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正道叛贼
灰袍老者似乎对游云龙特别慈爱,游云龙垂下手掌,退到一边。
灰袍老者道:“小子,那天你在青石镇为何行刺游公子,和谁在一起,说来你师父听听。”
青年弟子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上滴落,突然一下子爬到谭安岳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师父,弟子该死,我已被迫加入幽灵教,在青石镇的桥边奉命追杀游公子。”
灰袍老者道:“和你在一起的还有谁?”
华山弟子道:“还有少林、武当、青城和昆仑派的兄弟……”
谭安岳大叫一声,一掌向下拍去,喝道:“孽障!”那弟子惨叫一声,脑浆迸裂。
善云大师高诵一声佛号,脸色黯然,说道:“我等皆为一派掌门,竟不分皂白,错怪游公子,真是愧对祖师,即日返回昆仑,好好约束弟子,面壁赎罪,从此,再无脸履足江湖了。”
说完,禅杖一挥,六名昆仑派的弟子,口喧佛号,一齐转身向殿外走去。
谭安岳脸色阴沉,一躬身道:“多谢无名氏前辈指点,要不然谭安岳将一错再错,谭安岳是非不分,望游公子恕罪。”说着左手疾起,双指向眼睛戳去。
慕容辉一惊,伸掌一隔,沉声道:“谭掌门,你这又是何必,这只怪妖人太歹毒,我们应团结起来,共抗幽灵教。”
谭安岳脸一红,说道:“我谭安岳对不起慕容庄主。”
灰袍老者嘻笑道:“哎,动不动就割鼻子挖眼睛的,这算什么玩意,不过,有眼睛的人如瞎子一样,那眼睛的确没用。”
潘伯益仰天长叹一声,一言不发,挥挥手,带着弟子,步履沉重的黯然身退。
灰袍老者笑道:“回去还不是死!”
三人刚走出殿门,一听这话,全停下脚步,灰袍老者说道:“你们已中了那‘百毒娘子’的无形之毒,不出三日就会一命呜呼的!”
善云大师道:“我等是非不察,险些酿成大祸,这是罪有应得。”
游云龙忙道:“前辈爷爷,三派掌门不知事情真相,情有可原,望前辈爷爷给他们解毒之法吧!”
灰袍老者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游公子这么说,我就作个顺手人情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药丸,手一挥,那药丸激射入各人的嘴中。
过了半盏茶功夫,人人呕吐出一滩腥臭绿水,休息片刻,真气已霍然贯通。
善云大师向灰袍老者一拱手道:“再造之恩,善云大师心领了,不再言谢。”
灰袍老者笑道:“你们不要谢我,当谢游公子。”
善云大师又转向游云龙,惶然道:“游公子,仁心宅厚,我等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
游云龙道:“史掌门快别这样说,只要我们能冰释前误,携手对敌,就是武林一大幸事。”
谭安岳道:“以后我华山派任由游公子差遣,敌忾同仇,与游公子携手并肩,共谋大来。”
潘伯益也大声道:“那幽灵教横行江湖,我等愿与游公子一道,聊供策驱,共毁邪教,拯救千千万万被害的武林同道。”
三派掌门带着本门弟子告辞而去,灰袍老者看也不看,独自在太师椅上喝茶。
等慕容辉和游云龙回到大殿,那灰袍老者已解开了蒙面,端坐在椅子上。
慕容辉携着游云龙的手快步上前,两人一揖在地,慕容辉道:“幕容辉拜见无名氏前辈!”
无名氏呵呵一笑,说道:“慕容辉,这些年来你小子混得不错吗,穿金戴银的,望重一方。”
慕容辉忙道:“前辈这是在蹊落晚辈,当年小的时候,曾一赌前辈风范,可以说前辈是宇内仅存的一个武林巨擘,不知前辈这些年一直在哪里?”
无名氏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你师父还有毕婉婷和肖天宇闹得不可开交,唉,世事无情,一身轻松,我看得心烦,就一个人四下里转游。”
慕容辉忙回头道:“龙儿,快拜见你师祖。”
游云龙惊道:“师祖?!”
慕容辉道:“对,他就是你爹和你两位师伯,宇内三圣的师父无名氏前辈!”
