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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快活鸟

八月的一个清晨,顾佳林是在一阵高亢激越的唢呐声中醒来的。

昨天夜里,顾佳林没有回家,一个人歪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领导催着要一篇讲话稿,下班的时候没有写完,他自己泡了一块方便面吃了,以后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继续写。谁知时间过得真快,就像筛子里的水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他抬起头看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他觉得很苦很累很孤独,便给家里打电话,他对妻子说:

“我还没有写完,可能还得写一会才能回去。”

妻子正在给儿子洗脸,电话铃声一响,儿子吵着要接电话,一激动把脸盆打翻了,水泼了一地。看到这种情景,儿子不知所措,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发愣。妻子拿起听筒,是顾佳林的声音,听顾佳林一时还不能回来便没好气地说:

“你回来不回来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根本就没打算你回来。”

妻子的话使顾佳林顿时愣了,他本想得到一丝温存的宽慰,没有想到迎头浇了一瓢冷水心里十分苦闷。他握住电话不知说什么好,待妻子把电话挂了传来“嘟嘟嘟”的盲音时,他才对着电话大声说:“今天晚上,我不回家。”

顾佳林真的没有回家。若在以前,顾佳林肯定是要回家的,不就是写到夜里两点多吗?写到凌晨三点、四点钟都有过,他都坚持回家。这一段时间,厂里特别忙,几个会夹在一起,加班熬夜的时间多了一点,确实也顾不上回家。儿子没有人辅导,老师常常打电话到家里来,让家长到学校去。儿子上学以后,他从来也没有去过学校,连儿子班主任是什么模样也不清楚。他想这有什么办法呢,在办公室工作就是这样,一天到晚风风火火,忙忙碌碌,身不由己。他知道妻子一人操持家务心里是够烦的,他不怪她。再说时间太晚了回去也把家里搅得不得安宁,还是不回去吧。这样想着想着便歪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唢呐声是从西头传过来的。西头是会议室、领导的办公室,外面是铝合金门,既安全又谨慎。东头是工作人员和秘书的办公室,也是铝合金门,两者相对显得庄严而神秘。办公室是整个机关运行的中枢,这种庄严成了办公室严谨的工作风格。在这严谨的环境里,办公室一般是听不到大声喧哗的,何曾能听到这样撩人亢奋的唢呐声?

顾佳林开开门随唢呐声寻过去,唢呐是俞文宝吹的。俞文宝是办公室的公务员。每天早晨他都最早来到办公室,他要烧开水、打扫卫生。为了便于服务,他的工作室在西头,在西头的北面房间,里面既是他的工作室,又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简单,两个煤气灶依北墙一字排着。煤气灶旁边南墙是窗户,窗子下是他的办公桌,办公桌旁边有一只半节厨。

只见俞文宝站在窗子前,把窗子敞开着,手持唢呐对着窗外的天空忘情地吹着。唢呐声以它特有的渗透力,在机关大院上空滚动、翻飞。传播。

顾佳林被唢呐声吸引住了。顾佳林整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搞材料,他感到自己就像被闷在鸟笼子里一样。听到这个撩人亢奋的唢呐声,尤其是在空气清新的清晨,听到这样的唢呐声,他觉得自己顿时变成了一只小鸟,随着唢呐声在清新的晨风里飞翔。

听着听着顾佳林觉得有些奇怪,俞文宝吹的唢呐,没有什么旋律、乐句、乐段,但他运气、吐音技巧运用得十分娴熟。他为什么不吹奏乐曲,而仅仅使用这么短促、激越的音响呢?顾佳林不知道。但还是被他这个亢奋、激昂的声响震撼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俞文宝迅速摘下嘴上的唢呐。唢呐声停了,在清新的晨风里慢慢地远去、消失。办公室又恢复成原有那种令人不可捉摸的寂静。俞文宝转过身,见门口站着顾佳林,顿时吃了一惊,脸上欢愉、亢奋的神情犹如退潮的海水一下子退走了,留下来的是一片惊诧。俞文宝低着头很有礼貌地说:“你好,你来得真早。”说着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把唢呐往半节厨上一放,拎起拖把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要走。顾佳林问:“你会吹唢呐,吹的是你家乡的调子?”俞文宝羞涩地笑笑,好像是腼腆的孩子,操着浓重的淮北口音说:“俺瞎吹着玩的,让你见笑了。”顾佳林说:“吹得蛮好听的,真是蛮好听的。”俞文宝笑笑接着说:“你的暖水瓶已经冲好放在你的门口了。”说着俞文宝拎着拖把朝东头走廊的尽头走去。

