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也像是接受了这种现实。在我们的隔壁,住进了一个从来不和邻居打交道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那个女人把那个孩子关在楼上的房间里,从来都不带他出门。有个男人会来看他们,但是很久才会来一次。
我慢慢也失去解开这个谜团的兴趣。有些时候,谜面就是谜底。只要你接受那是一种事实,所谓谜团和答案这种东西就不会困扰你了。你要是一定找什么秘密秘密秘密的话,永远都会有一个秘密在等你。
作为一只心宽体胖的猫,我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不要为那些费解的答案苦恼,更何况那和别人又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有妨碍什么人,我也感觉不到他们会对周围的人有什么威胁,连一只猫的威胁都比不上。
我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一家行为古怪的邻居,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变化。那天我正趴在阳台的蹭脚垫上养神呢,突然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声,很快就有各种嘈杂的人声在楼下聚集。
“地震了吗?”
我激灵一下,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我跳上阳台的护栏,就看见楼下已经聚了不少人。二十二街两边街头的保安也急匆匆跑过来,有人一边打电话,仰着脖子朝楼上看,一边伸手朝四楼指指点点。对面楼上的阳台和窗口也探出大大小小不同的脑袋,朝着我这边看。各种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好像都很着急的样子,听不清在嚷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吗?从他们瞩目的方向看,好像是在四楼,大概是朝着我的方向。
难道……他们是在为我欢呼吗?
我想我应该有点表示,我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扬了扬脖子,冲着下面的人群喊了一声:“楼下、还有对面楼上的朋友,你们好吗?”
一阵更大的欢呼……不,是惊呼声才对。
误会了,不是冲着我。
我看见他们目光的汇集处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偏右……稍微斜下……噢!猫的god!
就在我右侧稍微低一点的下方,邻居家的那个男孩正双手扒在窗沿上,整个身子已经翻到窗台的外面,脚尖就踩在墙面突出来的滴水檐上。
危险啊!这可是四楼。他想干什么?想从关他的房间里逃出去吗?
“快爬回去!”楼下一个声音喊道。
“别动!孩子,千万别乱动!”另外一个声音喊道。
“他想抓那只猫!”一个声音说。
那个孩子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大家的惊呼声。他慢慢挪动脚尖,开始往右移动。每移一小步,楼下就是一阵惊呼声。
这时,我才看见,就在孩子的右侧,放置空调外机的平台上,一只半大的猫正弓着背,朝那个孩子露出不友好的牙齿。
那是小黑,楼顶上的一只猫,我认识他。该死的,他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了。
“不要动!”我喊了一句。
“你是说……我吗?”那只猫听出了我的声音,迟疑地抬头看了一下我。
“是的,就是说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叫你别动就别动。”
“那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搞什么。”
一只侦探猫还算有威严,那只猫顺服地趴在了空调外机上。
这时,那个孩子又往右挪了两步。
“小杰!别动!”楼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妈妈回来了!你别动!”
原来那个女人并不在家。正在这个时候,她赶回来了。
她回来又能有什么帮助呢?她自己面色煞白,已经迈不动步了。
“我们已经报警了。希望这孩子能听话,坚持着不要动。”楼下有人对她说。
“那孩子好像完全不理大家啊。”又一个人说。
“他想抓那只猫。”
小黑半是戒备,半是迟疑,趴在空调机上,仰着头问我:“迪多,你想让我干什么?”
“现在……”我想了想,命令那只猫,“跳过去!跳到孩子的那个窗台上。”
“开什么玩笑?他想抓住我!”
“就是要让他抓住你!”
“他不会伤害我?”
“我保证不会。”我说,“现在,跳过去,友善一点,跳到他房间里去。”
那孩子又往前挪了一步,他甚至试探着想撤出一只手,好去摸一下小黑的脑袋。不过,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孩子又小心地往右挪了半步。
这让楼下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让我想想。”那只猫说。
“想你个姥姥!”我冲他吼了一嗓子,“快跳过去!”
“那好吧。”
小黑不情愿地答应着,一纵身,就灵巧地跳到了孩子房间的窗台上,然后一纵身,跳进了房间里。
那个孩子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抬起一条腿,重新翻回到房间里。
楼下传来一阵惊喜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