游云龙听了一惊,这以前听到父亲提起过,说师祖看不惯当时江湖明争暗斗,乌烟瘴气,一个人离开天山,四处云游去了。
游云龙忙跪倒在地,叩头道:“游云龙拜见师祖。”
无名氏爱怜的看着游云龙,颔首道:“嗯,不错,游云龙名字好,龙儿,快起来,快起来。”
忽然无名氏对慕容辉说道:“慕容辉,你到殿外去,站在门口,将门关上,不管什么事,你一个人顶住,我和龙儿谈点事情,大慨要两个时辰。”
游云龙道:“师祖,慕容前辈又不是外人,你就说吧,我们听着呢。”
无名氏道:“不,这事只与你说。”
慕容辉躬身道:“放心,前辈,有我慕容辉看着,你尽管放心好了。”
慕容辉走后,无名氏柔声对游云龙说道:“孩子,过来坐!”
游云龙依言坐在大殿的蒲团上,游云龙道:“师祖,你可有什么事要给龙儿说。”
无名氏道:“孩子,我问你,你刚才对善云大师所使的可是‘听音剑法’?”
游云龙道:“是的!”于是就将自己如何得听音剑法的事说了出来。
无名氏颔首道:“这是机缘造化,神功再现江湖乃是武林一大幸事,孩子,用你的听音剑法来跟师祖过招看看。”
游云龙一惊道:“孩儿不敢!”
无名氏道:“孩子,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俗礼,传说那听音剑法乃是至高武功绝学,几百年来,一直未有人练成,你虽偶得奇缘,但师祖要看看你的内功,你不须让着我,我出手可是致命的杀招,小心了,孩子。”
说完,无名氏解开腰间的长软剑,一抖手腕,那软剑如灵蛇一般,千条万条或虚或实,直向游云龙刺去。
游云龙哪敢大意,凝神倾听,只听得无名氏的劲力贯注软剑之上,如海啸绵绵,中间竟无丝毫断音。
大惊之下,只得展开身法避开,无名氏的软剑跟踪而至,游云龙听剑音之中,略有一个转折,忙挥剑刺去,谁知无名氏内功太强,长剑刺入剑网之中,就象刺到一个弹性非常足的网上,刺不进去。
游云龙一运内力,突然感到自己体内澎湃的真气如长江决堤,在胸口一撞,“砰”的一声,只觉眼前一黑,人就昏倒在地。
慕容辉守在大门口,突听里面剑声呼啸,似是两人在激斗,不则大骇,准备冲进去,可想起无名氏的交待,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撞进去,更何况无名氏是龙儿的师祖,定然不会害了龙儿的,过了一会儿,里面又无声无息,心里不由忐忑不安。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里,慕容辉在大殿外踱着步子。
好不容易过了两个时辰,慕容辉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
只见游云龙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而无名氏则坐在他后面,双掌抵在他后背,游云龙头上热气蒸腾,额上汗流如注。
慕容辉一看就知道无名氏这是在用内力为龙儿疗伤,连忙上去,那无名氏双目紧闭,人一下子就象苍老许多,头发全变银白色。
游云龙悠悠醒转,他清楚记得自己被内力撞昏,后来感到一股外界的强大内力,驱着自己的内力游走全身各穴,直上十二重楼,在体内循环三遍,归入丹田,人觉得气清神爽,舒服无比。
睁开眼睛,见慕容辉站在自己面前,惊叫道:“慕容前辈……”
慕容辉焦急道:“龙儿,你怎么样?”
游云龙惘然道:“没什么啊,我只感到作了一个梦。”
慕容辉面容一肃,叫道:“前辈,前辈……”
游云龙一骇,忙转过身,撞到无名氏的双掌,无名氏竟仰身倒在地上。
游云龙和慕容辉忙抢身扶上,一探鼻息,无名氏已然死去。
慕容辉默然站立,喃喃自语道:“他竟牺牲自己,他竟牺牲自己……”
游云龙奇道:“慕容前辈,师祖他……”
慕容辉沉声说道:“龙儿,你贯注内力,一剑向那大柱削去。”
游云龙见他神色凝重,也不问什么,站起身来,将内力运于长剑上,一剑削去,一阵海啸之声大作,那一人合抱粗的石柱竟被削为两截,而长剑却完好无损。
游云龙一下子惊呆了,自己怎会有这般深厚的内力,这奇迹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讶然道:“慕容前辈,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一时之间内力陡增数倍?”