顾佳林抬眼望去,走廊上每个门口都有一只不锈钢壳的暖水瓶。刚刚他从办公室出来时,只顾着寻唢呐声,根本没注意到走廊上的热水瓶,这是顾佳林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这么壮观的景象,不锈钢壳热水瓶一个挨着一个像操练的队列。俞文宝弯着腰在拖地,走廊上被拖得铮亮、洁净如镜。太阳出来了照在办公室的走廊上金灿灿的,不锈钢热水瓶倒映在走廊上,在阳光下透出银白耀眼的光。

上班的人不知道或者根本没有在意在他们上班之前,办公室里曾有过这样一段辉煌、喧闹的故事。他们只知道只在意上班时办公室门口有没有冲好的热水瓶,开了门拎进去信手泡上一杯热茶,开始一天的工作。顾佳林把稿子送到打字室,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刚刚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咚咚咚。”声音很轻。

顾佳林说:“请进。”推门进来的却是俞文宝。这是顾佳林万万没有想到的。

俞文宝进来后脸上堆着笑容不好意思地说:“你在忙呢。”俞文宝笑容很古怪。

顾佳林以为俞文宝是来告诉他不要把他早晨吹唢呐的事声张出去。便说:“有事吗?”俞文宝还是笑,低着头说:“俺有个事想求你给帮个忙。”

俞文宝从来没有找过顾佳林办过什么事。顾佳林不知道能为他办些什么事便说:“什么事?”

“俺……,”俞文宝话没有说完。

杨主任走进来问:“渠瑞芬呢?”

这时顾佳林才发觉坐在对面的老渠还没有来。他摊开两手朝杨主任示意不知道。

俞文宝见杨主任进来后马上就退出去子。

杨主任说;“这个人是怎么搞的。”说着很不高兴地对顾佳林说:“你让她明天早上早点来,我们开个会,再说上报的先进个人材料要报了,再不报就要作废了。”说着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顾佳林一个人,他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上班过了好一会渠瑞芬才来。顾佳林怕忘了通知她明天早上开会的事就说:“杨主任刚才来说,明天上午要开会,让你早一点。”渠瑞芬十分平静地把肩上的挎包挂在椅子后背上冷冷地说:“主任查岗啦?”顾佳林看看她,见她很不善意的样子,没有吱声就到打字室去了。

事情一忙,偏又有事。早晨把稿子送到打字室以后,打到一半就断电了,快到中午时电才来,稿子没有打完。顾佳林中午又没有回家,又在办公室里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把稿子全部校完打印好以后,已经是下午要下班的时间了。

看看打得很整齐的文稿,顾佳林松了一口气,他坐下来想歇歇喝口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顾佳林拿起电话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哪位?”

“你晚上回来不回来?”

一听是妻子的声音,顾佳林马上殷勤地说:

“回来,我马上就回来。”

下午下班时,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经过一天灼烤的大地到处热烘烘的。顾佳林匆匆赶到家时,妻子也刚刚进门不久。妻子正在换衣裙。脸被太阳灼得红红的。好几天没有和妻子亲热了,顾佳林见妻手脸红扑扑的好看。心里就痒痒的。

妻子说:“你去买点菜吧。”

顾佳林顿时傻了,自己从来也没买过菜。这几天,妻子一直和他不高兴,不理不睬他。妻子主动和他说话,他高兴的不得了,便趁势哄哄妻子晚上好那个。

顾佳林轻轻地问:“买什么菜呢?”

妻子说:“家里有鱼有肉,你看着买点。”

顾佳林说:“你说买什么菜我就买什么菜。”

“买什么菜还要问我?”妻子说:“我天天买菜老是那一套,你难得回来早一点,你喜欢吃什么菜就买点什么菜。”

“你不是说家里有鱼有肉吗?”

