手不迟,我问你游明宇是你什么人?”
游云龙身子一颤,更是大惊,不解的看着瞎眼老人,问道:“你是谁?!”
老人松开手道:“老夫肖世平。”
游云龙一震,脱口道:“你是北网天罗肖……肖老前辈?”
“北网天罗”肖世平这个名字,游云龙经常听父亲提过,肖世平是北方黑道领袖,能呼风唤雨的江湖巨擘,在江湖上使人闻风丧胆,恶名昭著的人物,但不可思议的他竟然是义薄云天的父亲的好友,记得父亲在讲到这段往事的时候,游云龙也好奇的问到这个问题,父亲说他曾救过肖世平一命,后来发现肖世平虽然恶名昭著,但却性情刚烈,极讲义气,不失为一条汉子。
可名震江湖的黑道首领,怎会住在这个破茅屋中,真是不可思议。
瞎眼老人看不到游云龙脸上表情的疑惑,点点头道:“嗯,刚才我见你自报名二呆子,以为你存戏弄之心,所以出手伤了你,我向你道歉。”
游云龙十八年来,除了与父亲面对面的谈话,还是第一次与陌生人对面谈话,并且谈话的人还是父亲的好友,游云龙虽未与肖世平谋面,但却感到份外的亲切,因为既是父亲的好友,就是自己的亲人,于是歉然一笑,道:“肖伯父,因为父亲告诫我出门不能用自己真实姓名,所以……”
老人微笑道:“这么说你就是游兄弟的儿子,你父亲叫游明宇。”
游云龙道:“对,我叫游云龙,以前经常听家父提起前辈。”
肖世平一阵激动,伸手将游云龙揽在怀里,摸了摸游云龙的头,说道:“游兄弟的孩子也这般大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钗儿在旁边“卟哧”一笑道:“刚才打人一掌,现在又给个甜枣人家,哼,看你高兴的那样子。”
老人和游云龙哈哈大笑,肖世平还喜出泪来道:“钗儿,还不快过来见你的游大哥。”
钗儿用手指绞了绞衣角,偷偷看了一眼游云龙,迟疑不决,游云龙笑了,叫道:“妹妹!”
钗儿终于上前道:“肖雪钗见过游云龙哥哥!”
游云龙高兴极了,笑道:“雪钗儿,你这名字真好听。”
肖雪钗脸一红,退到一边坐下,心里也非常高兴。
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走近靠拢和最难靠拢的都是两颗心,有时只要有一点点关系,或者根本没有关系,两颗心会走到一起的,因为人们都渴望接近,特别是年青人。
肖世平突然问道:“游兄弟望重武林,侠名遍天下,为何不让你以真实姓名示人?还有你孤身一人上天山干什么?你父亲可好?”
游云龙心想这爷孙俩怎么一个脾气,问起话来就象连珠炮,不过,这些问题却一直是他心头的疑团。
沉吟了一下,游云龙便将自己的身世,父亲将他藏在石洞十五年,如何令他十天之内赶到天山,以及在天山所经过的事,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略去了在桐乡镇的事。
肖世平和钗儿听了,两人不由目瞪口呆,显赫的九龙堡堡主,三圣之首的游明宇,竟将自己的爱子放在石洞中养大,还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突然,肖世平浓眉一扬,沉声问道:“龙儿,你说你东方师伯死于一柄短剑,那短剑可是你包袱内的短剑?”
游云龙点了点头,肖世平又道:“你上天山独角峰所遇到的白衣蒙面人,身材武功,可有几分熟悉?”
游云龙不想肖世平会问这些问题,见他脸色凝重,肯定他知道什么蹊跷,本来游云龙心中就存在极大的疑团,只是苦于诉说,所以就极想听听别人的意见,现在父亲好友肖世平问他,他忙答道:“不熟识,我初次踏入江湖,在石洞住了十五年,除了父亲,一个人也不认得,再说那白衣人蒙着面,勿勿交过一掌,更是不认得。”
肖世平又问道:“你感觉那人的功力如何?”
游云龙想了想道:“晚辈远非那人的敌手。”
肖世平双眉紧锁,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缓缓说出,道:“你知道吗?你东方师伯胸前插的短剑是你父亲携身之宝——九龙剑,锋利无比,吹毛立断,是一件奇兵。”
听了这话,游云龙差点从炕上跳起来,失声道:“肖伯父,这……这不可能,我父亲的短剑怎会戳在东方师伯的尸体上。”
肖世平扶住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激动,正容道:“奇就奇在这里,你讲的内容真的使我想不通,其它的撇开不谈,我们先冷静的想想这件事,你父亲命你十天之内赶到天山,并带警言,他一定事先早就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对不对?”
