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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仙人球事件

老实说,虽被划为“陆门弟子”,陆峰对我却并没有给予更多的照顾。刚刚接触一个全新的行业,作为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我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惶恐。

那时候我最敬佩的人是秦岚,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她一样,游刃有余地工作,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可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举目无亲,如履薄冰,惶恐每时每刻向我袭来,无孔不入。

这个时候的我,只要有人能给我一个笑脸或者一句鼓励,就会感激不尽。那时除了米娜,曾经让我感到过温情的人,就是发哥了。

发哥大名李宏发,三十出头,是典型的广东人,生得瘦不拉叽,但由于出道得早,人又务实能干,算得上是报社的元老了,所以采访部的新人们个个称他为发哥,以示尊敬。

第一天去采访部报到,部门分配给我和米娜的电脑频频中毒,对着杀之不尽的病毒,我们俩手足无措。发哥挺身而出,打电话叫电脑室的小伙子过来帮忙。当那个小伙子在忙活时,发哥和我进行了一番交谈。

“小丙是哪里人啊?”

“湖南人。”

“在这边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不?”

“没有了。”

“一个小姑娘只身在外,不容易啊。”

这句话说得我心头一阵暖流。貌不惊人的发哥,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威武了不少。

重装系统后,电脑运行快多了。发哥打发走电脑室的小伙子后,要了我的QQ号码。在网上,他义薄云天地对我说:“放心吧小丙,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以后我有什么采访,一定会叫上你的。好好干,报社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我发过去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以示我此刻的感动。

后来发哥果然履行承诺,带我跟了几单采访。老实说他的业务能力确实没话说,那时我充当的就是速记员的角色,整理好材料交给他就万事大吉,但第二天见报的稿子,总能够成为我观摩多时的范本。

有一次,发哥带我下乡采访,结果碰上了大雨。由于是陪同市领导下乡慰问,整个上午都是在泥泞和风雨中周旋。我们只带了一把雨伞,所以只能共用一把伞。采访完了的时候,我发现发哥的半个身子都湿了,而我呢,全身上下都挺干爽。

最后我们准备打道回报社时,他特意绕到我这边让我先上车,再转身自己上车。这个小细节特别打动我。

回去时,发哥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天,说到投机处,他忘形地抓住了我的手,不过只有几秒钟,就轻轻地松开了。

我想这只是一个老大哥的真情流露,应该没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我的话还是慢慢少了。

回去后,我忍不住把发哥的怪异举动向米娜汇报了。

没想到米娜带来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难怪,最近我隐隐听到一些风声,早有人看出你和发哥走得太近了,你可得防着点,当心闹出绯闻。”

我无比惊愕:“不会吧!发哥可是有老婆的人,听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米娜冷笑:“你以为人家想停妻再娶,还不是看你年轻漂亮,想尝个鲜嘛。”

“但是发哥看起来没有那么猥琐啊。”

“猥琐男脸上都写着猥琐两个字吗?”米娜说了一句让我至今还惊心动魄的话,“比做小三更可悲的是,有小三之名却无小三之实。所以,珍爱生命,远离已婚男人。”

见我还沉浸在温情老大哥的幻影中,米娜打开她的 QQ,调出一份聊天记录给我看,里面有这些话:

“以后我有什么采访,一定会叫上你的。好好干,报社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南海的荷花快开了,明天带你下乡如何?”

??

原来发哥并不只是要了我的QQ。

原来他所谓的关心只不过是复制粘贴的滥情罢了。

真幻灭啊!

这是我进入职场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幻灭。后来历练得多了,我才知道,原来职场就是一个让你不断幻灭的地方,这里只有血淋淋的竞争和赤裸裸的暧昧,在利益面前,所有的温情都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估计发哥玩惯了这一套,这番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呢,包括汤卓尔。”米娜继续残忍地推断真相。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被蒙骗。”我恼怒地哼哼。

“你看起来比较好下手,所以老发才在你身上不遗余力。”米娜很得意地告诉我,她早就发现了发哥的不良居心,所以一开始就叫他“发叔”,借以激发他仅有的羞耻心,这样一来,发哥就不好意思向她下手。

米娜给我出主意:“他叫你的话不妨继续跟他去,小心周旋就是,反正都是互相利用。”

我狠狠瞪她:“那你怎么不互相利用去?”