“我让你买点蔬菜,干脆我去买吧。”妻子不高兴了。

顾佳林看见妻子不高兴的样子怕晚上的好事要泡汤,便堆着笑脸说:“干嘛发火呢,我去买就是了。”顾佳林又说:“你发火的样子好逗人喜欢哟。”说着拿了钱包就跑出去了。

“回来。”妻子在身后大声喊。

顾佳林以为是妻子故意赌气喊的便没有理睬她,箭一般冲出大门。其实,是妻子见他把钱包拿跑了,里面有她刚发的工资,她怕他给弄丢了,所以才大声喊他。

一边走、一边跳、一边哼着小曲,顾佳林愉快地来到菜场。刚刚走进菜场,顾佳林就看到俞文宝和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他心里想,俞文宝怎么也到这里来买菜?俞文宝和那几个人正高兴着,还从一个人手里抢夺什么。他那滑稽、灵活的样子就像一个活泼的孩子。现在的俞文宝与办公室公务员的俞文室简直判若两人。顾佳林以为看错了人,走近才确认就是俞文宝。

在顾佳林看到俞文宝的时候,俞文宝也看到了顾佳林。看到顾佳林后,俞文宝马上恢复成了办公室的俞文宝,显出憨厚、羞答、腼腆的样子。他说:

“你买菜呢?”

“你也买菜?”

“俺不买菜,俺找俺老乡来要点东西的。”说着俞文宝把手伸开,里面有三粒金黄色黄豆般大的唢呐哨子,这正是他刚才从他的老乡手里抢过来的。俞文宝说:

“我那哨子要坏了,快不管吹了?”

“你与他们聊,我去买点菜。”顾佳林与他和他的几位老乡笑笑说。

“你走好。”俞文宝说。

到了菜场,顾佳林才发现此时正是菜场热闹的时候,都是刚刚下班的人在买菜。满地都是菜,要什么有什么,买什么好呢?他自作主张地买了半斤绿豆芽,买了一斤冬瓜。他想妻子喜欢吃点绿色菜,就去看青菜,见菜叶上都是虫眼,他马上走开了。看见有空心菜,叶子绿绿的,肥肥的,就蹲下挑起来。他问卖菜的:“这菜有没有下市呀?我老婆挑剔,买错了她会笑话我的。”正说着他觉得腰有人用腿顶了下自己,他一抬头,见妻子不高兴地站在身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包,说:“我刚发的工资全在里面,给你弄丢了我哭都来不及。害得我跑过来,还不如我自己买。”说着就转到另一个菜摊跟前买了点青莱。顾佳林一直跟在她后面,就像被俘的小偷。

吃过晚饭,妻子对儿子说:听话,爸爸今天晚上要写东西,到大房间和妈妈睡,小房间让给爸爸。儿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晚上和妈妈睡了。”顾佳林心想今天晚上的好事完了,便没精打采地收拾碗筷,在厨房里故意把碗筷弄得哗哗哗响,有人敲门也没有听到。

“佳林,有人找你。”妻子从房间里出来开开门喊他,他才听到。

“谁?”顾佳林在厨房里说。

“你正在忙?”俞文宝跨进门来说。

“是俞师傅,进来坐。”见是俞文宝,顾佳林马上把围裙摘下来,一边擦手一边说。

“给你添麻烦了。”俞文宝站在那里两只手背在后面不知所措地说。

“坐着喝杯茶,你们谈。”妻子给俞文宝泡了一杯茶很客气退出去,辅导儿子功课去了。

“你坐。”顾佳林说着拉过凳子让他坐。

“俺有件事想求你给帮个忙,俺不坐。”俞文宝站在那里说。

“坐下来慢慢说。”顾佳林这才想起来俞文宝在办公室里找过他,话没有说完。

“听说俺们有一个指标去桂林疗养,俺大闺女在桂林,几次来信让我去,我也没有去过,这次我想是个机会,听说她病了,你看能不能……。”话没有说完就把背在背后的手拿到前面。原来他手里拿了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报纸散开了,里面是一袋开心果和一袋糖果。

“这是给小孩吃的。”说着俞文宝就要走。

“这不行,你可不能拿东西来。”顾桂林一边说一边伸手拿桌上的东西。

“是给小孩吃的。”还没有等顾佳林把桌上的东西拿到手,俞文宝已经跨出大门,下楼走了。

这个晚上,顾佳林一个人睡在小房间里。昨天夜里熬夜没有睡到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早晨,一抹阳光就像一块亮闪闪的绸缎子摆在床边。他起来后,吃了一碗妻子烧好的泡饭,又匆匆赶去上班了。