慕容辉神色黯然道:“你师祖已将他毕生的功力注入你的体内,而他自己则内力枯竭,油干灯熄,圆寂了。”
游云龙大哭,慕容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龙儿,你师祖了悟天机,他此着用意极深,他要你担起解救武林的大任,所以这么作,只要你以后发奋图强,扫灭妖魔,就对得起他一番苦心了。”
两人将无名氏的尸体葬在天师庙前,拜了几拜,挥泪回到慕容辉。
钗儿早迎在庄门口,一见两人回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见两人神情落寞,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变故,上前拉着游云龙的手道:“龙哥哥,那三派的臭掌门是不是仗着人多……”
游云龙摇摇头,说道:“钗儿,一切都过去了。”
回到书房,慕容辉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马九扬听了感慨不已,慕容夜月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前辈异人已死去,喜的是自己所喜欢的人神功大成。
钗儿则拍手高兴的跳起来,说道:“那无名氏此举真是高明,这叫丢卒保车。”
游云龙知道钗儿向着自己,其它人的生死对她来说是毫不在乎的,不高兴道:“钗儿,你怎么这么说师祖?”
钗儿道:“龙哥哥,人活一百,终将会归于黄土,无名氏前辈这才叫死得其所,你就不要愁眉苦脸了。”
慕容辉叹了一口气道:“钗儿说得对,人如草芥,终将一死,就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还是三流九教的屑小人物,人生苦短,应在有限的生命里,为武林,为百姓作一番事业才对。”
四人默然,各自想着心思,慕容辉突然道:“肖姑娘,你和龙儿昨晚所见可是真的?”
钗儿道:“那黑衣左使的确是慕容少庄主。”
慕容辉神色凄苦,黯然道:“没想到我慕容辉内疚一生,没想到还生出这么一个孽子出来,最险恶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还没觉察,月儿,去将你哥叫来,就说爹找他有事。”
慕容夜月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急促道:“爹,哥哥不见了,桌上留有一封信。”
慕容辉接过信,打开一看,信上写道:
爹爹:
恕孩儿不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孩儿已开了你。
你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儿大丈夫立身处世,应成就一番事业,大师伯答应我,帮我在江湖扬名立万,所以我就加入了幽灵教,现在我的身份是幽灵教的左使,我想会成就大事的。
不孝儿:舒畅
慕容辉看完信,身子气得发抖,一运内力,信纸已烧着,怒道:“孽子,果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钗儿道:“慕容前辈,事情既已发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辉一惊道:“对,我们应马上上路!”
说着慕容辉打开密室,郭峰抱出四盆“合阳伞”,一行五人连夜出发。
第二天马车就驶入了张榜镇,选了一家较大的悦来客栈落店。
刚吃完晚饭,准备休息时,突然小二送来一封信,信主说请慕容辉到庄边一谈,落笔竟是黎魁。
钗儿道:“慕容前辈,我和龙哥哥和你一起去。”
慕容辉点头道:“也好!”三人略整行装,望城南而去。
一出镇,钗儿突然停下身形,说道:“不好,慕容前辈,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慕容辉一愣,说道:“不错,那黎魁知道了我的行踪,约我出来,分明是设计引我们出来,他才乘机劫花。”
三人回到客栈,见房内四处翻乱,慕容夜月和马九扬已不见了,游云龙打开厨壁,幸好四盆“合阳伞”还在。
这时,房门外突然有两人轻叩两下。
慕容辉举手示意,游云龙合上厨壁,然后才问道:“谁?”
门外人答道:“我是店里的小二,有一封信要送呈慕容老爷过目。”
慕容辉松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慕容辉接过信一看,神色大变,沉声喝道:“那送信人呢?”
小二打了一个哆嗦说道:“那客爷……那客爷已经走了。”
慕容辉喝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小二结巴道:“他……他临去时留下话,说,如果……慕容爷子回来,今夜三更,他会……会在江边禹王庙等候。”
钗儿道:“没事了,你去吧。”小二躬身而退,慕容辉打开信一看,信上写道:
“你我同门之意早绝,所谓志不同,道不合而不相为谋,我乃代师伐命,扬威武林,现令媛及马总舵主已遭押扣,虫蚁之辈,不屑杀却,如欲善罢,何妨以花换人,倘必逞痴勇,开坛之日,决以之拜祭,特驰薄笺,非谓言之不预也。”
“另附中秋之时,藏边雪山古堡,本教开坛之庆,广宴武林,希移步前来。
幽灵教主黎魁顿首”
看完信,慕容辉气得脸色一阵青白,游云龙也热血沸腾,惶然道:“马大哥和慕容姑娘落在他们手中,会不会遭他们毒手?”