游云龙认真点点头,道:“是的!”
肖世平神情肃穆,又道:“我们再想想,你父亲既事先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到天山,却叫你一个从未在江湖行走的孩子,跋涉千里,赶去告警?”
游云龙愕然无语,愣了半晌,才道:“父亲说他有要紧的事去办,等事情办完,再到天山来看我。”
肖世平道:“不可能,也不合情理!”
游云龙初时见肖世平的模样,真不敢相信,一个黑道首领竟是一个头发蓬乱的瞎子老人,但慢慢地发现他说话条理明晰,神色大义,一举一动,颇有黑道枭雄的气慨,不由凛然,讷讷的道:“那前辈的意思是……”
肖世平用粗大的手掌一拍椅子,说道:“我认为你在天山上所遇到的白衣蒙面人就是你的父亲。”
游云龙听了这话,心头一撞,怒道:“我不许你诽谤我爹,我爹爹一生义薄云天,照你这么说,害死我两位师伯的人就是我爹不成?!”
肖世平却毫不动容,冷冷道:“按常理推断,似乎不可能,但世事难料,近来江湖风云突变,许多不正常的现象都在悄悄发生,不能说这不在情理之中。”
游云龙从炕上一跃而起,怒道:“家父一生光明磊落,岂容你诬谤,告辞了。”
钗儿没想到刚才还好好谈话的两人,转眼就恶言相向,忙拉住游云龙道:“龙哥哥,你还没吃饭呢!”
游云龙冷冷道:“我不饿!”转而一想,钗儿可没有错,于是又缓声道:“钗儿,我走了。”说完背起包袱一琴囊,夺门欲出。
肖世平却冷冷笑道:“我肖世平一生虽恶贯满盈,杀人如麻,但任何事讲个快意恩仇,你父亲虽对我有恩,但我必须就事论事,而不对人。”
游云龙冷哼一声,不再答话,低头疾走,却被钗儿横身拦住,说道:“龙哥哥,爷爷就是这脾气,你内伤初愈,空腹未食,怎能上路?”
游云龙心中有气,举手一格,身子抢到门边,突然,肖世平身如鬼魅般疾闪而至,拦在游云龙前面,游云龙怒道:“你想怎样?”
肖世平面泛冷笑,缓缓道:“你要走,我决不拦你,不过,我有一物相送,也许将来会对你有些用处。”
说着,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块通体乌黑的象老鹰一样铁牌,递给游云龙,游云龙头一扭,道:“用不着!”
肖世平一怔,未来得及说出下面的话,游云龙身子一晃,已出了茅屋。
钗儿大急,追了出去,肖世平喝道:“回来,钗儿,让他去吧。”
钗儿停下脚步,目送游云龙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喃喃道:“爷爷,你……”
肖世平手中玩弄着那块铁牌,哈哈一笑道:“你责怪爷爷?”
钗儿低下头,说道:“谁责怪你,只是他……人家担心他……”
肖世平“哟”道:“嘿,我这孙女什么时候也会担心起别人来了!”
钗儿俏脸徘红,飞快奔向屋里,肖世平哈哈大笑,凝目游云龙远去的方向,喃喃的说道:“嘿,好一个倔强的小子,比我肖世平还厉害,有种!”
说着又面色凝重地走进屋里,说道:“钗儿,你不理爷爷了,爷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钗儿不理爷爷。”
钗儿背转身子,不理肖世平,肖世平大笑道:“傻孩子,爷爷是故意气他走的,他这一走,对他会有好处的,明天我爹俩要离开这里。”
钗儿一愕,转过身来,忍不住问道:“爷爷,这是为什么?”
肖世平叹道:“如果爷爷所料不差,江湖武林将有一场浩劫,爷爷归隐江湖也是被迫而已,现在看来一切都变了,游云龙那小子个性倔犟,他一旦回到九龙堡,只怕九龙堡已发生了变故,我说话气他,无非是告诉他,遇事多冷静,一切皆要往坏的方面想。”
钗儿骇然道:“你是说,九龙堡会发生意外……那龙哥哥……”
肖世平沉重点点头,道:“不错,一切的迹象表明,九龙堡将有大难,不过,你那龙哥哥不要紧,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你那游伯伯他……唉……”
钗儿接口道:“爷爷,你为什么说龙哥哥所碰到的白衣蒙面人就是游伯伯?”