上班的铃声响过之后,杨主任走进来对顾佳林说:“我们马上开个小组会。”说着便问;“渠瑞芬呢?”顾佳林说:“她还没有到。”“你和她说过今天要开会吗?”杨主任问。“说过了,我就是怕忘了,昨天一见到她我就和她说了,她还有点不高兴呢。”顾佳林说。“这个人怎么搞的?”杨主任不满地继续说:“昨天就想开这个会了,就是因为她不在才推迟到今天,她又不在。这个人真是的,每天就不能稍微来早点?”说着坐下来对顾佳林说:“你把俞文宝喊来。”

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俞文宝拿了一块红绸布正在擦唢呐,看得出俞文宝十分珍爱他的唢呐。过去,顾佳林取开水也来过俞文宝的工作间,半节厨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只直挺挺的唢呐,不过没有在意,他估计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个。听过俞文宝吹过唢呐以后,顾佳林好像对唢呐特别敏感,看见唢呐就有一种条件反射,耳边就有一阵高亢的唢呐声响。

走到门口,顾佳林不想再惊吓俞文宝,他故意提高嗓音说:“俞师傅,主任让你参加小组会,就在我办公室。”听到喊他开会,俞文宝马上把唢呐放回到半节厨上,把红绸布往抽屉里一放,转过身问:

“这就开会?”

“马上就开。”

俞文宝把工作室的门带上,紧紧跟在顾佳林后面。

回到办公室,顾佳林见杨主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往沙发上一坐。杨主任也让俞文宝坐在沙发上,俞文宝笑笑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三个人坐着等渠瑞芬。

过了一会儿,渠瑞芬满头大汗地来了。踏进办公室见杨主任他们都坐在办公室里,渠瑞芬若无其事。顾佳林他们倒觉得有点尴尬。渠瑞芬没有在乎这个,也不顾他们三人怎么坐着。进门就说:“他妈的,老虎灶的刘头,非在大门口挡着我,要让我替他找个气功师傅,他说他老伴对气功着迷了,一直和我讲到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迟到了呢。”说着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掏出手帕擦擦汗,撩了撩身上新穿的绣花真丝衬衫。

渠瑞芬刚进门的时候,杨主任倒觉得十分尴尬,背后说说几句没有什么,真正抵了面倒不好意思说了。渠瑞芬不在乎这个,她根本不把刚刚进来的那一瞬间的尴尬当作一回事,只当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发一通牢骚作一番表白。杨主任也顺势地说:“老渠这一身显得年轻多了。”渠瑞芬说:“我都五十出头了,还什么年轻。”又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这件绣花真丝白衬衣是媳妇给我买的,都放了一两年了,一直也没有动过它,再不穿就不能穿了。”他们这么一说,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失得就像清晨的雾气见了太阳就蒸发了一样,顾佳林看不惯渠瑞芬的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就说:“老渠,那份统计报表弄好了吗?”

“什么统计报表?”渠瑞芬十分谨慎地问。但她在心底里厌恶顾佳林当着主任的面提什么报表找茬子,又说:“现在搞计划、财务的不如以前了,要了几次都要不来,要我自己编呀?”

“我听他们曾经说,他们每个月的月报给我们列了个户头,按月给我们的。”顾佳林说。

“你听他们的鬼话,他们什么时候给我们了。”渠瑞芬说。“我们不能坐在家里等资料,我们只有主动去找人家拿。”顾佳林说。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没去要过一样,你知道我去了多少趟?不是你不在,就是他不在。”渠瑞芬有点不高兴地说。

刚刚缓和的气氛眼看又要爆发,杨主任说:“其它都不说了,今天开个小组会,主要是推选一名先进个人。”杨主任说:“前一段时间,机关抓劳动纪律,涌现了一批先进个人,按照规定要在机关干部中进行评比,我们小组有一个名额,大家商量一下,时间比较紧,今天就要报了,评上的还要组织到桂林去疗养。”

