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明星一样，“小巨人”姚明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资本杠杆的魔力。
网上配售完成后，国内卫星导航行业龙头之一的合众思壮（002383 .SZ）于2010年4月 2 日在深圳中小板挂牌上市。当天涨幅高达 147%，收盘价为91 .5元。
篮球明星姚明是合众思壮的股东之一，他持有合众思壮股份67 。5万股。也就是说，姚明所持合众思壮股份的市值在其上市当天超过了6 000万元。
但“姚老板”仅仅是个搭便车的人，真正的赢家是合众思壮董事长郭信平。这位科班出身的技术狂人，在公司上市当天，账面财富更是接近50亿元！
股东姚明
“知道为什么刘炜这个球传得很高吗？”当上海大鲨鱼队一个篮下传球失误时，姚明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回忆起多年前与队友的配合，“因为缺了我这个搭档———他一般都是传球给我的。”坐在看台上的姚明对身边的郭信平说。
这是2010年2月19日，农历大年初六。在这场上海队和辽宁队的比赛中，姚明一边充当“看客”，一边担任“解说员”。他的状态很放松，当队友进入最佳状态时，他禁不住挥舞手臂。
现年45岁的郭信平与“80 后”的姚明相识于 2005年。郭信平对姚明最初的印象和其他人一样———“个子好高”。那时，郭信平的合众思壮是美国最大的导航型GPS生产商———佳明（Garmin）的中国总代理。他看中了姚明，建议佳明公司聘请姚明做产品代言人。碰巧的是，佳明公司的会计师和姚明的会计师在同一家事务所任职，一番牵线之后，姚明成为佳明公司的代言人。
2008年，郭信平自己签下已很熟识的姚明为合众思壮的代言人，时限是 5年（2008年1月1 日—2012 年 12 月 31日）。引人关注的是，姚明并没有拿到“真金白银”的代言费，而是以代言费参股合众思壮。他持有合众思壮 67 。5 万股，并承诺上市后三年内不转让。
值得关注的是，巨鲸音乐网财务总监应旻子其实与姚明并列合众思壮的第四大股东，持有股数均为67 。5万股。而姚明是巨鲸音乐网大股东之一。究竟是应旻子代姚明持股，还是姚明为朋友搭桥，郭信平在接受我的采访时不置可否。
熟识后，郭信平对姚明的印象也在转变。“我和姚明聊得默契，他很健谈，现在是一个成熟、理性的商业人士了。”让他记忆深刻的是，合众思壮及所在行业的资料、数据、分析报告，姚明本人都会逐一查阅，并很直接地就合作细节提出疑问和思考，而不是草草签字或“被签字”。这在当下的演艺及体育界无疑是个另类。
另一处细节是，合众思壮在为旗下汽车导航品牌“任我游”选译英文名称时，在“GoU”和“UGo”之间举棋不定，姚明直言，前者优于后者，“哈哈，你知道一个点子值多少钱吗？”姚明狡黠地一笑，“当年索尼进入美国时，SONY 写作‘SO · NY’，可以让人联想为‘SO NEWYORK’，中间那一点，值600万美元呐！”
技术狂人发家史
郭信平是山东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木讷”。但在接受我采访的四个小时过程中，头一个小时，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谈卫星导航原理，在纸上画满图形，从美国的G PS谈到中国的北斗，兴奋得眉飞色舞。
他是科班出身，25岁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毕业，专业正是卫星导航。毕业前一年，他才接触到放在实验室里被严加保护的卫星导航仪器，一台价值2万美元，主要运用于地质调查、找矿等；他毕业后的第二年，美国也才开始把海湾战争作为全球定位系统的试金石。
虽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同专业的师生间流传着一句振奋人心的话———“卫星导航的运用只受想象力的限制”，但在外人看来，郭信平学的是一个非常冷门的专业。那时谁也不可能预料到，不足20年后，中国的汽车销量会居全球第一位，光汽车导航产品市场就是很大一块蛋糕了。郭信平毕业后留校执教，同时继续从事卫星导航技术的研究。他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几位老师是行业内的泰斗，这使得他得以了解最新的国内外技术进展和应用，也为他进入商界后继续保持对一些研究项目的敏感和对接奠定了基础。