肖世平正色道:“你游伯伯名列三圣之首,武功盖世,还在我之上,一生义薄云且,只是……他怕也遭了毒手!”
钗儿惊道:“为什么?”
肖世平沉思道:“他叫儿子送信,说明他早知大祸将至,却不亲自去天山,假如不是自身更在险境,暗示两位师兄携带爱子,远走避祸,岂非大大的不近情理?”
钗儿若有所思,说道:“可那游伯伯有难,他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的儿子?”
肖世平昂首道:“那小子在石洞中长大,不知江湖凶险,初入尘世,豪壮有余,机智不足,变故如果已经发生,他回到九龙堡总会知道的,此刻告诉他,除了使他陡增惶急,于事无补。”
顿了一顿,肖世平又道:“当然,我还有安排,明天一早,你立刻上路,悄悄跟着他,不可使他发觉,当他遇到危难时,应立即照应他,以你的身手和鬼心计足以应付江湖上的风云变幻。”
钗儿扭头道:“我可没什么鬼心计!”
肖世平笑了笑,摸了摸钗儿的头,道:“钗儿,你也该到江湖历练历练,爷爷这一辈都老了,日后的江湖是你们这一辈的,为保安全,你将这块玄铁鹰牌带上,天下黑道高手,见牌如见爷爷,会忠心为你效力的。”
钗儿听说自己要独自行走江湖,不禁又惊又喜,双手接过玄铁令牌,迟疑道:“爷爷,你真要我去,爹和娘回来,不会责骂吗?”
肖世平淡淡一笑道:“唉,你爹娘处自有爷爷担保,你就放心吧,独自行走江湖要切记恩怨分明,义字当先,当然,还要心黑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钗儿高兴道:“记住了,爷爷,这是我们黑道的原则。”
肖世平抚弄孙女的秀发,亲切道:“一路小心,但你还要特别留意一件事。”
钗儿忙道:“什么事?”
肖世平沉重道:“听说武林中新近崛起一个邪道魔教,叫‘幽灵教’,它虽也是黑道,但我们创教目的不一样,我们是凭手段,还认理,它们凭邪门歪道,不讲原则和论理,这‘幽灵教’专在黑夜出现,手黑心毒,有一种独门兵器,发出强光,迷人双眼,使人短暂的双目失明,趁机下手,你千万要注意。”
钗儿点头道:“我注意就是了,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肖世平笑道:“看你兴奋的样子,好啦,休息,天亮你就要启程啦。”
……
游云龙一怒之下离开了肖世平,展开身形,不辨方向,一阵急奔,心里充满怒气,他记得爹爹给他讲过,当年“北网天罗”肖世平肆虐武林,心狠手辣,仇家遍天下,尤其激起中原名门正派的公愤,一向黑白两道势不两立,水火不溶,于是九大门派各派高手,在贺兰山将肖世平截住,想聚众人力量诛了这个黑道霸主,但父亲说这有失公允,他要和肖世平两人单打独斗,作一个公平的了断。
就这样黑白两道的最高人物相约在湘南的摩天岭举行决定,父亲和肖世平各展绝学,在摩天岭上激战三天三夜,结果父亲技高一筹,一剑将肖世平逼下了悬崖,但父亲却不顾自身性命,跃下悬崖,施展凤舞九天的轻功将他救起。
围观的群豪要将肖世平处死,父亲不肯,结果两人并肩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就这样黑白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顶级人物竟结拜为兄弟,这件事在江湖上轰传一时,褒贬不一,但使人欣慰的是,肖世平自此绝迹江湖。
每谈到这段往事的时候,父亲总是难以掩饰内心的自豪之情,可偏偏就是恶人难渡,父亲冒着天下群雄的反对救他性命,可那肖世平非但没有图报之意,反而血口喷人,诬谤爹爹就是害死两位师伯的白衣蒙面人,这怎叫游云龙心中不气。
游云龙不懂得人生好恶,江湖凶险,但好坏还是分,恩怨还是认,心中最憎恨的是恩将仇报,行为畏缩,胆小怕死的小人。
且不谈爹爹与两位师伯之间的手足之情,父亲一生义薄云天,心底坦荡,就说父亲嘱托自己千里送讯这一点,他若有心要杀两位师伯,怎会作出这等掩耳盗铃,画蛇添足的蠢事。
游云龙越想越气,信步疾奔,天亮之前,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旷野,委实精疲力竭,便倒在一堆衰草上闭目憩息。
内伤初愈,经过半夜疾奔,加上腹空饥饿,人一点一力气都没有。
他真想放声大哭,十八年有十五年是在石洞里度过的,自以为没有什么使他痛苦和伤心,一个黑暗中生活了与世隔绝的十五年的人,有什么能摧垮他,可一入江湖,便连遭怪事,使他心乱如麻。
睡也睡不着,乱糟糟的躺了一下,天已大亮,太阳光芒万丈,觉得心头一阵暖和。
世上只有太阳是最温暖的。
心情平静下来,再细嚼肖世平的话,事实上,他所说的话,虽然叫人难以接受,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父亲命他务必在十日之内赶到天山,可自己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如期赶到天山,为什么祸事已发生了?如果自己径直上山,会不会改变一切?