“你没看报纸啊,老发带着我发了好几篇稿子了,而且有些第一作者还是署我的名。如果还想继续利用的话,那就得付出点代价,姑娘我这叫见好就收。”米娜显示出她善于和色狼们周旋的过人天赋。

听了米娜的劝告后,我对发哥粉饰出来的关心也反应冷淡了,他在QQ上偶尔跟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干脆来个不理不睬。

发哥也是个识趣的,很快就转移了目标。于是乎,跟着发哥屁股后面跑的人,就换成了汤卓尔。

看着汤卓尔的大作频频见报,米娜一边嫉妒一边装作毫不在意:“让他们互相利用去吧!”

我什么也没说,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汤卓尔看似强大骄傲,内心的惶恐其实一点不亚于我们。该死的发哥,就是抓住我们这种初入职场的惶恐心理,妄图乘虚而入。虽然我与汤卓尔住在一起,但看到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实在懒得提醒她。

发哥和汤卓尔“互相利用”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出事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玩 《魔兽世界》 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接到了汤卓尔的电话,她在那头哭喊着:“路小丙,你快回来啊!”

出大事了。撂下电话,我连电脑都顾不上关,赶紧往宿舍跑。

报社离宿舍只有短短一段路程,半路上,我和发哥狭路相逢,他衣冠不整,脸上隐约还有几条血痕,看见我时表现得十分慌乱。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撒腿往宿舍赶。

宿舍的门洞开着,汤卓尔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还好,衣服还是整齐的,我抹抹脑门上的汗,顺手关上门,松了口气。

没等我坐稳,汤卓尔一头扎进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原来,今天发哥借采访应酬为名,拉着她去陪线上的通讯员喝酒,几杯下肚,汤卓尔不胜酒力。发哥借送她回宿舍之际,欲行不轨,幸好色心有余而色胆不足,被汤卓尔挠了几下后,就惊得落荒而逃了。

汤卓尔也吓得够呛,倒在我身上哭了半宿才睡去。

说实话,这时凄凄惶惶的汤卓尔还挺招人疼的,不过第二天一起床,这姑娘就恢复了原样,嫌我占用洗手间时间过长。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还有更戏剧化的场面。那天我扫完街回来,发现一切都不大对劲。平常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变成了闹哄哄的马戏团,一群人围成圈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我凑上前去一看,刹那间惊讶得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演马戏的主角居然是汤卓尔和一个穿黑裙的少妇。那少妇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牙尖嘴利,斥责汤卓尔勾引她老公。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发嫂。

汤卓尔到底还嫩,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啊,争辩了几句后就想一走了之。可这种情况哪容得她脱身,电光火石之间,发嫂拿起汤卓尔桌上的一样东西,劈头盖脑地砸了过去。

群众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幸好此时有人眼明手快,拉了汤卓尔一把。我捡起发嫂投掷的“武器”一看,才发现是汤卓尔养了一阵的小仙人球,她说这玩意儿能减轻电脑辐射,平常当宝贝似的。

混乱中,总编陆峰亲自出面,制止了这场闹剧。

当时发嫂还想抗争,陆峰铁青着一张脸沉声说:“如果你还想李宏发保住这份工作的话,就回家闹去!”

这话说得,真是掷地有声!发嫂闻言立马噤声,遁形很久的李宏发同志闻言也现身了,连哄带骂地拉走了他那个宝贝老婆。

站在人群中的陆峰,显得那样卓尔不凡,好像只要他一出手,就没有摆平不了的事。

汤卓尔还站在那发愣,我傻乎乎地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你的仙人球!”

这姑娘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右手狠狠一挥,小小仙人球就掉在了角落里。我看了一眼那个仙人球,几经抛掷,它有点蔫头蔫脑,显得十分无辜。

经查证,仙人球事件的起由是发哥脸上的几条血痕,发嫂见后醋海生波,便生不测。最后的处理是,发哥扣除本季度奖金,在家反省半个月再来上班。

最倒霉的是汤卓尔,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蔫蔫的。还好陆总通情达理,没有再追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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