他成立合众思壮是在1994年。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年份，中国正式开始研制独立自主的卫星导航系统———北斗卫星定位系统；在此之前，只有美国、俄罗斯和欧洲自主研制生产卫星导航系统。也是在这一年，美国佳明公司开始在中国寻找代理，佳明公司的产品此前在中国销售总量不足100台。
创业初期的郭信平选择做佳明的中国代理。当时佳明已有六七家代理，其中实力最雄厚的当属长城计算机集团了，眼看这家国有企业就要成为佳明的中国独家代理，半路杀出个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毛头小伙子。佳明公司听说郭信平想争独家代理权，感到十分可笑，便抛下一句：你一年能卖够1 000 台的时候再来找我们吧。
令佳明公司大呼不可思议的是，郭信平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把每台价格为8 000元左右的航海导航产品卖出了1 000台（买家是沿海的渔民）———这意味着四个月内把佳明公司在华业务额扩大了10倍。郭信平最终拿下总代理权，此举为他打开了中国卫星导航定位市场的大门。
一个技术出身、执教于讲坛的年轻人，在实际的商战中却是个狠角色———1992年，他给航空部做软件系统，三个月赚了50万元后，并没有走“小富即安”的路线，而是把50万元投进去继续做。1995年的时候，他已赚下了1 000万元。之后一些年里，其利润几乎年年翻番。
这同样与他的人脉和作战方式有关。郭信平广交四海朋友，非常注重江湖信誉和义气的累积。“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郭信平在大连、烟台、舟山和厦门等地渔业界几乎无人不晓。”一位业内人士对我说。
谈到此处，郭信平的得意神情溢于言表：“那时我出门都是住五星级酒店，”他说，“不过，虽然在业界知名，但在整个社会中的排序，我是下滑的，这是一个遍地黄金、但长期遭冷落的行业。”
之后，他一边将利润全部投入更大的战役，一边研发自主品牌———两条腿走路。
2010年3月22日，即合众思壮股票申购前夕，佳明公司发布声明称，与合众思壮在民用 PND（便携式自动导航系统）上的合作中止，佳明的解释是“双方的市场战略不同”。
而这时的郭信平，正在为合众思壮上市冲刺。有人说他是渠道制胜，有人说他是借鸡生蛋。而郭信平正在琢磨的是，公司上市后募集到的逾 10 亿元的资金，应当如何去花。“花错钱，可能是未来最大的风险。”
学者也疯狂
与合众思壮有着相近概念的北斗星通（002151 。SZ）2007年登陆深圳中小板时，首日暴涨380%，其董事长、10年前从国防科工委出来创业的周儒欣身家超过30亿元。而于2009年年底登陆创业板的超图软件（国内领先的GIS平台软件），首日涨幅亦超过60%，其控制人、中国科学院兼职博导钟耳顺个人资产突破4亿元。
郭信平、钟耳顺的“暴富”，加上 2009 年上市的机器人（300024 。SZ，第一大股东为中国科学院沈阳自动化研究所）董事长王天然等，被坊间认为这是“学者型富豪时代来临”。有人甚至拿钟耳顺、王天然加上袁隆平、柳传志，戏称为资本市场的“中科院系富豪”。
这些学者型富豪的出现是基于其在不同的技术领域所扮演的独特角色。在创业之前，郭信平便潜伏北斗计划之中，而相关业务在其创业后交由合众思壮承接。
但这个看上去很美的前景仍然有某种不确定因素。在合众思壮的招股书里，就曾向投资者提示一种风险的存在———目前公司大部分的产品基于G PS 导航系统，如果G PS导航系统失效或由于其他原因停止工作，该部分产品将不再能够给客户提供相应服务，从而导致公司部分业务失去存在的基础。
郭信平对此解释说，G PS 系统“关闭”的意思就是美国不向我们开放系统了，因为美国的G PS系统是具有一定垄断性的资源。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俄罗斯、欧洲和中国的介入，卫星导航定位系统正在由单一系统走向多系统，美国如关闭系统等于将竞争优势拱手相让。