钗儿道:“那黎魁既然威胁以花换人,自然还不会加害他们……”
突然慕容辉大喝一声道:“谁!”右手倏忽一扬,手上的信纸猛然脱身,疾向窗口射去。
薄薄的信纸,经他贯注内力,去势如电,“卟”的一声,穿窗打出,紧接着就听到窗外一声闷哼。
游云龙和钗儿双双旋身而起,闪电般推窗跃过而去。
窗外站着刚闭送信的小二,一条右臂已被信纸齐肘打断,脸上痛出汗水。
游云龙飞起脚尖,踢闭了那人的穴道,慕容辉缓步而出,冷冷笑道:“借你的话口,传信给黎魁那奸贼,今晚三更,叫他准时到江边见面。”
那汉子地恐惧低下头,钗儿道:“龙哥哥,放他去吧!”
游云龙解开那人穴道,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慕容辉道:“钗儿,你和郭峰留在店里看护‘合阳伞’我和龙儿去看一看。”
钗儿极不情愿,但知“合阳伞”责任重大,只得点头同意。
等到三更将近,慕容辉和游云龙结束妥善,悄然出悦来客栈。
钗儿坐在房内,枯燥无聊,突然,瓦面上传来一声衣袂飘风之声。
钗儿忙一掌将烛火熄灭,倚壁而待,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
不一会儿,两条人影,如飞絮般飘落院中,两人身材一般高大,都黑衣蒙面,两人在院中现身,却立在院中,四下张望。
钗儿等得不耐烦了,冷冷说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其中一人竟用焦急的声音低声道:“屋内只姑娘一个人吗?”
钗儿冷笑道:“只有本姑奶奶一个人,足以应付你们这些毛贼,还要多少人!”
窗外轻“哦”一声,窗棂“嚓”的折断,两条人影疾射而入。
钗儿闪身后退一步,手中长剑洒出一片寒芒,径向两人当头罩落!
……
先行进屋的黑衣蒙面人,双袖一拂,侧跨两步,人已然进屋,将钗儿的剑势化解,此人内力强大,显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低声叫道:“姑娘请别误会,我俩此来并没歹意,而是有事要和姑娘商量!”
钗儿一惊,抖腕收剑,见两人却无动手之意,两人垂手而立,钗儿笑道:“夜黑风高,撞闯他屋,居然是好心,新奇!”
两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姑娘,我们俩都是受了‘幽灵教’毒丸之害,沉伦苦海,欲振无力,作出身不由己,为虎作伥的事,不瞒姑娘,那黎魁就是将慕容庄主和游少侠调开,然后派我俩来夺取那‘合阳伞’的。”
钗儿冷笑道:“可你们似乎是向我们来通风报信的。”
说话的那人凄然长叹,说道:“姑娘聪慧,想当年我们兄弟俩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非被毒瘾煎迫,断然不会为‘幽灵教’所用的,我俩这次冒死违命,实在是有事恳求姑娘……”
钗儿道:“说来听听。”
那人迟疑道:“我俩向姑娘表明苦楚,是……是……是想请姑娘成全,赐我们两颗果子,以解脱毒瘾之苦,挣脱枷锁,重新作人,我俩则感激不尽……”
钗儿道:“佛有因果,也有渡有缘之人,二位有向善之心,悔改之意,我……”
两人一听大喜,没想到事情比想象的要易得多,都双眼热切的望着钗儿,就象一个等待沐浴甘露的圣徒,等待观音娘娘的淋赐。
钗儿接着又道:“可这‘合阳伞’是慕容前辈整整花了十年心血,关系整个武林命脉的宝物,我是不能代人答应的。”
钗儿的话就象兜头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两人默然垂首,眼眶中,竟蓄着两眶悔愧羞惭的热泪。
一人说道:“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难道愿意将我们逼向绝境?”
钗儿道:“你们自上绝路,关我们什么事?要是我不答应你们,你们待怎样?”