顿时,办公室静下来,四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坐着,既不看你,也不看他,互相不看。顾佳林想,遵守劳动纪律要数俞文宝了,他最遵守纪律,每天来得最早,拖地、烧开水。他要是迟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要泡茶、喝开水了。顾佳林说;“评俞文宝吧,他每天起早贪黑,工作也很辛苦。”俞文宝坐在门口的半节厨边,两手抱在胸前,一听说评自己,他马上改变了姿式,挪一挪屁股,在椅子上动了动,没有吱声。以后又把双手抱在胸前,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渠瑞芬在挫指甲,她把那晶莹剔透的小指甲钳捏在右手上,漫不经心地在挫左手上的指甲。顾佳林的提议她一点表情也没有。

“俞师傅确实很辛苦是个好同志,你们看怎么样?”杨主任说。

“俞师傅确实是个好同志。”渠瑞芬停下手的活,接着又说:“办公室这么多人每天喝的开水都是他一个人烧的,来的也比较早,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说到这里她抬头望着杨主任问:“那文件上是怎么说的?”杨主任把文件往她跟前一推,文件标题十分醒目:关于在机关干部中评比遵守劳动纪律积极分子的通知。杨主任把文件的标题念了一遍。渠瑞芬望着顾佳林说:“文件上说要在机关干部中评比,你们看看,评谁我都没有意见。”

杨主任一听就听出了意思。俞文宝虽然在办公室工作,但在编制上属工人序列,渠瑞芬突出强调“机关干部”四个字意思是十分明显的。杨主任说:“大家充分发表发表意见。”

顾佳林也知道渠瑞芬的意思就赌气地说:“怎么着都一样”。渠瑞芬平和地说:“是一样,俞师傅是个好同志,他的大女儿在桂林,他还没有去过,俞师傅是吧?”渠瑞芬转身问俞文宝。俞文宝马上把手从胸前放下点头应道:“嗯,是呢。”渠瑞芬接着说:“如果评俞师傅,他还能到桂林去看看他的大女儿。”渠瑞芬接着又说:“不过,就怕报了以后机关不认可。我看这么大一个办公室,杨主任也是很辛苦的。”

杨主任说:“我有什么辛苦的,不能评我。”

渠瑞芬说:“怎么不行?你领着我们大伙,工作干得红红火火的,我看就评杨主任吧。”

杨主任连忙说:“我怎么行,不能评我,评,评老渠吧。”

俞文宝坐不住了,他说;“就评老渠吧。”

渠瑞芬说:“我不行,我不够条件。”

杨主任说:“小顾,你说说看。”

顾佳林为难了,不同意渠瑞芬吧天天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同意她吧又违背自己的初衷心又不甘。眼下是二比一,就是投反对意见还是二比一,他只好说:“评老渠我没有意见。”

杨主任说:“就这样吧。”

会散了。俞文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站起身,把椅子放放好,转身走了,顾佳林觉得对不住他。

办公室只剩下顾佳林和渠瑞芬。气氛不是十分和谐,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渠瑞芬对顾佳林说:“你为人正直我是了解的,你评俞文宝也是对的。”渠瑞芬接着说:“我是不够格的,在机关一开始我也像你们一样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干了三十多年,想想自己也是够苦的。现在老了,不能和你们比。但是,你看机动部门、财务部门的,他们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的,就连一般工作人员下班也有人等在门口请他们进馆子吃饭的,哪一个请我们?与他们比我觉得我比他们遵守纪律多了,这个先进干嘛不能当?其实,与俞师傅争也没有什么意思,他也是够辛苦的。先进个人我不要了,桂林我也不去了,桂林我去过两次了。”说着她就要掉眼泪了。顾佳林老是想着俞文宝,渠瑞芬讲了些什么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回到家里,顾佳林还在想上午的事。吃过晚饭,他端了一杯茶走到阳台上。阳台上热烘烘的,他站在那里看到远处解放商业大街上灿烂的灯火。夜还没有完全静下来,远处传来一阵一阵歌声,还隐隐传来一声又一声汽车喇叭声。他站了一会觉得很嘈杂。他不想看街上的灯火不想听令人心烦的声音,他转身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这件事。尤其是想到俞文宝两次来找他的情景,顾佳林觉得心里更不好受。顾佳林辗转一夜没有好好入睡。