与人们对学者的印象相仿，郭信平的生活也略显枯燥。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看电视，每天晚上10点睡觉、早晨6点起床，很有规律。他喜欢打高尔夫，但从不参加什么俱乐部，也很少出席业界论坛。
几年前，他破天荒参加中央电视台的节目，却不知道是什么节目，录制开始前一群人在寒暄，有人给他介绍说，这是王小丫。郭信平向前一步握住王小丫的手，彬彬有礼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哪家公司的？”
疯狂的“赛车”
这是一个全民投资的时代，更是一个全明星投资的时代———除姚明成为合众思壮第四大股东外，李连杰、周迅投资了民营媒体上市公司现代传播，华谊兄弟上市造出冯小刚、张纪中、黄晓明、李冰冰等亿万富豪，黄圣依成为巨力索具股东，浙江东方前十大流通股股东名单中徐帆、邓婕是否为影星徐帆和邓婕也引起人们极大想象，文化学者余秋雨也成为准上市公司徐家汇的第十大股东。
我应该是合众思壮上市前后，唯一对郭信平做过专访的媒体记者。先是在他办公室聊了三个小时，然后是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如果不是朋友介绍认识，他不会那么敞开心怀（从第一个小时他的拘束即可看出）。
合众思壮上市受热捧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是成长性被寄予重望，佳明和TomTom分别是美国和欧洲卫星导航龙头企业，其北美和欧洲市场的占有率分别超过20%；而在中国，即使作为龙头的合众思壮，如今的市场占有率还不到5%。第二是机构投资者看好其“军工”题材———合众思壮是中国北斗计划的深度参与者，引得投资者浮想联翩。回想一下，2010年年初，中国第三颗北斗导航卫星发射成功，北斗星通股价彼时应声大涨，随后升至44元的高点。
中国北斗赶超美国G PS，俨然成为资本市场炒作的一个热点。合众思壮在2010年4月2日的上市当天大涨147%，收盘价91 。5元，第四个交易日摸高到了113 。98元。但很快大幅下挫，5月中旬下探至近50元。
抛开股票不说，郭信平毕竟是第一次接受媒体专访，他的顾虑实在太多了———对透明性的担忧。
采访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在雍和宫上香。接到朋友的电话，说郭信平“一夜难眠”，“他在想，到底应不应该对外讲那么多往事，特别是自己的婚姻，”朋友说。
说实话，我能理解郭信平的担心，他很难一下子适应自己的角色转变（从一家科技公司老板到公众公司董事长），这让我想到2008年我进入枟南方周末枠后做的第一篇财经人物报道，写的是彼时刚上市的杭州房地产公司———滨江集团董事长戚金兴。由于对其招股书上不少地方存疑，我想探个究竟，也想对戚金兴这个人有个了解。本是一次普通的采访，戚金兴却异常紧张，特别是，在我从杭州回广州的第二天，他带着他的董秘也赶来广州，继续斡旋。
我自然不会在文章里提到采访对象的私事。但郭信平的小心翼翼确有些夸张甚至过分了，他几乎是想收回说过的话。譬如他说 1995 年时，他已经赚了1 000万元，谁都知道，那是一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但郭信平想把这些隐藏起来。再比如，合众思壮招股书，白纸黑字写着巨鲸音乐网财务总监应旻子与姚明并列合众思壮的第四大股东，持有股数也是67 。5万股，但郭信平非常怕有人问起他这个事，叮嘱我千万不要在文章里提到。我告诉他，即使我不“追究”，总会有人不留情面地问你应旻子的真实身份的，“那我就说是朋友的朋友”，郭信平说。他以为江湖语言能躲过一切质疑，显然天真了些。
作为一家上市的公众公司，显然不能故步自封，必须正视外界的质疑。再说公众投资者原本就应有知情权。郭信平可能并不知道，就在他的合众思壮上市前几天，中小板接连发生了多起丑闻，简直就像“疯狂的赛车”：号称“世界鸭王”的华英农业于2010年3月底发布的年报显示，上市仅半个月主营业务即发生亏损；江苏三友隐瞒事实、欺诈上市，于2010年4月1日被中国证监会江苏证监局立案调查；同日，上市仅10天的联信永益董事长陈俭被司法部门以单位行贿罪刑拘？
平生倾盖悲欢里，早晚抽身簿领间。
———苏轼 枟九日袁公济有诗次其韵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