一直没说话的蒙面人,低声道:“师兄,善求不能,我俩只好……”
先前那人忙回头喝道:“师弟,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你千万不要有其它念头,只要能解脱毒瘾,脱离苦海,我们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应该的!”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回过身子,对钗儿道:“姑娘既然不肯,那我们就告辞了……”
钗儿叫道:“慢!”
两人霍的停下脚步,钗儿道:“‘合阳伞’是唯一能解‘神阳丹’的解药,关系重大,我实在不敢作主送给你们,不过,你们若能答应我两个小小条件,我可以将你们的来意,告诉慕容前辈,明天咱们另约一个时间,保证不会使你们失望的……”
两人狂喜,一人道:“只求能解毒瘾,重获新生,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条件,我俩也赴汤滔火,义无反顾!”
钗儿明眸一转,伸出一个指头,笑道:“第一个条件是,你们要设法在天亮之前,将昨天被黎魁抓去的两人援救脱险。”
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怔了一怔,沉思了一会儿,两人暗暗一咬牙,点了点头,一人道:“我们兄弟冒死一试,只求姑娘相信得过天明之前,请……”
说到这里,两人又低头商量了一下,那人道:“天明之前,请你们到城北三里左右的一片柳林中来接应。”
钗儿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那人急切道:“姑娘的第二个条件是……”
钗儿又伸出两根玉指,说道:“第二个条件,你们现在必须把蒙面摘下,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谁!”
“这……”两人仿佛吃了一惊,倒退一步,情不自禁的将脸上的蒙面按住。
钗儿笑道:“二位想必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应该知道行事的原则,我虽然年幼,但不至于稀里糊涂,将‘合阳伞’送给两个不知身份的陌生人吧!”
两人沉吟片刻,一个迟疑道:“姑娘说得有理,只是人的名,树的影,望姑娘不要告诉任何人,给我俩留个情面。”
钗儿道:“钉是钉,铆是铆,二位放心好了!”
两人不再多言,将蒙面揭了下来,钗儿笑道:“果真是二位!”
两人面上一红,惭愧之情跃然面上,钗儿道:“阴阳双剑一个左撇子,一个右撇子,你俩刚进屋我就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确定。”
两人汗颜不已,钗儿笑道:“那黎魁狡猾无比,二位前辈需得小心从事,只要二位前辈不食言,我这里你们就放心了。”
两人一揖在地,说道:“有劳姑娘,我等告辞了。”
说完两人匆匆离去,钗儿目送二人离去,摇摇头,心情变得沉重,但又有一份欣喜,欣喜的是,武林中虽十有八九的人被“幽灵教”所制,但他们的良知却未完全泯灭。
一个人痴痴的坐到亮,可龙哥哥和慕容前辈还未回来,心里甚是焦急,不安的在门前徘徊。
东方天际已微现曙光,钗儿心急如焚,突然见两条人影飘身而下,忙喜出望外的迎了上去,急叫道:“龙哥哥,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快,你们现在马上去城北三里的一片柳林中接人,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游云龙一惊,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接谁?”
钗儿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们去了就知道。”
看到钗儿焦急的样子,两人不再追问,一折身,又跃身而起,向北面而去。
钗儿长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时间正赶得上……”
话还未说,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好什么,说给我老婆子听听。”
钗儿大惊,霍的一转身,手中长剑围身划了半圆弧形,扭头看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蓝老婆子,肖雪钗见过婆婆,哦,还有朱大姐!”
来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南网地煞蓝姬和她全身是毒的儿媳妇朱梦娇。
蓝姬桀桀而笑道:“都说肖世平有一个精灵古怪的孙女儿,果真不假,只可惜,自古黑白两道,佛魔之间水火不容,不知秃鹰教的圣女竟帮别人看门了。”
钗儿笑道:“婆婆过奖了,爷爷就只我这一个孙女儿,骄惯了一身的坏性子,让婆婆见笑了,婆婆是为‘合阳伞’来的?”
蓝姬一怔,没想到钗儿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的提出来,说道:“不错,二十年来,我和令祖父一直相处得很好,我老婆子不想在晚年与令祖父之间再起什么波澜,小姑娘让让路,让老婆子进去。”
钗儿道:“北网天罗的孙女儿就只有一个脾气,倔得很,今天我欲与合阳伞共存亡!”