第二天一清早,顾佳林来到办公室,他不清楚是想来和俞文宝谈谈,还是想见见他。顾佳林躺在床上睡不着就这么来了。当他走到办公室楼梯口时,一阵高亢的唢呐声响起来,他知道是俞文宝吹的了。他放慢脚步轻轻拾级而上。唢呐声仍然是那样单调、短促,没有乐句、没有乐段,形成悲怆的嘶鸣声。透过这个博大宏广的声音,顾佳林仿佛看见一个人在一片树林里疯狂地呼号、奔跑,看到他高高地举起双手在那望不到边的树林里狂跑。突然,唢呐声变得低缓起来,顾佳林仿佛感到那呼号奔跑的人,站在一个参天的大树下,双手搂着粗壮的树干,脖子高昂着。一阵大风猛烈地吹过来,掀起了他的衣裳,他一动不动地抱着那棵大树,一副傲然不屈的样子,脖子还是那样高昂着,顾佳林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走到办公室门口,唢呐声还在伸展。顾佳林掏钥匙开门,一不小心把自己手里的一串钥匙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响。声响惊动了俞文宝,唢呐声嘎然而止,整个办公室走廊上静悄悄的。顾佳林走进办公室,不一会就听到门口脚步声,他想是俞文宝了,开开门一看,正是俞文宝。

“你来得真早,我把水瓶拿到你的屋里去吧。”俞文宝拎着水瓶本来是要放在门口的,顾佳林把门开开后他就径直送了进来。

“谢谢。”顾佳林说。

“不用谢,你忙。”俞文宝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顾佳林本想和他说说,张张嘴不知先说什么。俞文宝把水瓶放在半节厨上就忙他一天的事情去了。

到桂林还是渠瑞芬去了。

渠瑞芬在桂林疗养一段时间以后回来了。来上班的这天,一进门看见顾佳林趴在桌上埋头写稿子说:“你又在忙啦。”顾佳林见是渠瑞芬回来了就客气地站起来说:“回来啦,玩得还愉快吧。”还好,这次安排的很好。几个主要景点都去了,玩一天,休息一天,也不觉得累。渠瑞芬又说:你忙你的,写稿子是件辛苦的事,我不打扰你。说着从包里拿出一袋糖果和一只照相机似的儿童风景玩具,递给顾佳林说:

“也没有什么好买的,给你儿子玩……还让你花钱,劳你想到他。”顾佳林接过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了。”

“你忙吧。”说着渠瑞芬把些糖果散在桌子上,又拿了些出去给其它科室送去。

过了不一会,渠瑞芬折过身子回来了,把剩下的糖果往桌上一摔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顾佳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问,只是抬头看看她。渠瑞芬把抽屉拉开,拿了几样东西往包里放,一边拿,一边说:“瞎了眼睛,背着我搞什么鬼玩艺,见老子老了想打发我,借机搞我,没门,看看我们到底哪个狠。”说着把抽屉狠劲往里一推,撞得桌子“哗啦”一声响。顾佳林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她。锁好抽屉渠瑞芬对顾佳林说:“我头疼先回去了,你帮我和杨主任说一声。”说着气呼呼走了,把门带得山响。

渠瑞芬走后不一会,杨主任走进来。见顾佳林在写稿也没作声,就在顾佳林对面渠瑞芬的位子上坐下来。杨主任指指自己坐的位子说:“她走了?”顾佳林说:“她说她头疼先回去了。”杨主任笑笑说:“她哪里是头疼,她不知怎么知道她这次群众测评的分数,跑到我那里和我吵了一通,我劝她冷静一点想开些,她就是不听。”。

听杨主任这么一说,顾佳林才知道渠瑞芬为什么由睛转阴突变的原因了。

群众测评是厂里整个改革的一个部署,厂里规定测评不合格的下岗,办公室有一名下岗指标,渠瑞芬测评得分是办公室最低的一个。

杨主任说:“现在麻烦了,她这一闹起来怕影响不好。”顾佳林说:“这是大家评的,又不是哪一个人搞的怕什么。”杨主任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现在她是有意见,她不是认定有人在搞她吗?”

顾佳林一听不太高兴地说,“谁要搞她,看看自己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责任心就行了,谁心里没有一本帐,还得要人家串在一起?”

