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豆豆讽刺地轻哼,此时她和欧阳乾平位而坐,身份地位在这公堂之上竟已不相上下。只是这萧夏向来以左为尊,欧阳乾在左,她在右,可见欧阳家根基稳固,自己暂时还是比不得。
只是这欧阳家财大势大,却也未免太过仗势欺人。自古昏君亡国,男子堕落,为何偏偏要归罪于女子。不过是不敢承担过错,男人怕被世人诟病只得无耻而懦弱地推女人出来做挡箭牌罢了。周宠褒姒,商迷妲己,夏更亡于妺喜,如此推脱之词,简直可笑之极。
可是古代男人普遍轻贱女子,沈自山一拍惊堂木,威严道:“哼,大胆妖妇,你勾引欧阳世家的传人,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求大人赐我一死。”
又是这句话,竟然有人不仅丝毫不反驳,还上赶着求死的。除了欧阳乾,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沈自山都难以抑制地露出疑惑来。
“好,那本官就判你……”
“且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着急道的低吼,米豆豆挑眉,竟是欧阳茗修。
沈自山见是当事人来了,并未阻拦,只道:“放他进来。”
欧阳茗修仿佛没看到在公堂上旁听的米豆豆,他“噗通”一声跪下,着急道:“大人,此事与香儿无关。是我纠缠的她,大人要罚,罚我便是。”
沈自山诧异地挑眉,有些不悦地看了看欧阳乾。欧阳乾此刻已是脸色铁青,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沉着脸道:“修儿,不得胡闹,分明是这女子不知羞耻纠缠于你。快快退下,等沈大人处置了她,一了百了!”
欧阳茗修却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抬起头直视欧阳乾和沈自山,又冲米豆豆点了点头。
米豆豆只见他喉结突然大幅度滑动了一下,便听他沙哑道:“欧阳长老可还记得五年前我被欧阳家挑断了手筋脚筋,逐出族谱,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之事?”
此话一出外面便一阵嘈杂声,众人纷纷惊呼。都只道欧阳家大公子好几年未曾露面,都以为他是外出求学去了,谁料……
欧阳乾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沉着脸带着隐藏不住的恐吓:“修儿,公堂之上,不得信口雌黄!”
欧阳茗修一声冷笑,直视欧阳乾:“信口雌黄?哼,当日我遭人陷害,你们一个个是非不分,硬是把我往死路上逼。那时我贫困潦倒,手脚皆断,若不是香儿救我,此刻我恐怕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米豆豆搭在椅子上的纤手死死捏紧,天,被挑断手筋脚筋,身无分文地赶出家门。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如此恶毒!怪不得,怪不得见他右腿有些不便,原来……
皱着眉,便听欧阳茗修对着沈自山道:“大人,香儿对我实属有救命之恩。那日天下着大雨,地上全是泥水。我又冷又饿,浑身都疼的厉害。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却只能扭动着身体爬行!”欧阳茗修说着狠狠地看向欧阳乾,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而被看的一方脸色有些难看,若无其事地偏过脸去。
欧阳茗修温柔地看了看身边的柳芸香,冲她温和地一笑。垂眼苦涩道:“那****饥寒交迫,却连走路都做不到,若不是遇到香儿,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雨天!她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了家悉心照顾。可那时我已是废人之身,生无可恋,几次寻死,却都被她拦了下来。她不过一介女流,家人都不在,生活也是捉襟见肘。见我心死如灰,终日寻死,便跟我保证一定请人治好我的伤……”
说着,欧阳茗修眼眶发红,竟哽咽起来。“我一直问,你一个弱女子,从哪弄来这么多钱,她却从来不说,只让我安心治伤。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她竟然……”
欧阳茗修双拳握得死紧,嘴唇也忍不住颤抖。“她竟然为了我给我治伤,去青楼卖身!我常常见她不在,以为她是嫌弃我一个废人,谁料她竟然靠接客给我挣钱治病。从她救了我我便发誓非她不娶,后来又知道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若负她,还算是人吗!”
欧阳茗修说到后来神情很激动,他眼眶红红的,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却终究是没忍住滑下两行清泪。泪水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上,仿佛掷地有声。
公堂上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会因此而轻贱了这个女子,更有一些在外面旁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女子的名节何其宝贵,可她……
米豆豆皱着眉百感交集,她此刻心里一阵堵得慌,为这无私的付出,更震撼于这不顾世俗的真情。
“茗修。”柳芸香的声音低若蚊呓,她美丽的小脸红到耳根,头几乎垂到地上。
米豆豆差点控制不住起身,天,一个女子在公堂之上被人将这种事和盘托出,她怎么受得了!
只见柳芸香抬起头来含泪一笑,却笑得极其难看,嘴唇和肩膀都在以极其明显的幅度在微微颤抖。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好似半天才找到声音:“茗修,别说了,别说了。我,我配不上你……”
欧阳乾听到她这么说立刻眼前一亮,沉声道:“你知道就好。即便你对我们修儿有恩,可是你一个青楼女子,实属肮脏,是万万进不得我欧阳家的门的。”许是没想到欧阳茗修竟然真的敢将此事和盘托出,他脸上的笑很假,“不过既然你对我欧阳家有恩,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在此保证不会再纠缠修儿,我欧阳家不是不讲道理之辈,自然不会为难。”
“你闭嘴!”欧阳茗修此刻像是被人拔了毛的狮子,也不管欧阳乾的身份,瞪着他就是一声怒吼。“欧阳乾,我敬你是长辈不与你计较,可是你却对香儿百般为难。我早已说了我此生非香儿不娶,哪里是她纠缠的我,分明是我纠缠的她!”
说着,他有些变形的手用力拉起柳芸香的小手,四目相望,二人皆红了眼眶。欧阳茗修喉结滑动了一下,仿佛准备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香儿,你一直都说你配不上我。不,你不脏,你是最干净的。你有一颗最纯净的心,纯净到让太多人在你面前都显得丑陋不堪!香儿,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足足找了三年!”