蓝姬嘿嘿冷笑道:“这么说,那就怪不得我了。”
蓝姬脸上阴笑,将长拐平胸提起,这时只听朱梦娇笑道:“娘,让我来劝说妹子。”
说着走上前,说道:“妹子,我知道你是喜欢姓游的那小子,但可你别忘了,他可是你‘秃鹰教’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钗儿笑道:“多谢大姐美意,不过,小妹的事小妹作得了主,何况这也是我爷爷的意思!”
蓝姬道:“娇儿,那肖世平早在二十年前就鬼迷心窍,金盆洗手了,废话不讲,三句好话比不上一耳光,我看这小丫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一抖钢拐,向钗儿当胸疾扫,钗儿一侧身,手中长剑自钢拐疾划而下。
可谁知,那蓝姬的内功比钗儿已高出太多,钗儿只感到蓝姬的钢拐上有一股极大的吸力,长剑划下,被他钢拐引到一边,蓝姬一声怪笑,左掌拍去。
钗儿撤剑不及,眼看就要丧命蓝姬一掌之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疾扑而至,挡在钗儿身前,“砰”的一声,蓝姬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那人的胸口。
那人身子向后倒飞,将钗儿也撞倒在地,“嚓咔”一声,连门带框俱被打塌了。
钗儿大惊,扭头一看,见是郭峰,郭峰凄惨一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吃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塞给钗儿,头一歪,便即死去。
钗儿大怒,仗剑一弹而起,再次挡在门边,朱梦娇吃吃而笑道:“小妹模样长得俊,想不到除了姓游的小子,还有人为你挡死,好啦,听话,小妹妹,让开来,凭你一人之力也是拦不住的。”
说着怀抱着毒儿,一闪身就往里闯,钗儿长剑一挽,寒光乍现,疾刺她怀中的毒儿。
朱梦娇大惊,忙一低头,扬掌,缩退,身子倏然退了三步。
饶是她退得快,头上的银钗已被削落,左手袖口,截断一大段,夜风穿袖而入,出了一身冷汗。
朱梦娇定了定神,冷笑道:“小妹好狠的心!”说着双指弹出,两缕淡淡的青烟疾射而出。
钗儿连忙闭住呼吸,长剑直刺,向朱梦娇胸口戳去。
朱梦娇侧身避剑,飞起左脚,鞋的前端“铮”的一声轻响,喷出一股黄色的汁液。
钗儿见她浑身是毒,几乎举手投足,都可施放毒物,心里又惊又恐,紧咬银牙,将长剑使的风雨不透,所使的全是不要性命的杀招。
朱梦娇娇笑连声,只是左闪右躲,全然不与钗儿正面交锋。
激斗三十招,钗儿感到内腑翻涌,一口真气凝闭不住,吸进了一股毒气,终于两眼一黑,“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朱梦娇一声冷笑,上前一步,一掌向钗儿当头劈下,蓝姬忙上前挡住,急道:“不要伤她!”
朱梦娇道:“这贱人可恶,装神弄鬼,上次将我们害惨了。”
蓝姬道:“可她毕竟是肖世平的孙女儿,我们不必要与肖世平再结梁子,走进去。”
两人走进房内,翻箱倒柜,可哪里见到什么“合阳伞”。
朱梦娇道:“奇怪,难道大师伯的消息有误不成?”