顾佳林又说:“说句真心话,要是从工作角度出发,借此机会让她下岗对她也是解脱,对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也有好处。”

杨主任说:“说是这样说,真正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问题就复杂了,你没见到还没有找她呢她倒先找起我来了?”

“按照这次测评规定,我们办公室只有一个下岗的名额,我问了人事部门,如果有退休自然减员的话也算下岗指标。”杨主任说。

“你打算让渠瑞芬退休?她还有三年呢。”顾佳林说。

“让她退?工作恐怕不好做。如果有提前退的话,测评不测评也就无所谓了。”杨主任若有所思地说。

“让俞文宝提前退?他工作是积极认真的。”顾佳林说。

“这事真让人头疼。”杨主任说“提前退了以后再返聘,一切都不改变,原来什么工作还干什么工作,工资待遇也不变,只是履行一个手续。对我们来说,只不过完成了一个减员指标。”

“如果让俞文宝提前退,别人会不会有看法?”顾佳林总觉得过意不去。

“工作最难做的是人的工作,人的工作做不好,其他工作都做不好。”杨主任无可奈何地说。

夏天很快过去,天气凉快了。西风一起树叶也一张一张地往下飞,星星点点的飘下来。为了减员不减员的事弄得大家心里都像秋天刮起的风凉嗖嗖的。大家对下岗不下岗的事虽不太愉快,但工作还是如同往常,各人干各人的事情。

顾佳林仍然写他的讲话稿,这天加班又没有回家,在办公室里他整整写了一个通宵,写完后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空气是清新的,顾佳林打开窗户吸了两口,他嫌秋风太凉又把窗户关上了。他太累,他倒在沙发上。他躺下以后才感觉到,今天怎么会这么静呢?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到上班的时候了。他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他走出来,见办公室里空空如也,走廊也投有拖过,办公室门口也没有像列队一样的不锈钢水瓶,一切都静悄悄的。

上班的时间到了,办公室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有点乱哄哄起来,有的人在小声说:“怎么没有开水了?”有的人在说:“水瓶呢?”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些人到俞文宝的工作室自己去取开水,到工作室一看大家都傻了。俞文宝的工作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十几只不锈钢热水瓶擦得铮亮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煤气灶冰冷的,四只大水壶静静地摆在煤气灶上。半节厨上直挺挺的唢呐没有了。这时人们才想起来问:“俞文宝到那里去了呢?”

俞文宝走了,他再也不来烧开水、拖地了。

开始几天还有人议论,有的说他在家带孙子,有的说他到桂林的大女儿那儿去了,有的说他在一家商店里值夜班,有的说他自己开了个自行车修理铺,各种说法都有,反正他不来上班了。时间一长,人们渐渐淡忘了。又来了一位新的公务员接替了俞文宝的工作,烧水、拖地,办公室又如同往常。顾佳林还是经常加班写稿子。渠瑞芬还是老样子,上班就迟到那么几分钟。逢到天气不好下雨时,来得还要晚些。

这天晚上,顾佳林没有加班,天气又好,妻子提议去散散步,顾佳林欣然同意。吃过饭,顾佳林牵着儿子的左手,妻子牵着儿子的右手,三人慢悠悠地在街上溜达。走到街心公园的时候,顾佳林被一阵宏亮的唢呐声吸引住了。街心公园里坐满了人,儿子牵着他们两人的手往里挤,挤到人群的前面。他们看到一个人噙着唢呐,边吹边舞,身舞足蹈,一会儿学鸡叫,一会儿学鸟叫。逗得大人、小孩一个个乐呵呵的。在演奏过程中他巧妙地运用了循环换气和快速双吐的技巧,以其欢快的旋律表现了生气勃勃的大自然的景象。顾佳林仿佛走进了快活林,那位吹唢呐的人就是那快活林里的快活鸟。

当吹唢呐的人转过身来时,顾佳林惊住了,吹唢呐的人原来是俞文宝。

顾佳林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当妻子牵动他的衣角喊他回去时,他才从音乐中走出来。在回家的路上,顾佳林感觉到耳边除了有一片欢快的鸟鸣之外,眼前还有一只快活鸟在宽阔无边的蓝天里展翅飞翔、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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