可就算一点也不耽搁,径直上山,那又能怎么样,自己遇到的白衣蒙面人,内功和轻功远在自己之上,说不定自己也会身遭不幸。
奇怪的是那白衣蒙面人的武功之高,令人匪夷所思,可他在一掌伤了自己之后,为何不乘机杀了自己,反而匆匆走了。
还有父亲的携身之物,怎会插在东方师伯的胸前,这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就算有人栽脏,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人能从父亲手上拿走九龙剑的,两次有人上山偷挖两位师伯的坟并搜尸,他们在找什么?是找短剑吗?还有父亲送走自己的那一晚,越想越不对头。
游云龙又仿佛回到九龙山黑暗的石洞里,四周一片漆黑,连心里也是毫无头绪,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一切都扑朔迷离,找不到确定的解释。
现在,唯一澄清疑团的方法,只有立即赶回九龙堡,当面询问父亲。
正在他起身之际,突然听到寂静的旷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蹄声由远而近。
游云龙警觉的站起来,凝目一望,只见双骑疾驰而来,马上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令人发笑的是,两人一个黄袍,一个白袍,并且都是以金银丝点缀,在阳光的照耀下,使人看得耀眼生花,如戏台上唱戏的一般,那女的头上插满鲜花,份外娇艳惹眼,但两人却长得尖嘴猴腮,模样的确让人不敢恭维,两人并肩细语,时而纵声大笑,非常亲昵。
两骑转瞬已从游云龙身前疾驰而过,突然,那满头鲜花的中年人“咦”了一声,骤然拉住缰绳,那马冲得太快,被人一勒,一声长嘶,前脚立起。
游云龙不解,站立不动,禁不住打量了自己一下,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几天,他一直被天山和父亲的事所困惑,脑海中马上想到,会不会是与这件事有关,可两人却并未蒙面。
那女的用手遥指游云龙,对男的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又相互望了一眼,脸下现出惊讶之色,一抖马缰,到了游云龙身边。
两人立在游云龙面前,两双精光在游云龙身上上下左右打量一遍,眉头皱起,神色更是不解。
游云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说道:“看,有什么好看的?”
中年妇人收回目光,问道:“你是什么人,刚才从哪里来?”
游云龙冷冷答道:“天下人走天下路,我是什么,从哪里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黄袍男的怪眼一翻,喝道:“小子,贪嘴找死!”
白袍妇人忙道:“肖遥哥,不要鲁莽,问清楚再说。”
黄袍人一声冷哼道:“小子不知在和谁说话,我逍遥杀人如踩一只蚂蚁样。”
游云龙斜眼一瞄,这人的确凶恶,横看竖看,怎么也不象一个好人。
白袍妇人跳下马,摇着满头的鲜花,笑吟吟地问道:“小兄弟,我们是和你开玩笑的,只是想问你,你身上的外衣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游云龙一低头,这才发觉身上穿的是一件用金线描了一只秃鹰的对襟大褂,原来是在茅屋里钗儿为自己换的,自己从天山穿的那件衣服也许太脏太破,抬起头来,冷冷答道:“外衣怎么样,总之不是偷的!”
黄袍汉子大怒道:“操,什么不是偷的,这件衣服,正是老子的东西,不是偷的是怎样来的?”
游云龙一惊,心想:真是天下奇闻,这是钗儿为自己换的衣服,怎么是你的,更没好气的说道:“不要脸,世上只你有这样的衣服!”