蓝姬道:“走,我们赶快去通知你大师伯。”两人转身急去。
再说慕容辉和游云龙,匆匆离开悦来客栈,一路向北疾奔,两人心里,全然不知钗儿弄的什么玄虚。
行了三里地,果然见到一片柳林,一条小溪穿林而过,杨柳千丝万缕,临风摇曳,小溪淙淙而流。
两人刹住身形,四下一看,却不见一个人影,游云龙不解道:“慕容前辈,这一个人不见,会不会是钗儿说急了……”
慕容辉道:“不会,钗儿是个极有心计的女孩,肯定是事出突然,她才急急叫我们赶来,我们等一等。”
正说着,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两人忙闪身一边,见一个黑衣大汉跌跌撞撞的向这边奔来。
只见那大汉急急奔到林边,向四周望了一阵,才低声道:“回二位香主,林边没人。”
话音一落,又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黑衣蒙面,一般身高,警觉的四下望了望,其中一人道:“大哥,那姓肖的丫头可是肖世平的孙女儿,世上人的话都信得,他的话你也信,你不想想,现在我们行踪已露,真是进出都死路一条了。”
另一人沉声道:“等一等,事已如此,我们只有赌一把了。”
正说到这里,林中突然传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声,道:“赌一把,你们俩这赌注也太下大了,所谓一着走错,满盘皆输。”
两人闻声色变,双双旋身,旁边的黑衣大汉听了,拔足便向林边狂奔,如惊弓之鸟。
一条黑影飞闪,随着一声暴喝道:“叛贼,想逃!”接着一声惨叫,鲜血四溅,那黑衣大汉的人头飞落两尺远,但他身子仍然昂首急奔,直撞到柳树上,才“砰”然倒地。
游云龙看得心惊肉跳,林中嗖嗖连声,接着如飞般掠出五条人影,将两个蒙面中年人围在中间。
为首的黑袍老者,在无头的黑衣大汉身上揩了揩血迹,精目一瞬,转向被围的黑衣蒙面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教主担心你俩会背誓叛教,果然不错,见了老夫,还不束手就缚。”
两个黑衣蒙面中年人见事机败露,忙将背一靠,准备以死相拼,一人厉声喝道:“姓方的,大家都是被逼之人,何必相煎太急!”
老者喝道:“放屁,教主何曾逼过我们,我们投身‘幽灵教’,共谋武林大业,这是何等光荣的事,再说,教主也待你俩不薄,封为香主,共享富贵,可你俩竟不念教主恩典,反而心存异心,允你俩束手就缚,留个全尸。”
两中年人哈哈大笑,笑声颇见悲凉,同时摘下蒙面,一人怒道:“方义,我兄弟俩已决心与魔教脱离任何关系,来吧,是生是死,一切凭天。”
游云龙差点惊叫出来,揭下蒙面,两人赫然是“阴阳双剑”两师兄弟。
黑衣蒙面老者不屑一哂道:“不需凭天,就凭我手中的剑,你们阴阳双剑就是死路一条了!”
顿了一顿,冷冷的吩咐四个黑衣蒙面大汉道:“你们守住四方,我方义今天要亲手料理这两个叛贼!”
说着,提着长剑,大刺刺的缓步走向阴阳双剑。
游云龙手心捏出一把冷汗,轻声道:“慕容前辈,我们要不要出手?”
慕容辉低声道:“情况不明,不宜出手,那方义乃六合门的掌门,人称‘鬼手屠夫’,武功十分精湛,不知怎会被黎魁网罗。”
两人正低声议论,林中已响起金铁交鸣之声,方义长剑划空疾射,郝道川一剑硬接,方义大喝一声,竟生生将阴阳双剑同时震退了一大步。
阴阳双剑本是背靠背,防备四煞围攻,一招受挫,才知方义的武功在自己两人之上,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姚路漫大喝一声,一拧腰已必郝道川肩头相并,采用联手之法。
阴阳双剑两师兄弟,一个惯用左手剑,一个惯用右手剑,平时两人心意想通,一遇强敌,就会联手而上。
方义对两人已下杀手,两人已然豁出性命,双剑施展开来,如惊虹闪缩,双剑盘飞,如两条矫健轻捷的剑龙,前后照应,招式十分紧密,风雨不透。
游云龙看得大加赏赐,心道:青城剑法虽不及华山剑法精要,但在两人互使出来,的确有另一种境界,阴阳双剑,并非浪得虚名。
方义一声怪啸,长剑一振,竟然笔直刺入双剑所织的层层剑幕之中,三剑一触即分,“呛啷啷”脆响声中,漫天剑幕,蓦地消失,姚路漫左肩上已刺开一尺多长的血口,血肉翻现,创口深达丈远,两人站在当地,面如死灰,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方义嘿嘿冷笑,长剑再起,分刺两人大穴,突然,青影一闪,一丝白光竟疾刺他左边的空门。
