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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采访陈寿朋札记

2007年5月3日,在杭州望湖宾馆的一个客房里,我开始采访陈寿朋教授。

2006年12月,我的老师、老领导兼老乡陆永龙向我推荐采访陈寿朋教授,并陪我专门去他家拜访。陆永龙曾任《光明日报》内蒙古记者站站长、《光明日报》记者部副主任、《光明日报》工会主席,他是我进《光明日报》的领路人,我第一次到《光明日报》报到,就是他回乡探亲时领着我去的。长期以来,这位热情助人、对我倍加关心的长者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对他充满感激。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当然要完成。

但是,当他告诉我这位被采访者的身份时,我曾一度感到犹豫。

陈寿朋,1931年出生,江苏人,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毕业,任《人民中国》杂志俄文编辑,1961年调内蒙古大学,成为中国最权威的高尔基研究专家,出版有专著和译著20余部。1993年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后开始关注生态问题,他奔走疾呼,率先提出生态道德概念,呼吁生态道德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并组织编写了生态道德教育读本,成立内蒙古沙尘暴研究促进会,后来组建中国生态道德教育促进会,任会长。

从他的学者身份以及所做出的业绩来看,报道他应该是毫无问题。但是,老陆告诉我,他是“皇亲国戚”,地位非常显赫,他每到一地,一旦地方的行政官员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马上会高规格接待。

一听说他是“皇亲国戚”,我就感到这样的人物轻易不能写。也许是文学作品中的那些皇亲国戚骄横傲慢留给我太深的印象,我担心,我所写的人会不会目空一切、颐指气使?会不会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如果那样,我是绝对不会去写一个字的。我曾将这样的疑问问陆永龙老师,他笑了:“恰恰相反,陈老师是一个非常谦和非常儒雅的人。这样吧,你先见见他,认为值得写你再写。”

于是就有了那次到陈老师家的拜访。

陈老师住在北京北面星河弯的一处住宅区里。出现在我面前的陈老师是瘦高个子,清秀俊朗,温文尔雅,鼻梁上架一副眼镜,风度儒雅,彬彬有礼。他与老陆非常熟悉,我是第一次见他,他谦恭而不失热情地把我让到座位上,并亲自为我们泡茶。后来与他接触多了,我发现他的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是谦恭,进电梯、进房间,他必定要躬身站在一侧让别人先进去,如果有女性,他更是坚持非得让女性先行。到外地的宴请也是这样,他非得站起来走到客人身边一个个敬酒。他留给我的印象是,一介书生,谦谦君子,待人亲切和善,根本看不出豪门权贵的一点痕迹来。

陈老师对《光明日报》非常看重,他也是知识分子,对知识分子的报纸格外尊重。我带去几份我发表在“人物版”的人物通讯,老陆则在一旁为我做广告,陈老师同意接受采访。“我本人没什么可写的,宣传生态道德,很有必要。”他说。他还希望我去一趟内蒙古,那里有他创办的沙尘暴研究会,他长期在内蒙古工作。我很乐意。20年前,我曾去过内蒙古,参加报社组织的1987年内蒙古40周年大庆采访活动,樊云芳老师任组长,老陆任副组长,我是组员,我们三人在内蒙古采访达一个多月。那次采访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那是我新闻从业20多年中印象最深的一次采访,终生难忘。如果能旧地重游,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那天晚上我们和陈老师共进晚餐,地点就选在陈老师家小区的一个不大的餐馆里。老陆和我共同的朋友李林华得知我们在北京,那天晚上便专程赶过来要请我们吃饭。李林华当过高级领导人的秘书,后下海,经营非常成功。李林华一拿起菜谱点菜,陈老师就声明,他不吃鱼翅鲍鱼,也建议我们不吃。老陆笑着解释,陈老师是生态保护者,不吃不生态不环保的食物,譬如野生动物。李林华是学林业的,闻此干脆把菜谱交给陈老师点菜。陈老师也不谦让,那晚的菜就是陈老师点的,简单,素净,数量适中。

那一晚,当餐桌上的盘子里基本空了时,晚餐结束了。这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陈老师突然对服务员说:“请你拿个饭盒打包!”我们都感到奇怪,因为除了那盘鸡还剩少许肉外,所有的盘子都空了。看着我们惊异的目光,他微笑着说:“不可以浪费的,更不能暴殄天物!”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经济条件,能够如此节约,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品德!这一细节很使我感动,也使我对他心生敬意。这个人可亲可敬可佩。这次见面,我的犹豫和迟疑烟消云散,我决定写他。

我开始收集他的材料,陈老师的助手为我提供了大量的材料,包括他写的书。但采访却一直拖了下来。直到2007年“五一”长假期间,陈老师在老陆陪同下因事来杭州,我才有机会采访他。

那天的采访是在望湖饭店进行的。我发现,已经70多岁的陈老师性格内向拘谨,也不特别善于言谈,不特别善于表达,采访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采访结束,我将材料做了整理,还不够,我希望再采访他,包括采访他身边的人,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6月底,报社在北京开发行工作会议,我感到这个稿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就根据现有材料和自己的采访先拉了个初稿,稿子写完,我非常不满意,就拿着稿子向报社写人物的高手、我的好友、北京记者站站长杜弋鹏征求意见。杜弋鹏看后毫不客气地说:“这是你写的人物稿中最糟糕的一个。不行,必须重新来!”我也为自己的稿子写得如此差而脸红。同时,杜弋鹏提出了他的意见。

按照杜弋鹏的意见,我又改了一稿,稍好一些,我就把稿子发给陈老师看,我说我还要继续采访,现在只是一个初稿。陈老师看后,竟然说写得不错。我知道,以陈老师如此宽厚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说别人不好的。

不过陈老师建议我去一趟内蒙。

这个稿子没有写好,主要是没有深入,没能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我决定深入采访。此时,老陆听了陈老师的建议,自告奋勇陪我去内蒙。我很高兴,我知道,老陆在内蒙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是个内蒙通,内蒙的朋友太多了。于是我在老陆陪同下,到内蒙的呼和浩特、包头等陈老师工作过的地方采访。

内蒙采访加深了我对陈老师的认识,采访后我又写了一稿发给陈老师,他认真做了订正修改。

2007年11月28日,《光明日报》以一个整版的篇幅推出人物通讯《陈寿朋:茫茫沙海上的海燕之歌》。稿子刊出后,“人物版”主编邓凯发来短信,对稿子表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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