“操,那衣服上的秃鹰,天下有谁还能穿这样的衣服!”话一说完,人已疾扑而下,迅雷不及掩耳,一掌向游云龙劈来。
游云龙心道:撞鬼了,这人怪模怪样,脾气也躁得不得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老子怎样,心念一闪,不躲不避,单掌迎了上去。
“蓬!”的一声,两股掌力遥遥一对,黄袍汉子落地一挫,游云龙却踉跄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游云龙大骇,心想:这世上奇人异士怎这么多,自己初出江湖,没想到却碰到这么多高手,这尖嘴猴腮的汉子一掌就将自己打倒,看情形,他还未用全力,如果用了全力,自己非受内伤不可,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
黄袍汉子也是一惊,诧异道:“操,小子,有两把刷子嘛!”
话还没说完,跌坐在地上的游云龙突然一声暴喝,从地上拔身而起,双掌疾翻,向黄袍汉子当胸拍来。
黄袍汉子一怔,怒道:“小子找死!”脚步一错,单掌迎了上去,又是“蓬”的一声大震,黄袍汉子眉头一皱,退了一步,而游云龙却仰面翻在地上,哇的一声,喷出一股鲜血。
白衣妇人上前一步,摇头叹息道:“功夫不错,可就是性格太倔,分明是早已受内伤,却不输一口气。”
黄袍汉子闻言怔了半刻,才沉声道:“真是怪事,我的外衣怎么在他身上?”
白袍妇人一摆手,移步上前,蹲下身子,柔声道:“小兄弟,看来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为什么不肯解释呢?你是不是从一个茅屋里来的?”
黄袍汉子不耐烦道:“将衣服扒下来!”
白袍妇人嘘了一声,又道:“小兄弟,既然你不肯说,我们也不逼你,你已受伤,好自为之,不要太倔犟!”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放在游云龙手上,然后起身上马,对黄袍汉子说道:“走,我们回去问钗儿就知道了。”那黄袍汉子对中年妇人的话却是俯首贴耳,瞪了一眼游云龙,扬鞭绝尘而去。
游云龙只觉得内息混乱,身上酸痛无力,默默运功,压抑住伤势,一动也不想动,耳闻蹄声渐远,垂目调息了约半个时辰,人才好受多了,咬牙从地上站起来,脱下外衣,撕成碎片,将手中的药掷入乱草之中,“呸”了一声,一歪一倒地往前行去。
这时,他脑中混混沌沌,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喉干舌燥,腰酸腿痛,多想寻些食物,饱餐一顿,然后再觅个地方,倒头便睡,痛痛快快地睡他个三天三夜。
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不远,但在他现在来说不啻万里,突然,他看到灯光,有灯光必有人家,好不容易走近灯光。
灯光是从一间小屋中射出来的,小屋内一对中年夫妇,正赶着驴子磨豆,屋角的火炉上,煮着满满一锅豆汁,热气蒸腾,香味扑鼻。
游云龙饥火如焚,毫光犹豫地跨了进去,径直走到墙角,从锅里舀了一瓢豆浆,咕噜噜的一口气喝得干净。
两中年夫妇突见一个陌生人突然闯了进来,问也不问就喝豆浆,都一下子惊住了。
喝完豆浆的游云龙这才转身道:“打扰了两位,我……我太饿了,不好意思。”
说完,从包袱中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中年汉子,道:“今晚我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这点东西,就作为费用,不知少不少?”
两夫妇哪里见过金子,喝一碗豆浆,歇一晚,竟用得上一片金叶子,真是天上掉馅饼了,那男的喜出望外,再也不责怪游云龙的冒失,只当是财神不期而至,接过金叶子,揣进怀里,连声道:“够够!公子够得很,老婆子还不快为公子铺床。”
中年妇人将游云龙领进内房,被子虽然破了一些,但游云龙从未感到有这般温馨,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沉沉进入梦乡。
妇人刚走出去,中年汉子守在门边,将妇人拉在一边小声说道:“喂,他睡着没有?”
妇人道:“看那公子似乎累极了,一上床就睡着了,怎么?”
中年汉子瞄了瞄,压低声音道:“这公子出手阔绰,你看他那包袱中鼓鼓的,一定有不少的钱财。”
妇人将金叶子放进嘴里一咬,啧啧舌头,喜道:“老头子,十足赤金,你想怎样?”
中年汉子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贱人,天下掉下来的横财,我们……”说着手掌一落,作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妇人骇然失色道:“杀人夺财,老头子,别不知足了,有这金叶子,也足够咱俩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