方义大惊,他这一剑虽然可以将阴阳双剑刺死,但自己的左臂也会被人切下,忙向右掠出。
阴阳双剑一看是游云龙,惊喜叫道:“游少侠,你们终于来了。”
方义大惊,因为从游云龙的出手方向和姿势他已知来人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一阵阴笑道:“教主派人抓了你两次,都让你逃脱,果然有些道行,老夫早就在教主面前请命,没想到你小子倒送上门来。”
游云龙怒道:“久闻‘鬼手屠夫’方义臭名昭著,恶迹昭彰,现投身到‘幽灵教’助纣为虐,小爷正要为武林除害,没想到在这里给小爷碰上。”
方义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长剑偏锋,腾空而起,整个人似一只黑色鸢鸟在空中划出十五六丈,两个起落,已到了游云龙眼前。
这一剑刺出疾如电闪,可游云龙比他更疾,在他眼里,方义这一剑缓慢刺来,他从容迈步,已从方义身边一跨而出。
方义一剑走空,马上心知不妙,怪叫一声,反臂忙又拍出一掌。
游云龙人在空中,长剑倒转,“卟”的一声,长剑已穿掌而过,方义毕竟老练,负痛急退,额角之上,冷汗直流。
四个围着“阴阳双剑”的蒙面人一见方义受伤,忙同声吆喝,一拥而上。
游云龙闭上眼睛,耳听四剑来的风声,身子在空中一旋,向四人刺出四剑,“当当当当”四响,四个蒙面人手腕中剑,长剑几乎全都同时落地。
四人都是各派好手,没想到游云龙闭着眼睛,一招使他们长剑落地,不由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方义怨毒的看了游云龙一眼,沉声道:“走!”
游云龙笑道:“空有凶人之名,原来也是个贫乏的东西,别走得那么急,将吃饭的家伙带去。”
说着,游云龙凌空虚抓,地上的五把长剑应声而起,游云龙右手一挥,五把长剑疾如流星分向五人后背射去。
方义反手一抄,想将长剑抓住,抓倒是抓住了,可这剑上内力往前一带,方义向前仆倒,其他四人哪敢接剑,忙向旁边纵跃躲过,其中一只长剑插入柳树上,直没剑柄。
慕容辉和阴阳双剑齐声喝起采来。
游云龙回过身子,阴阳双剑忙上前参见慕容辉和游云龙,将在客栈遇到钗儿的事说了一遍。
游云龙心想:要不是钗儿想到这法子,不然为救慕容夜月和马舵主又要费一番周折,想你们既遇到钗儿,钗儿定然不会轻易给你们合阳伞,想到这里,不由会心一笑。
慕容辉急道:“我女儿和马舵主现在在哪里?”
姚路漫道:“慕容姑娘和马舵主正好是由我们看管,我们已将两人救出题,请随我来。”
四人疾纵如飞,不一会就到了江边,姚路漫轻轻拍了四下巴掌,江边芦苇丛中一分,驶出一叶扁舟,两个蒙面大汉见了阴阳双剑,忙躬身道:“参见香主!”
姚路漫一挥手,说道:“将慕容姑娘和马舵主请出来。”
慕容夜月一见父亲,忙扑进慕容辉的怀里,阴阳双剑则在一旁焦急的搓着双手,姚路漫道:“慕容庄主,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回去吧!”
说完对游云龙一拱手道:“阴阳双剑已然死去,承蒙少侠相救,再获一次生机,现在不急求合阳伞,等以后我功过两抵,后会有期。”
说着两人展开身形向南而去,游云龙知他俩这是在故意吸引别人之举,阴阳双剑将人救出,这黎魁定然不会放过,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幕容辉一携慕容夜月的手道:“我们立即离开,边走边说。”
原来慕容辉和游云龙、钗儿三人刚一出门,就进来两个绝色少女,两个少女极为娇艳,马九扬正要上前喝问,突然两个少女用手中的手帕一挥,马九扬的和慕容夜月马上感到头晕目眩,四支无力,栽倒在地,醒来后,才发现已被幽灵教抓住。
慕容辉大惊,说道:“那幽灵教哪来的妖女?只有莲花教的妖女才用色相和毒物袭击别人的。”
马九扬道:“当时我虽然昏迷,四肢无力,但心智还是清楚的,听到两个妖女说,幽灵教和莲花教已合并了。”
慕容辉道:“苍蝇吃****,臭味相投,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他们终将会走到一块的。”
说着四人已回到了客栈,越墙回房,游云龙一声惊叫,四人发现钗儿已倒在门边,郭峰嘴角挂着鲜血,已然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